柳苗擦了擦眼角，脸蛋有点儿红。乖巧的站在一边不再言语。
林元浩一抱拳，“草民林元浩见过知县老爷。”完全没有一般山民见到当官的那种卑微、恐惧。
大管家目光一闪，似乎有点儿意思。
“你去哪了？俺派人去那家问了，说你昨天晚上就放出来了。”知县老爷一脸愠怒，这小子失踪，差点连累他被大管家罚。
林元浩目光一闪，低着头嗫嚅着不吭声。
柳苗心下一动，轻轻推了推林元浩，“相公，知县老爷可是位青天大老爷，刚刚已经派人锁了那打人的，还赔了咱爹二十两银钱。相公有啥话不妨直说，青天大老爷定会给咱们小民做主。”
柳苗一句一个“青天大老爷”让知县老爷很是受用，胸膛挺了挺，似乎个子不由自主都高了几分。“小子，有啥冤屈尽管道来，本官……”大管家目光一凛，知县老爷顿时矮了一分，“那个，大管家定能给你做主。”
话音一落，就听那边冷笑一声，“俺又不是这大乾的官员，能做的什么主？”这位大管家，显然是不买知县的账。
知县一脸尴尬，柳苗见状，上前一步，“大管家可是我们林家的贵人，遇到大管家和青天大老爷，是我们一家人的福气，我们夫妻谢过两位的大恩。”说着拉着林元浩一起弯腰行礼。
柳苗心知一个县城知县老爷的重量，今天为他解围，来日方长，谁知道有啥事求到人家头上。师傅那尊佛太大，能不用就不要用。
033吵架
大管家心知这林家蹊跷，倒也不敢托大，“小娘子客气了。”
刚刚的不悦似是一扫而空，果然，那知县老爷脸色好看了几分，看向柳苗的目光就多了几分感激。
“你就是林家老二吧？”大管家开了口，林元浩点了点头，目露谨慎。
大管家直觉的以为这是因为自己带着“官威”让对方惧怕，很是满意他的谨慎。
“不知你爹林长山在哪，俺家老爷有几句话想问他。”
林元浩一阵迟疑，柳苗就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
“俺爹还在医馆，如果大管家有话问，俺去看看，爹能不能起来。”老头子被人撞的厉害，林元浩不敢大包大揽，再说林老爷子那脾气……
眼看一个时辰没剩下多少，大管家可不敢耽搁，当下道：“俺跟你一起去。”
知县老爷见这情形自告奋勇，“俺也去。”
大管家没吭声，算是默许了他的同行。
一行人出了县衙，大管家不肯坐轿子，知县老爷自然也不敢。于是一行人步行去了医馆。
离的老远，就听到一阵吵闹。
“……没银子，没银子你们还赖在医馆，当俺们这是善堂咋地？”一个半大男孩的声音尖锐响起。
“小兄弟求求你，俺爹这伤，咋也得住几天。”柳苗听得分明，是老大林元峰的哀求声。
“俺们这也不是善堂，你们这都住了几天了？”男孩的声音这一次柔和了几分，却依然强硬。
“咋？你们医馆本就是救死扶伤的地方，俺们这有人病了，咋还能不让住几天？信不信俺去县衙告你们草菅人命，告诉你小孩子，俺可是秀才老爷，知县老爷跟俺也有交情…。。”
随着众人往前走，姜承志那猥琐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林元浩顿时就是一皱眉。哪有这么求人办事的。
柳苗瞠目结舌，这人，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大管家倒是一脸淡然，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跟屁虫似的知县老爷。
知县老爷仔细一打量那人，顿时苦了脸，低声解释道：“大管家明见啊，俺可不认识那人。”
大管家一声冷哼，显然是不信的。
柳苗心中一动，似是无意嘟囔了一句，“奇怪了，咱姐夫啥时候跟知县老爷相熟了？”这句话无疑给知县老爷解了围，林元浩却是一怔，厌恶的道：“怕不把天吹破了。”
知县老爷松了口气，不住的擦汗。大管家却是微微一笑，“这挂羊头卖狗肉都挂到知县头上了，有趣有趣！”
“呃……”知县显然没听明白这句冷笑话，讪讪的陪着笑。
