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玲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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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玲珑-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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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卿尘自伞下抬起头,夜天湛唇角露出了微笑,一如千百次的天高云淡,无垠万里。

他没有遮伞,发间衣衫已落了不少雨,卿尘却没有从他身上感到一丝狼狈,风姿超拔泰然自若,仿佛是一块被雨水冲洗的美玉,越发清透的叫人惊叹叫人挑不出丝毫瑕疵。

雨比方才落的急了些,卿尘将手中的伞抬了抬,想替他挡一下雨,却又觉得这样的动作过于暧昧,一柄紫竹伞不高不低的停在两人之间,光洁的伞柄几乎能映出两人的影子,进退不得。

夜天湛看着她一笑,开口道:“凝翠亭中赏雨,也是别有景致。”说罢转身举步,卿尘静静和他并肩而行。

“这几日总是有些事忙,不日四哥五哥大军便将归朝,礼部就要着手筹划犒军,繁杂的很。”像往常一样,夜天湛看似随意的和她闲聊一日朝事,像是理清自己思路,也时常听她些意见。

这么多天了并未觉得不妥,现在反而察觉有些异样。这些话,本是丈夫在外忙碌一天,回家在温暖的房中松散下来只有对妻子才会说的。大事小事有的没的难的易的喜的烦的,有一个人倾听着,赋予一个淡淡的关怀的笑容,一句体贴的轻柔的话语,便足够将整日的操劳尽去,安于相对一刻的欣然。

而他将这样的话对她说,他的妻他的妾都没有能够听到这样的他,只能远远看着他的潇洒自如政绩斐然,依于他挺立的身姿。

夜天湛见她盯着自己出神,低声道:“卿尘?”

“啊?”卿尘回过神来,对他抱歉的一笑:“礼部在你职中,那不是更忙了?”

夜天湛若有所思的看她:“等五哥回来,我卸了京畿司的差事便可松散几日。”

卿尘点头道:“你难得空闲,到时候该好好轻松一下。”

夜天湛道:“往下深秋时分就到了纵马巡猎好时候,咱们不妨去上林苑待上几天,十二弟最近总说你骑术大有长进,届时可别让他失望。”

卿尘微微垂眸,对他说道:“可能真的要他失望了。”

夜天湛笑道:“你的越影不是早赢过他的追宵吗?。”

卿尘摇头:“不是,我是怕没机会和他比试骑术了。”

夜天湛眸中笑意微微一敛,看定了她。

卿尘避开了他的眼光,去看那越来越急的雨幕。闲玉湖上隐约已见初秋的凋零,曾经饱满的花朵卸了红妆,急雨打在残存的荷叶之上,激起一层淡碧色的烟雨。

“我是来向你告辞的。”许久的沉默,卿尘终于再开口道:“我想我应该走了。”

这话音落后,两人又陷入无声的安静之中。

繁华过后成一梦

卿尘轻轻的扭头看夜天湛,却猝不及防遭遇了他的眸光。那眼底仿佛被晴衫映透,清蓝一片,这满天满地的雨都似落入了他的眼中,带着某些叫人无法琢磨的神情,叫人无法对视的温润和那一点儿深藏的无奈或者说,忧伤。

而这一切只在瞬间,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他淡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我鲁莽了。”

卿尘摇头道:“抱歉,我并非有心让你失望。”

夜天湛面上早已恢复了之前的俊朗平静,说道:“她没有说清楚原因,所我想来找你,可走到这儿,又觉得不知要问什么。”

卿尘手指随着手中紫竹伞柄细致的花纹轻轻抚动,黯黯叹了口气:“你我不是属于一个世界的人,你要的我给不了,我要的你也给不了,便不如不要破坏本来还有的美好。”

夜天湛手微微一抬,又放了下来:“卿尘,你到底是谁?”

