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身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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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身官场-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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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查志强中上等身材,一张白净的瓜子脸儿,长得很像红歌星蔡国庆。他又比较注意修饰,西装革履,更显得人物俊逸,风流倜傥。他是师范学院中文系毕业的,来县委办当秘书是正经的科班出身。人们都传说,他在上大学前,就经常写小说、报告文学之类,发表了不少文字。大学毕业后,本应该到高中去教书,正是因为他的文笔特别好,才被外经贸局领导从人劳局“大分办”要走,当了外经贸局办公室的秘书,那里的文字工作对查志强来说,太容易干了,他就在闲暇无事时,把一部小说《桃花湾的风流娘儿们》改写成了电影文学剧本。在全国电影文学专刊上发表后,被北京一个二流导演相中,准备拍摄,漂亮演员都选了一大群,终因没有筹集到足够的经费而作罢,但从此他在县里很有名气。文联主席从培养文学新人出发,死缠活缠地要把他调入县文联,他当时正与新任的外经贸局局长有点不和,为了自己更大的发展,毫不犹豫地调进了县文联,又干了不到两年。虽然当了专职作家,挂了办公室主任的头衔,每天事事务务,结交了文艺界的不少男女朋友,却没有拿出新的作品问世。而且从实惠角度看,在文联这个清水衙门里,还远远不如在外经贸局干,所以他进文联不久就后悔不迭,整天都在想办法,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他除了文采好外,还有一手好书法,一副好口才,选这样的人进县委办,实在是任人唯贤。
让他进县委办公室,也不是一帆风顺的。一开始,县文联主席非常爱才,舍不了这个很可能有所成就的作家,主席从志强自身发展的角度替他考虑,劝了他半夜,希望他在文坛上有所建树。文联主席这个人,是个写作迷,一生钟爱文艺女神,为了写作吃了一辈子苦头,依然痴心不改。他从自己一生由于接连经受政治运动没有任何成就,将抱憾终生出发,把希望寄托在了查志强身上,他愿意把自己的手稿都提供给查志强作参考,让查志强写出石破天惊、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巨着来。他分析说,科学的春天到来了,文艺的春天也到来了,现在形势好了,正是作家大展宏图的好时代,你是一个具有潜质的作家,离开这里是不明智的选择。他苦口婆心地说,志强啊,政坛其实最不适合文人干,当官一时,着作永恒啊。甚至说,只要查志强同意留下来,文联主席愿意亲自到县委请命,让他当文联的副主席,只差点愿意把主席这个职位让给他。然后给他最好的创作条件,整天捧着他都行。无奈他从政的心意已决,文联主席怎能劝醒他?一个小小的文联副主席又怎能淹着他的心?说到最后,文联主席见怎么也劝不醒他,心情沉重地执着他的手,无限遗憾地说:“也好,也好,到那里毕竟地位特殊,面向全县大局,工作更为重要,也更能积累生活,积累素材。志强啊,不要丢下文学的笔,还写呀,还写呀!”
志强对这样类似悼词“安息吧,安息吧”的殷殷嘱托有点反胃,但还是眼噙热泪地答应了。就这样,一个很有希望的作家死了,一个好秘书诞生了。
县委办公室是一个工作效率很高的地方,迎接、安置查志强和项明春进县委办公室工作的会议,也就没有繁文缛节。史主任只交代了一下就走了,让丁副主任具体分工。除了跟宋书记的司马皋没有参加会议以外,其他在中心组工作的同志全部到会。本来,查志强和项明春两个人没有到位之前,原来在位的中心组同志们已有心理准备。到了位,两个人都分工起草大材料,但查志强侧重大报告、大综合,由余乐萌配合;项明春则侧重参加常委会议,起草《常委会议纪要》和编发对口市委办公室的《丰阳快报》编发下发各乡镇、各局委的《丰阳工作信息》也就是侧重党政信息的收集、整理、加工工作。他的工作由邬庆云、吉祥配合。办公室的杂务,如通知会议、办理会务、办公室内务等,由孙成志、范德保、胡春立、王姐等人操心。当然,大的工作任务来临时,办公室全员上马,任何人都责无旁贷。