“跟知县老爷有交情，你就吹牛吧，你咋不说跟皇帝老子有交情。”走近了才发现，那男孩竟是医馆的小伙计，此时正双手掐腰站在医馆门前。“你们要是跟知县老爷有交情，还能拿不出这几个银钱？你家那老爷子是被车撞的吧，那撞人的就在咱们大街上，你们要是有本事不早把银钱要出来了，还敢在俺们这嘎达打秋风？咋地，瞧俺们家老爷好说话是不？”那小伙计显然是个惯会吵架的，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把个秀才姜承志都噎的没话说了。
“这可咋整，咋整？”林元峰在外面直跺脚，末了蹲在地上又抱住了头。
姜承志被小伙计当众折了面子，气的双手颤抖，“斯文败类，斯文败类啊……”只是不住的骂着，却说不出别的来。
“哼，告诉你们，别以为咱们医馆就好说话了，俺家老爷收留你们是看你们可怜，可你们一个两个大老爷们都不干活，就想白占俺们医馆的，想把俺家老爷当冤大头，那可不成。”小伙计横眉冷目愤怒指着姜承志，“好歹你也是秀才，一年坐馆也有十几二十几两银子，不思进取也就算了，老人病了居然一个银钱都不往出拿，天底下可有你这样做人儿女的？”
柳苗见姜承志被骂的惨了，下意识想要上前解围，却被林元浩拉了一把。一行人有意无意和那医馆保持了一段距离，更像是看热闹路过的。
大管家看的有趣，他奔着想打听林家的消息，既然已经找到林长山，他反而不急了。
知县老爷本就是个受气的，这会儿更是一个屁都不敢放。
姜承志目光闪烁，眼见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下意识的嘟囔了一句，“俺可不是他儿子。”
“哦？”小伙计也是一愣，继而把目光转向林元峰。
“他……他是俺姐夫。”林元峰何时被这么多人围观过，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哦……”小伙计故意拉长了声音，“怪不得呢，感情不是人家亲儿子，俺说这对待老人的态度咋差了这么多呢……”
柳苗发现林元浩的双手在颤抖，下意识的伸出小手握住。
林元浩深吸口气，其实，他早该明白的。用力捏了一下媳妇的小手，继而放开，快步走上前去，“这位小兄弟，不知道欠了医馆多少银子？俺是回家凑银钱去了，这些时日麻烦老大夫和小兄弟了。”
小伙计眨眨眼，“你是？”
林元浩就指了指林元峰，“这是俺大哥，里面住着的是俺爹。”
小伙计见林元浩态度恭敬，就摆摆手，“不多不多，老爷说了，你们都是庄户人家，也怪难的，给你们算了成本钱，就给十三两银子吧。”
姜承志嘶了一声，“你黑店打劫啊？”
小伙计这火气顿时上来了，“你知不知道你家老爷子送来的时候就剩下出气了？要不是俺家先生用人参掉着，你当他能挺下来咋地？”明明好心居然遇到这样狼心狗肺的人，小伙计在医馆干了几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奇葩。
柳苗眼皮一跳，心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这个档口却不好一家人内讧，眼见林元浩脸色难看，柳苗赶紧上前掏出之前那家偿还的二十两银子，“小兄弟，你看，这是十三两银子，够不够？”
小伙计一怔，抬头就看到一个眉目如画的女子温柔的看着自己，这刚要出口的难听话顿时不好说了，那银子却不知道该不该接了。
“这是内人。”林元浩赶紧说了一句。
小伙计这才接了银子，“哦，既然送了银子就好，你们家老爷子伤的有点儿重，再加上这年纪大了，不是俺吓唬你们，他这病啊，可要养好一段时日。”
林元浩和柳苗赶紧低声应着，随即跟着小伙计进了医馆。
034林家大佛
“败家犊子，都死哪去了，把俺一个人丢这，是想俺死了咋地？”
一进医馆一股药香扑面而来，柳苗顿感心旷神怡。接下来的怒骂却让她浑身僵硬，这声音……
林元浩只觉得头顶一群乌鸦飞过，满头黑线。快走几步进了内室，“爹，你咋样了？”
林老爷子一见林元浩，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个瘪犊子，你咋才来？想俺死在外面你好当家是不是？”
这话说的却是重了，柳苗心里一堵，林元浩已经在林老爷子床前跪下，“爹，俺准备去省城告状给爹讨个公道……”
