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王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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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王侯- 第5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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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众人,有许多算是帝党,靠着天子赏识,才一步一步,到了今天这个位置,若是嘉靖单纯的病重,他们绝对不会听从杨廷和的安排。说不定此时已经有人跳出来,当面斥责杨廷和强臣欺主。

但问题是,现在嘉靖的问题不是病重,而是随时可能闭上眼睛,陷入长眠之中。这种时候,即使要天子掌权,他也不可能真的去理政。一个婴儿是不可能乾纲独断的,最后的结果,要么是形成事实上的女主监国,牝鸡司晨。要么就是效土木故智,以其他成年藩王入京,行使权力。

这两种结果,同样是在场众人无法接受,是以暂时,没人能够接口,回答杨廷和的问题。顾鼎臣轻咳一声“元翁,陛下龙体欠安,但是太医们也在尽心调治,我觉得,可以从各省招募良医,或许情形就有转机。现在谈这些事,是否为时过早?我辈现在做好自己的本分,才是正理,现在西北边报,杨一清挥师入套,北边则有虏贼寇关。六部五寺,各司其职,安心本位,或许才是持重之道。”

“顾阁,这些话,你真觉得过早么?安于本位,实际就是尸位素餐,地方上的官吏可以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我辈身在腹心之内,却是混赖不得。万民生计系于我等,若是也得过且过,百姓的日子,又该怎么过下去?外省招医的告示一出,这天下就要乱了!若不是顾阁向来持重,我还当你存着什么歹心呢。杨一清督师入套,北地一日三警,正是我等该当把权责理清。否则就是想要为国出力,名不正而言不顺,令出无门,又从何做起?”

他的辈分资历远比顾鼎臣为高,驳斥起来,也就不用留情,几句话便将顾鼎臣顶的哑火。事实也是如此,朝廷的权威来自于规则,而规则中,名正言顺,向来是最为重要的一个环节。

由于这几年时间,嘉靖始终着力于与大臣争权,将原本属于内阁及六部的权柄大范围回收,导致现在皇权过重,六部及内阁的事权过轻。天子不能视事,大臣想要做事,却也苦于权柄不足,如果不肯让皇后及太后垂帘,就只能向天子收权,再不然就是请个可以做事的来做皇帝。

杨廷和又把目光转向群臣

“天子垂拱而治,并非是我辈不忠于君,而是因为,这本来就是天道。天子与士人共天下,乃是洪武宝训,原因就在于,把所有的公事,都放到天子身上,这是不适合的行为。六部、五寺,各司其职,所有人把天子的差事分担下来,由各个衙门完成,天子只需要垂拱而治,这个天下就足以安稳运行。若是天子强行要揽权,把原本属于各位手中的权力收上去,就势必现在一样,一旦天子遭遇不测,整个朝廷就寸步难行。老朽之前,并没有参与左顺门之事,就是觉得,比起争一个礼议名分,我们还有许多更重要的事,应该把它做完。”

他拍了拍掌,几名杨家下人,抱进来许多份文书,给各位大臣散发下去。杨廷和道:“老朽年事已高,已经没有几年可活,但是薪可以尽,火却要传下去。这上面所写,便是老朽这段时间,于家中闭门苦思大明积弊,所想的变革之道,今日拿出来,与诸君共议之。”

严嵩将这文书拿到手里,却见封面上写着“法////论”展开内容,首先便是“天下乃人人之天下,非一人一姓之天下,天子与士人共之,此即天道……”,他手微微一抖,文书无力的落在地上。

众人快速翻阅着内容,时不时发出阵阵轻微的感叹声,杨廷和在坐上开口道:“之前,我与大都督杨承祖,曾经谈过一次。他虽然是武臣,但是一些事情上的见解,却比文臣还要独到。如其所论,财富掌握在谁的手里,国家就掌握在谁的手中。天子与士人共天下,这不是一句空话,更不是片面的分权,更重要的,是分财富。将杨记商号拆分,由各省官府连同本省商贾及大族共管。罢皇庄,废皇店,裁冗员、冗兵、冗吏,以节约国用。朝政之事,由六部、五寺大小九卿共同推选出阁臣人选,由皇帝从中选择留用。再由阁臣全权施政,所有政令出自内阁不出自大内,若有失当之处,阁臣必受追究。”

他将自己所写的内容一一举出,并逐条分析利害,阐述原由,基本动机,就是通过财权、人权、兵权、法权几方面的拆分,确保从制度上,使皇权再不能干涉臣权,确保了大臣权限的保全。