会议上,可以看出,余乐萌秘书的脸色一直不好看,一副落寞的样子。这也难怪,从“第一支笔”的位上,一下子屈居第三位,叫谁心里也不好受。文人相轻是一种通病,大家都觉得,谁比谁尿得未必更高一些。特别是让查志强为主,他当配角,他更是有些想不通,自己毕竟是副科级嘛,你查志强离任命为秘书还差得远着哩。这些想法虽然没有暴露,脸上却带了出来。不仅余秘书是这样想,胡春立、吉祥、范德保和其他的几个人心里也打着小九九。因为办公室是依靠提拔重用来调动人的工作积极性的,一下子进来了两个重量级人物,无形中就塞着了大家加速进步的通道。
就好像一个小鸡第一次放进另一个鸡笼一样,身和心的熟化要有一个过程。分工后,老同志们的脸上阴晴不定,有些冷场。
丁副主任笑眯眯的话里有话地说:“志强和小项初来乍到,同志们要帮他们熟悉情况,让他俩尽快地进入角色。我在办公室工作已经十三年了,深知这地方不仅要人的高能力,更要人的高素质,还要有很高的适应性和亲和性。咱们作为县委领导的参谋部、左右手,哪一个人都有作用,哪一个环节都不能少,任何一处出了漏洞,都是办公室丢人打家伙的事情。大家可以想一想,我这一段是怎么做的,同志们心里都清楚,我想,对大家来说,应当具有借鉴意义。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大家都不会在县委办公室干一辈子。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把工作搞上去了,不仅大家都光彩,个人的进步也会更快一些,不然可别怪领导不给你们操心!”
听了这话,大家才开始有点活跃,纷纷说:“丁主任放心,我们一定按你的要求办!”
在地方机关工作,称呼人们官衔时,跟部队不一样,“不理事也是理事,副主任也喊主任。”
对于副职,除了正职在场,又有必要向别人介绍时,才不得不说明职位以外,通常是不直呼“副”字的,所以大家称丁副主任为丁主任,这与叫“副书记”、“副县长”们某书记、某县长是一个道理。
会后,同志们下班。查志强在县文联时,在机关里已经有了住处,下了班就走了。其他人也都对项明春虚虚地客套一下,各自回家。只有项明春一个人从乡下的高中来,没有地方可去,负责编排夜晚值班表的范德保说:“项老兄,你反正也没有地方去,值班室有休息的地方,你就一兼二职吧,既休息又值班,老弟算是拜托了。”
说罢,交给他一把钥匙,就走了。
10、值班看着大家鱼贯离去,面对这么一个极其生疏的环境,项明春的心里一下子空落落的。并且下意识地想到,自己兴冲冲地来上班,原以为是会受到欢迎的,谁知到了这里的感觉竟是冷冰冰的,好像进入了刺猬窝里,相互之间没有任何交流,连个热情的话语都听不到,大机关里竟是如此人情淡漠。想当年,他去刘集高中上班的时候,学校领导不经意地就组织了一场欢迎仪式,那些还素不相识的同志们显得非常热情,寒暄之外,抢着接行李,就像多年的老朋友,已经到校复课的学生们围了一大群,当校长说“这是我们新来教物理的项老师”时,所有人热烈地鼓掌,如同欢迎战场上归来的英雄人物。两处相比,差距实在太大了。项明春想归想,心里还是挺高兴的,因为总算是跳出了教育之门,进入了一个新天地。所有突然泛起的烦恼一扫而光。于是,往口袋里装上值班室的钥匙,哼着小曲儿,踩着鼓点一般,跑到大街上的小饭馆里,吃了一大碗羊肉烩面,打着饱嗝儿,赶紧回到值班室。
7月的天气燥热,他的心里更是燥热,任电扇哗哗地吹着,也不能把窝在肚里的温度降下来。忽然想到,这小范只安排了自己值班,却没有交代这班究竟如何去值。从课堂上摇唇鼓舌的教师,突然变成了埋头干行政工作的县委办公室干事,反差太大了。电话机已经由摇把子变成了用手指头转圈拨号,一个学物理专业的大学生却从来没有见过,更谈不上用过。没有人可以领教一下,没办法,就自学吧。他随手翻了翻值班日志,只见一页又一页上,除了日期、天气和值班人外,正文不过是用不同的手迹写出来的相同的四个字:“一切正常。”
