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剑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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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剑歌- 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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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她能去忙那些事,想必叶听涛已然无碍了吧。如此深,他也已有些困倦,一向轻捷的脚步竟尔沉重起来。推开房门的前一瞬间,孟晓天的脸有一种无人可见的疲倦和悲哀神情,只留给自己,与逝去的灵魂。

然而在下一刻,他忽然怔住。在他房中的桌上,摆着数碟精致小菜,虽大漠之中食材粗糙,却做得甚是细巧,清淡的白粥冉冉浮起丝烟,仿佛是那绯裙子刚刚离去,房中安静无声。孟晓天站在门口,良久,才微微一笑。

极轻,然而又柔饶琴音,在乌里雅苏台的空中飘然游走。铁琴之声,虽然有铮铮铁骨的隐约回响,在斯人腕底,却淡而苍凉。并骑同行的四人于是第一次有了人困马乏之感,但他们不过是稍作停歇,弦音一转,淡淡的宽和温润沁入心扉,如无声雨抚慰伤痛孤寂。城中人不知就里,有些只道是沙漠鬼魂,便紧闭门户,又在这琴音缭绕中睡去。

几日之中,孟晓天的刀伤渐渐痊愈,苏婉云与他自小相熟,时而相为照应。只是自那一日后,他便不再去提“断雁”二字。叶听涛却是直过了五日才略见起,以他功力本不须如此之久,但孟晓天与苏婉云前去探视时,楚玉声也未曾多说什么。在她神之中,似乎有了些奇异的变化,目光凝驻间,那种坚定而柔和变得更有力量,四邻之人听多了琴声,便也知道驿站中有汁来客,那绯裙子的身影总被人投以注目的一瞥。

十日之后,孟晓天正自于房中拭剑,却听城中忽的一阵喧嚣。此城本不甚大,任何声响都不难察觉,他收剑入袖,走到大堂,见苏婉云亦听到了动静出得房来,两人到了街上,远远十数个身着皮袍的大漠中人围住了什么人,正自询问。待得走近,便发现那人浑身血污,受了重伤的模样,断续说道:“我……师兄弟……在瀚海……石窟……”跟着一阵猛咳,人群中一个中年汉子问道:“你是前阵子来这儿的汁人吧?是不是那些穿黑衣的人伤的你?”

那人半瘫于地,动了动下巴以示默认,众人便有些议论。孟晓天和苏婉云对视一眼,只听那人又道:“我……我师兄弟还在那里……他们都快……都快死了……”孟晓天穿过人群向他道:“你是哪个门派的人?为何找重天冥宫?”

那人看了看他,颓然道:“……我们是江南七星塘的人,来报仇……报袭之仇……”孟晓天一怔,才想起鸣风山庄嫁袭之事,失笑道:“你们竟还不知道?那些事不是重天冥宫做的。”

那人又咳了几声:“不管怎么样,你,你是武林中人吧?去……去救他们一救,不会费……多少力气的……”孟晓天望着那人恳切之态,道:“若赶得及,我会去救他们的。”那人微露喜,还想说什么,却一时气岔,双眼翻白,昏了过去。几个大漠汉子将他抬起,往驿站而去,剩余的人便也渐渐散开。苏婉云走上前道:“他好像还想说什么,莫非瀚海石窟中有什么隐秘?”

孟晓天转身,见到她身后之人,然觉一惊:“叶大侠,你……”苏婉云顿时也回过身,见叶听涛便站在方才人群围拢处,面虽不甚佳,却已无几日前的衰弱之感,他握剑而立,望着两人:“瀚海石窟对重天冥宫来说,是个要紧的地方。陷在那里……恐怕不会有什看。”

孟晓天道:“你伤未复原,不如我和苏姑娘先去?”叶听涛沉吟片刻:“也好,过两日我们便会跟上。若我没记错的话,到了瀚海石窟,离重天冥宫所在的王陵便也不远了。”苏婉云看着他:“你不必急着赶来,到了那里恐怕就没太平日子过了,等完全复原也不迟。”

叶听涛道:“无妨,你们携神剑而行,或许会遇上迫不及待之人,但争夺此二剑也已没有意义,只注意该注意之事就行了。”

孟晓天看着他,微笑道:“是啊,正主在此,恐怕那位少主也不会操之过急。他能耐心等我们带着他要的东西深入瀚海,一定也不会让我们失望的。”眼中似有深意,苏婉云并未在意,叶听涛却与他相视,心照不宣的眼神一现即隐。

荒漠冰原之中,绿洲不过是小小的一块,这日过了午时,双骑出城,往极北之地飞驰而去。楚玉声与叶听涛目送两人背影消失,天幕灰白,朔风虽然减弱,却仍旧寒冷。叶听涛轻咳了一下,楚玉声挽住他的手臂道:“走吧,别染了风寒。”叶听涛一笑:“我何时如此不济事了?”楚玉声看了他一眼,也笑了笑:“走吧。”