“去省城告状？那咋又跑这来了？”林老爷子的思维显然不可以常人度之。
“苗儿来了县城，已经把银子要出来了。”林元浩如实以告。没有发现，身后刚进来的姜承志目光就是一闪。
大管家和知县老爷并没有跟着进来，显然是觉得此时不合适。
林老爷子一看屋子里都是自家人，顿时这腰杆就硬了。“咋地，你不来看俺，还让你媳妇去告状？”林老爷子这声音就拔高了几分，“你个完蛋玩意，也是个窝囊废，耳朵根子软的，一天就知道钻女人裤裆…。。。”
林老爷子越说越不像话，柳苗就退了出来。
“爹……”林元浩皱起了眉头，“银钱已经要出来了，那打人的也被知县老爷抓到县衙了，爹要是没事回家养病吧，这县城啥啥都贵，再说…。。”
“咋地？”林老爷子一听就火了，“俺在这住两天你还不干了，白养活你们了，一个个的翅膀硬了想不管俺是咋地？你个没良心的，还说去省城告状？是不是看俺出事就吓跑了啊，你个没良心的，俺要不是命大……”
林老爷子越骂越顺嘴，林元浩只是低着头任他骂着，诡异的是房间里林元峰和姜承志竟然没有一个劝的。
“爹，咱家粮种还没买呢。”林元浩一句话，成功堵住了老爷子的嘴。
“这快要种地了，不成，得赶紧买粮种去。”林老爷子说风就是雨，张罗着就要起身。他头上有伤，林元浩他们哪敢让他真动弹。
柳苗在房间外听得疑惑，这位老爷子，似是跟在家里不大一样了。
小伙计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一双大眼睛偷偷打量柳苗，突然问了一句，“你家老爷子这是不是有问题？”小伙计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似是有些迟疑。
“呃……”柳苗错愕，她还真不知该怎样答。蓦然想起那个关于“林傻子”的称呼，突然来了兴致，“小兄弟，我公公撞坏了脑子不成？”故意称呼公公，就是让小伙计说话没太多顾忌，毕竟这爹和公公差了一层。
小伙计眨眨眼，压低了声音道：“脑子是撞了一下不假，不过看他那样子，似是之前就不大对。”
柳苗一脸困惑，以前在家里并没有发现老爷子不对劲的地方，要说不对，也只是王氏，那样跋扈的一个人，似是特别怕老爷子。
小伙计见柳苗并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就又往前凑了凑，“俺跟你说啊，你家那个什么秀才姐夫可是个心眼多的，那样的人都怕你家老爷子，还真有点邪性。”小伙计有句话没说，这些日子他被那位老爷子给折磨够呛，偏还不敢多嘴怕自家老爷责骂。
“俺不回，不回……”
房间里突然传出林老爷子的哭闹声，柳苗一怔，赶紧进了房间。
林老爷子正躺在床上伸胳膊踹脚，“谁也别想把俺挪走，俺就要住在这，这热闹，俺不回去对着那死老太太……”
柳苗满头黑线，老爷子嘴里的死老太太不会是赵氏吧？
“爹，在这住一天的银钱可不少，咱家还要供老三念书，还要买粮种，哪有多余的银钱，咱还是回吧。”林元浩已经起身，弯腰在床边劝着。
“俺不回去，就是不回去，你就是惯会哄俺，总骗俺，俺就是不回去，不是说赔了二十两银子，俺就要在这住了。”
“爹，那二十两银子刚才给了医馆十三两，咱也没剩啥了。”林元浩头都大了，这老爷子说不得骂不得，偏是个混的，道理更是说不通。
“俺不管，你再去要，咱家就你本事大，你又能打，去把他们揍一顿，让他们掏银子。”
大管家和知县老爷刚一进门就听到这样霸气侧漏的话，两人顿时一怔。
柳苗刚从房间里悄悄退出来，就看到两人瞠目结舌的脸，顿时哭笑不得。
“里面说话的是……”大管家已经猜到某种可能，可依然不敢相信。
柳苗心思一动，谁说塞翁失马不都是好事？
心念急转恭敬的道：“是，里面的人是我公公。”
“就是那个林长山？”大管家傻眼了，咋老爷找的人是个缺心眼的。
柳苗不忍看大管家脸上的失望，还是认真点了点头，“做不得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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