听到这话卿尘突然看起来很开心的笑起来,似乎无声无形的在嘲弄什么,她答道:“我也不知道。”

夜天湛终于皱了眉头:“你也不知道?我看不透你,连莫先生都看不透你,而你自己说不知道。”

卿尘伸出手让雨滴劈劈啪啪在手掌敲落:“是的,我不知道。”

“那你要的是什么?”夜天湛清平神色下不打算给她空隙逃避,再问。

“我要的?”卿尘面无表情的盯着空旷处:“还可不可以回答不知道?”

“不。”

“那或者你该告诉我想知道哪方面。”

“所有的。”

“我只是要我想过的日子……”卿尘顿了顿,很认真的说:“和专一的……感情。”

夜天湛的眼底微微一波:“因为这个?”

就算是吧,卿尘扭头问:“你给的了吗?”反客为主,她觉得自己很残忍,向一个人要他没有并且也不能有的东西。

夜天湛的手握上了凝翠亭凉意十足的栏杆,卿尘清晰的看到他皮肤下微微突起的血管和手骨,泄露了他些许的情绪。她很少看到夜天湛皱眉,但是现在分明看到他微紧着眉头,大概从来没有女子对他要求过这样的东西,或是用这样的口气说话,这是个很好的借口和方式。

“我先回房了。”见他不回答,她放弃了询问。

“卿尘。”夜天湛在她转身时低声叫了她的名字。

紫竹伞撑开一半,几点雨斜斜的落上伞面。

暮霭沉沉,卿尘回眸望他,见他目光远远的投向迷蒙天际:“你可知道,我娶的女子,本该是靳慧的姐姐?”靳慧是靳妃的闺名,卿尘不知他为何突然说起此事,不解的摇头。

夜天湛从天际收回目光:“当朝靳家正室所出的二女儿,仕族之中有名的才女,靳慧的姐姐靳菲。我曾经很欣赏这个女子,才华似锦,品貌端庄,当时父皇将她指做我的妃子,我们也算情投意合,天都之中相传而成一段姻缘佳话。可是她在大婚两天前进宫,回府后引鸩自尽,当夜靳府传出女儿暴病而亡的消息,我的妻子便换做了靳慧,因是庶出封了侧妃。”

卿尘心里一沉,从未听说过他和靳妃还有这样一段故事,不由得问道:“她为什么?”

夜天湛嘴角轻轻牵动,似笑非笑:“我一年后方才知道其中缘由,只因她身患不孕之症,母妃知道后召她进宫不知说了什么,她便引鸩自尽去了。”

卿尘一时没从事情的荒谬中反应过来,夜天湛突然转身直视她:“若是你,会不会做出如此愚蠢之事?”

她几乎被这句话问堵到,毫不犹豫的一摇头:“我?怎么可能?”

夜天湛一笑:“所以说我要的你能给我。我身边的所有女子,她们身上有着共同的一种难以明说的东西让我厌倦,似乎总是隔着很远的距离,远的人根本就不想去走。而你没有,我从一见到你便觉得你就在身边,但偏偏实际上,你总是一步步躲着我,甚至转身离开。”

卿尘选择了沉默。

夜天湛看了她一会儿,突然伸手轻触她的脸庞,用那温润如玉的声音低低的问:“若我愿尽我所能给你你想要的,你可愿答应?”

他手心的一点雨水在卿尘脸上留下了细微的凉意,那一瞬间她仿佛只能听到整个世界雨丝落下的声音,淡淡的,静静的,如同他语气中的可以包容一切的温柔。她被他说出的话震惊了,那短短几个字后面意味着什么她一时间无法估计,在大脑几乎变得空白时她轻轻向后退了一步,一阵细雨打来,让她恢复了清醒。

她抬眸,在雨中露出一个冷静到可谓无情的微笑:“我不会,你也不会。我不会去伤害别人,你也做不到。”

夜天湛收回手:“你怎知我做不到?”