“我辈读圣贤书,所求者,不是自己荣华富贵,也不是子孙可以坐享其成,而是为万世开太平,为往圣继绝学。春秋之时,亚圣曰:诛毒夫!今日之天下,不应有一尧舜而喜,不应有一桀纣而悲,天子之好恶,不能影响民间,此方为太平盛世。”

杨廷和最后总结道:“我辈在朝,多者数十年,少者三五年,总归是要退归林下的。但是我们如果可以留下一条路,确保后世之人,可以按着这条路走下去,保证我大明万世基业不朽,则日后,必能青史流芳。老朽以为,变法之事最为要紧者,在于一条:大明之事,书生皆可议。前朝曾有不杀士大夫及言事者之制,今日,正当复行。若是诸公无异议,老朽准备与诸公前去拜见太后,向她老人家当面陈情,请太后诏准。若是太后不愿答应,我们就一起挂冠而去,这天下,也就随它去吧。”

第一千一百章树倒

他此时的言语,实际已经等同于逼宫,众大臣面面相觑,但是也没人出来阻止他。严嵩咳嗽两声“元翁,下官认为,此事干系重大,不宜操之过急。万岁一时不能醒转,皇后刚刚生产,这时还是不要打扰太后为好。若是太后凤体有失,我辈于心何安?不如先等候几天,等太后心情平复一些,再行拜见,也不为迟。”

杨廷和扫视了一眼众人,见大臣尽皆不语,大多数显然也是支持这个建议,换句话说,是支持拖一拖再说。毕竟天子能否醒过来,才是问题的关键。这些东西能否推行下去,取决于天子到底是谁,如果真的走到婴儿继位的层面,那么就只能按着杨廷和的规划,才能走下去了。

他点点头“惟中所言极是,既然如此,列位各自回衙,安心理事。克正,你留一下,有两件事,要交给你去办。”

三日之后,武定侯府外,一群刑部的捕快与武定侯府的家将,形成了对峙。新任刑部捕头神眼纪丰年,手紧紧握在刀柄上,两眼盯着面前的家将头领“我奉刑部尚书手令,请武定侯过衙议事,尔等区区家仆胆敢阻拦,难道目无王法了么?”

“混帐!过衙议事,哪用的着这种场面,你们这分明就是来捉人的。我们侯爷是与国同休的勋臣,祖上是开国功勋。你们没看过明英烈么?一箭射死陈友谅的郭将军,就是我家先祖。你们算什么东西,也配来拿他老!”

“配不配,不是你个家仆可以决定的,刑部签发的捕票在此,你们难道还想抗令?”

以武力而论,武定侯府的力量事实上比刑部的力量为强,即使纪丰年自己是一流高手,可是武定侯府中有大批上过战场的家丁,并不是他手下的捕快所能匹敌。如果算上勋贵们在三大营的影响力以及新军,就算整个刑部的人都拉来,怕是也不够死。

但是刑部的捕快,这次并没有恐惧或是胆怯,反倒是主动压了上来,似乎毫不介意动手。而在附近,大批身着普通百姓衣服的汉子,悄悄的聚拢过来,手中握着兵器,随时观察着局面。

最先屈服的是武定侯府,在经过一段时间对峙后,紧闭的府门打开,郭勋头戴梁冠身穿蟒袍,怀中抱着丹书铁券走了出来。目光扫视之下,纪丰年向后退了两步,跪地磕头,随后做了个请的手势,将郭勋请上了身后的马车。武定侯府内,已经是哭

声一片。

作为勋贵之家,这种场面即使没经历过,见的却也多了,被刑部这样带走,就等于抓破了脸,如果查不出问题,将来刑部是没办法收场的。所以到了此事,郭勋不管是否无辜,都必须有罪,这一点徐老太君自己,心里也是有数的。

勋贵之家,同气连枝,这种事一出,其他人家自然要有所表示,包括到刑部去打点,以及找各自的关系去疏通关节。于是,又是几天过去了。

刑部方面并没有人敢接钱,那些关系,也是敷衍的成分居多,指望不上什么,唯一打听出来的一点消息,却是“杨阁主持,重查张寅一案。西北方面有了消息,已经做实张寅就是李福达,侯爷在山西练兵时,与他父子过从甚密,现在要让侯爷交代清楚,两边到底有什么勾结,又密谋什么大事。”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的老太君,第二次昏厥了过去,勋贵之家,为非作歹的事做一些,甚至于搞出人命都没什么。但是牵扯到谋反大案里,即使是丹书铁券,也是没有用处的。