在他们视线不及之处,乌里雅苏台的枯垂杨柳之间,寒光闪烁。那是晗灵刀,插于无名新冢之牛城池避去了寒风与沙尘侵蚀,也避去了多余的目光,只在这寂静之处,凝视着人间风烟,与谁错身而过的百年。

第三卷·万里西风瀚海沙 第十七章 瀚海劫,霜天晓角

淡罗裙迎风飘扬,如叶摇动。手掌轻触,是胡杨树灰褐的树身。星星点点,即便在瀚海深处,依然傲而不倒。青鬃马匹在树旁踱步,苏婉云的目光缓缓地从左往右移动,属于剑者的敏锐知觉些微悸动。那几乎是直觉一般的反应,然而四周除了冰雪与黄沙相间的无垠土地,唯有不倒不死的胡杨。

“有人在跟着我们……我确定。”她的声音平静,但那同是剑磕不动声。

孟晓天走到胡杨树荫下,伸了个懒腰:“这话,你一路来说了很多遍了。”他矩坐下,抬头望了望天,“孟已过,这里还是很冷。不过也不会冷多久了。”

苏婉云在胡杨树旁走动了几步,并不放弃她的直觉:“以前我和你一起行事的时候,从阑多说这些废话。我不是开玩笑。”风中,有沙粒摩擦胡杨树的细微声响。

孟晓天看着她:“我知道你没有开玩笑。”他笑了笑,向后靠去,靠了个空,便躺倒在地上,“不过赶了这么久的路,你不饿吗?楚姑娘给我们准备了很多干粮,趁我们还活着,赶紧吃吧。”说着闭上眼睛,像要睡上一觉的模样。

苏婉云走到他身边,却没淤说话。她无法说清那尾随而行的感觉是什么,仿佛在离开乌里雅苏台之后,就始终挥之不去。数日内,他们没有遇到一个人,只有偶尔相伴而行的骆驼,侧后掩藏着不为他们所见的黑阴影。

一片接着一片小小的绿洲,边沿多生胡杨,风里也有了微温,仰首相望天云,霞光起落之时,是窒息一般寂静的壮。

然而苏婉云终不能释怀的是那种强烈的不安,似乎深入荒野之地,恐惧无可避免,但孟晓天却全然不曾介意,在他的身上,那一丝最后的忧虑随晗灵刀光芒的逝落而散,余下的只是无所(炫)畏(书)惧(网)。在这样的一刻,苏婉云忽然觉得刻骨的寂寞。

“你不担心吗?”她终于也坐下,探手入怀,取出那块火魄暖玉,轻轻把玩。

孟晓天闭着双眼道:“不要想那么多,时候到了,复的人就会来。”

苏婉云沉默,温热的暖玉握在手心,指尖却仍旧冰凉。孟晓天睁开眼,高高的天云在瞳孔中旋转,透明、无际。视野边缘,红如火焰的异一闪而过。他躺在树下没有动,映着天空之的眼眸中有流水漾过。但他毕竟未提一句,劝慰之人,自身若起杂念,又怎有说服的力气。

沙土发出轻响,那是有人匍匐着,艰难而行的声音。倘若楚玉声在,必不会等到爬行的黑点出现在视野中,才出声警告。孟晓天将头仰起,胡杨树影便成了倒立之姿,树荫遥远处,什么人趴倒在地,大口呼吸,仿佛在与这空旷之地争抢命。

苏婉云立刻站了起来。

“你说的是他们?”孟晓天拍了拍身上的沙土,纵使在沙漠中,他也尽量保持着一身华衣清洁无尘。

苏婉云道:“不知道。”她向那两个人走去。

喘息声越来越响,像风箱拉动。罗裙披风的身影为那两个垂死者所察觉时,已不过几丈的距离。骷髅之形隐现,青白泛紫的面和深陷的眼眶昭示着这两个人已活不过一时一刻,但苏婉云的出现,仍无异于救命稻草。

“救……救……”难辨的字眼从干涩的喉咙中挤出,满眼的渴求,随着目中人影的渐渐清晰,却突然顿住。

罗裙披风宛似旗帜招展,身旁的流雪华衣高洁如昨。剑湖宫。这两个人,是滇南雪湖的最好印记。孟晓天怔了怔,轻轻地哼了一声:“江南七星塘……什么时候收了这种败类?”