项明春想,值班无非就是这么一回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小范没有交代值班的注意事项,不一定是藏奸使坏,大约是习以为常,以为自己和他们一样的熟门熟路,不给指点罢了。又去打开挺让人稀罕的日立牌大彩电,上上下下七八个频道开了一遍,出现的只是满屏雪花斑点,也许是县电视台停电或者是没有转播什么节目;拿了几张报纸翻看了一下,一点也读不进去。就这样呆坐了一个时辰,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于是,关上门,下得楼去,到这个四四方方的“轿子”式县衙里,前前后后走了一遍,像个骚情的诗人,去和那些古柏树进行无声的对话。这些古柏树告诉他,几百年来,这个县衙大院里尘封了许多久远的历史。朝代、时代和年代,一代接着一代,统治、管辖着丰阳县的一方百姓。现代人一批批粉墨登场,正在这里上演着新的生动的人生活剧。老柏树告诉他,小子,你的另一种人生也许正从今天、从这里开始,不要惧怕,挺起胸膛,路漫漫其修远兮,上下求索吧。
转了一圈回到二楼,猛然听见电话的铃声炸耳地响着,项明春急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去开门,这铃声突然消失了。
刚喘口气的工夫,铃声又一次骤然响起,项明春拿起话筒,一个比铃声更加威严吓人的声音说:“谁在值班?干什么吃的,一直不接电话?”
项明春一听坏了,八成是出了什么紧急事情,嗫嚅着结结巴巴地说:“是,是,是我,项明春。请问你是哪位领导?”
对方的口气稍微有点缓和:“我是史长运,是谁让你值班的?”
项明春一听是史主任,不敢说是范德保安排他值班的,只说:“大家想我今天晚上没有地方住,就让我在这里一兼二了。”
史主任松口气说:“我都要了十来分钟了,一直没人接,我以为是脱岗了。小项,值班时,不要离开值班室,以免出现紧急情况耽误处理。你第一次不懂,今后可要注意,我的电话是388,有事你要我!”
项明春这才明白,史主任这是在用电话查岗。他对刚才充满浪漫的出游县委大院很有点后怕,幸亏没有走得太远,如果出了机关大门,那更不得了。由此看来,当个机关办事员还不如当一个教师松散,做一个老师哪有这么多烦人的路数?他又忽然想到,史主任才不过是要了十来分钟电话,自己何不早说是到厕所拉肚子去了?真是笨蛋,连个随机应变的能力也没有!又一想,还是诚实一点好,不然,说自己刚出去了一下,倘若史主任要的时间长了,知道自己说瞎话,岂不是更让史主任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真要是上班的第一天就这么办错事儿,以后也不知干好干不好这差事。一时性起,气得直捶自己的脑袋,呆呆地看着那部电话,竟像是一个吃人的怪物。心里恨自己,不要浪漫,再别浪漫啊!就这样忐忑不安,直到凌晨才入睡。
项明春没有料到的是,史主任的电话查岗,算不得什么严重失误。到了第二天,他在第一次执行写材料的任务时,竟然被顶头上司、常务副主任丁卯打了一个“杀威棒”郝树声作品一群县级文秘人员的苦辣酸甜——


第04章
11、“拿法”翌日早上,项明春六点多一点就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好像回到大学上学时期,麻利地叠好床铺,到洗脸间洗漱一番,又提回一桶水,用抹布把值班室内旮旮旯旯都擦洗一遍,接着又用拖把反复拖地,把本来就比较干净整洁的值班室打扫得更加一尘不染。这种活儿,几年来已经久违了,现在干起来觉得新鲜而且兴奋。他边干边想,这若是让孙秀娟看到,要么会惊诧他为什么忽然勤快起来了?要么就一定不让他干这又脏又累的活儿。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干了一个钟头,大热的天气里,出了一身大汗,把衣服都湿透了。他一边站在电扇底下任电扇呼呼地吹着,一边看了一下墙上的钟表,才七点多一点,正想再干点什么,就见丁主任来上班了。丁主任打量了一下值班室,没有任何表情,呆着脸儿对项明春说:“今天上午,县委召开‘四大家’领导会,你跟我一块儿去参加。”
说完,回自己办公室拿了笔记本,叫上项明春,一道参加会议。
县委、人大、政府、政协四个大机关,只有县委、人大、政协三家在这个大院里办公。大院的正中,有一座大办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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