有几个嫁的很好的女儿,已经被夫家休了回来,甚至还挨了打。她们往日是极为自豪的,丈夫是文臣子弟,自己也有功名,甚至有一位丈夫并不纳妾,操守远必杨承祖为好,对于小妹颇有些看不上。到了此时,却发觉九娘却是比她们幸福多了。

杨宅里,九姐一身命妇打扮,正襟危坐,面色严肃。往日里极为飞扬脱跳的女子,这时却真正有了大妇的风范。被丈夫打了又休回家的大姐向她哭诉着自己的不幸,又向她乞求着,让她赶快为父亲想想办法。毕竟她和婆母柳氏,是拥有随时进宫面见太后和皇后的权力的,现在能救郭勋的,只有太后以及皇后娘娘了。

九姐却摇摇头“大姐,不是小妹不帮你,是没的帮。刑部派了人去抓爹爹,一样派了人,来抓我们杨府的人,就连牡丹姐也要抓,说是要查高指挥被杀一案。还有河南的几件案子,永寿千岁府那边,有人去抓罗婆以及几名老宫女,说是要重查乌景和以及万氏父子之死。还有人要带走一个女人,是霍虬的女人,据说是某个犯官的老婆,被霍虬用权势占了身子。现在要解救她,让她出来说话。这些人,都在这座府里,除了罗婆以外。外面那么多人,你该看见了,我的日子不好过。但是我不像爹爹,不怕把事情闹大,谁想要进府拿人,就要有死的觉悟。现在这个时候,小妹如果进宫,也是见不到太后的。即使见到,也解决不了什么。姐姐先回府,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他们的目标不是爹爹,而是……我相公。”

杨府外,已经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捕快、五城兵马司、更多的则是不知来历的百姓。这些人人数众多,对杨府已经形成了包围的态度,口中喊着“交出人犯”“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心里不虚,为什么不敢到衙门分说”之类的话,一边向前走。

杨家这边,府卫沉默无语,手紧紧的握在刀柄上,墙头上,甚至见到了奴和鸟枪。这两样东西,显然都不是人臣所能拥有之物,于是下面闹的更凶,声音更大,守卫的人,则依旧一言不发。

一些人在人群中悄悄的交流意见,询问着,是否可以强攻,但是得到的回应始终是等等再说。

阻挠他们行动的,是一大批莫名其妙的搅局者。这些人既有京师里的泼皮,也有普通的百姓,都是穷苦人,往日里在衙门面前连整话都说不出,更没有对抗官府的勇气。一两个衙役,就足以驱散这样的人几百个,可是今天,他们却没有退。

泼皮们手里拿着棍棒,腿都有些哆嗦,见到衙役牙齿都在打颤,但是依旧死命的强撑着,不肯后退。

一名衙役找到了一个看起来可以负责的人,铁心武馆馆主武铁心,京师里三流的泼皮首领。对于这种人,刑部捕快是可以吃的死死的,他点点手将人叫过来,面色铁青着呵斥“怎么,想搞事么?给你一盏茶的时间清场,过期的话,小心我扫了你的堂口。”

武铁心摊摊手“对不起啊,我今天也只是过来站台的,说了算的人不是我,您让我清场,我怎么清啊。就算是铁心武馆的人,我现在也支使不动。杨记降粮价,我们大家都可以吃的饱饭,大家才有闲钱来我这里练功。你们现在要砸京师所有穷人、苦人的饭碗,你要大家撤,谁肯听啊?不是要扫我的堂口么?来啊!大不了一拍两散,我不像大都督家大业大,只有父子一家人而已,谁动我堂口,我杀谁全家,可以试试看!”

场面混乱,人声嘈杂,捕快以及那些帮手们这时才发现,聚集的百姓已经越来越多。即使他们武力依旧占据绝对优势,但是对这些人打下去,怕是杨廷和的威信也要打光,一时间,却是没人敢下这个命令了。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实相

刑部大牢内,烛光摇曳,赵鉴亲自主审,与自己的对手,已经纠缠了好几天。他们采用了车轮战法,轮换主审,疲劳轰炸,郭勋二目血红,似乎体力和精神都已经到了极限,但偏偏就是压不倒。

赵鉴很有些焦急“郭千岁,我们之间并没有私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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