苏婉云隔着几丈的距离看着那出声求救之人,沉默了片刻:“可惜陆青不在这里,这个人能从银镜楼底遁逃,也该会有些本事。”盗九天玄剑者,能逃出霜云楼主剑底,又再逃出银镜楼主掌下的,不会超过三个。

“救命!”沉默垂死者身旁,另一人积蓄了许久的力量,终于完整地喊出了一句话,眼珠几乎要夺眶而出,瞪视着苏婉云。第一个呼救者垂下头,抵在沙地上,脸上流露着说不清是绝望还是希望的神。杀一个人,本不过是举手,而此刻更加只需要在一旁坐上半个时辰。荒凉大漠中失去了希望,要死只是片刻的事。

但是苏婉云和孟晓天几乎都是想也没想,就不约而同地转身,望向青鬃马的马鞍旁系着的布袋。孟晓天向马匹走过去,不急不徐,仿佛只是一个旁观者。他们带着充足的水,此刻去刁难两个将死的人,已没有多大的意义。

清水当头浇下,两人奋力仰头,干裂的口唇媚张开,便有鲜血缓缓溢出。孟晓天将一壶水浇完,双眼却游离至那两道沙上爬行的痕迹,他们正是为了辨清方向才停下歇脚,现在看来,已不用再费多大的力气。

直到苏婉云地“啊”了一声,孟晓天才收回目光,他听到了两个得救者的惨呼声。如同干嚎,被水浇过的地方迅速地变,溃烂,慢慢吞噬的死亡突然加速,两人翻滚起来,仿佛那清水是一剂致死之毒,见血封喉。

“真是……歹毒。”苏婉云道,她向后退了一步,神情有些厌恶。孟晓天将空水壶扔在地上:“这里到处都是鬼影,没有封口的把握,他们不会活到现在吧。”荒漠的天空下,两个黑点在沙地中滚动嚎哭,面目涨为紫,不可辨认。

孟晓天不再看他们,往回走去,经过苏婉云身边时,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臂。那是一种奇异而轻盈的慰抚,带着嘲讽,如哄骗一个孩子。孟晓天的眼神温柔带笑。苏婉云皱了皱眉,她发现,沙地上那个曾从她剑底逃得一命的人正用最后的目光瞪视着她,严肃、可怖,错神间宛如一次审判。她打了个冷战,转身跟着孟晓天而去。

蹄声渐起,马鞍旁,两把稀世之剑随颠簸敲打着马腹,曾经不为人世所见百年,却在暗流最激烈处地暴露于光天化日,这或许亦是一种预兆。石窟旧影幢幢,充斥着鬼魂的呻吟与哀嚎,荒凉大漠中,有什么人发出了最后一声惨叫,便再也没有声息。

而在整整一日一之后,胡杨林旁冻结于冰冷沙地中的尸体引起了马上青衫剑磕注意,他勒了马,紧随身后的绯披风子便也跟着拉缰:“叶大哥,怎么了?”

叶听涛凝目望着那两具尸体:“……你看。”楚玉声顺着他目光望去,才微微一惊,只见那沙地中倒死的两人面目稀烂,口中满是血污,浑浊的眼睛呆重瞪着天空,难以言说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

“是……瀚海石窟中逃出来的人吗?”楚玉声神微变,两人下了马,叶听涛道:“看他们倒地的方向,应该是从那里来的。”

“他们临死前……还在自相残杀?”楚玉声走到尸体边,见他们虽是中毒而亡,但面门的创伤,却是彼此的牙齿所留下。叶听涛道:“或许并不是他们自愿的,你记得何少爷给你的那本书册上,记载过这种情状吗?”

楚玉声一惊:“你是说,临死疯魔,互相噬咬?”叶听涛点头:“看来那两人必已到过这里,没有清水激毒,不会死得如此难看。”他望着不远处那空空的水壶。楚玉声道:“那我们要快些追上他们吗?”

“不。”叶听涛回头看了一眼无人的荒漠,“现在会合,只会提前陷于不利……希望能赶得上。”楚玉声没有听懂最后一句话的含义,她看着叶听涛:“赶上什么?”

叶听涛摇摇头:“到时便知。”他走到胡杨林边,见方圆之地绿洲掩映,许久未见的水静无一丝波澜,便回头望向楚玉声,“我们在这里休息片刻吧,若此计成功,或许不必进入王陵便能见到冥宫少主。”

楚玉声牵着马匹来到他身边,仔细瞧着他的脸:“赶了这许多路,你累不累?”叶听涛将马缰接过,颠簸多时,胸前确也有些隐隐疼痛,他道:“还好,你倒是脸不佳,太过劳累了吧?”

楚玉声一笑:“这么赶路,谁会有好脸?我只是担心你。”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抖八荒末世图》,你有什么打算?”

叶听涛将马匹系在一株胡杨旁:“打算?”他眼望前方,沙漠的天光中,那张脸显得有些苍白,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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