卿尘淡淡道:“因为你不仅仅是夜天湛,还是天朝皇子,更是多少人的七爷。”

夜天湛愣了稍许,突然叹了口气,而后扬起嘴角:“你的确和她们每一个都不同。”

卿尘亦保持着微笑:“或许我可以看做这是你的夸奖。”

“你可以不走。”风神如玉温文尔雅,些许的情绪波动之后,他又变成了朝堂上众人前的湛王爷。

卿尘摇头:“我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很重要?”

“或许吧。”卿尘想了想答道。

“可要我帮忙?”

卿尘再摇头。

“你曾说自己无处可去,此时又要去哪儿?”

“我也说过天下之大,不是吗?”卿尘暗拧眉心,每当夜天湛温雅背后时现锐利,总需要你尽全力去招架,即便这锐利是很久也难得一见,她相信任何人也不愿应付眼前这样的夜天湛。

夜天湛失笑:“看来我这里是不能待了。”他自怀中取出那个装着冰蓝晶的小玉盒,递给她道:“送于你的东西,岂有收回之理?”

卿尘看着他轻轻将玉盒托于掌心,她虽然很需要那串冰蓝晶,但记起靳妃的话还是摇头道:“靳姐姐说……”

“这并非给什么王妃所备,”夜天湛打断她的话:“不过是送你而已。”

卿尘皱眉,抬眸看夜天湛的神色。以这些日子对他的了解,每当他眼梢微微上挑之时,便是有什么事情下定决心不打算再更改,而现在这正是他脸上的表情。

摊开手掌任他将玉盒放入手中,玉的微凉握上去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

“无论何时,你可凭这冰蓝晶在任何一家殷氏钱庄提取足够银钱,当我送做你的礼物。”夜天湛说道,他的母亲殷贵妃来自富甲一方的殷氏阀门,天朝银钱流动十有过半与殷家有关,伊歌城几乎所有的钱庄亦都在殷家名下。

卿尘待要说不需要,却又一想反正自己不去取用就是,何必当面拒绝他的一番好意,便说道:“多谢你。”

夜天湛深深的看了她一会儿,而后向亭外雨中走去,待到她身边,脚步一缓,低声叹道:“卿尘,我不管你是谁,这世上只有一个你,但愿有朝一日,这冰蓝晶真的能成为湛王妃专有的饰物。”语气中带了无尽感慨,举步没入雨中。

卿尘失神的望着白玉桥上夜天湛越走越远,雨意下渐渐模糊了的身影像是他的眼睛,淡淡的,无端的忧郁。

有时候拒绝一个人的爱,几乎比爱一个人还要难。

情不重不生娑婆。红尘之中偏偏有几多执迷不悟,人人不得超脱一情字,生生世世千百年轮回的烙印,终究苦苦难解。

熙熙攘攘天涯行

雨洗清秋,天高气爽,秋日的天蓝的有些不真实,看上去似乎总带着深透的忧郁,

白衣白马,长街闲闲而行。卿尘置身伊歌城坊肆林立人来人往,却对四周热闹视而不见,只是漫无目的穿梭在人群之中。

熙熙攘攘云浮烟过,明明身在其中,却仿佛看戏,荒诞无比。

心情低落到极点,面对夜天湛时无比的冷静自若,聆听、微笑、回答和拒绝,将他置于身外,划清界限。依稀觉得那一刻大概产生了刹那快感,似乎竟是在报复李唐,那张一模一样的面孔。

她弄不清是不是真有这种想法,时而会把夜天湛当做李唐来看待,也当做了李唐来爱和恨。

那种利刃划心的滋味,她为之所痛过却又残忍的把这样的痛加诸于他。他在说那句话时望来的眼神,眸底是怎样的深情。

“若我愿尽我所能给你你想要的,你可愿答应?”

他并不是可以轻易如此言诺的人,这句话中带了多少放弃退让,却被她生生剥离,丢弃一旁。

在被拒绝的刹那他用天生属于皇族的高贵掩饰了什么,风平浪静的在她面前转身,身后雨落满湖。

姻缘凌乱,究竟是他欠了她,还是她欠了她?

是来世的他辜负了她才得今日无情,还是此生的她伤害了他才有来世背叛?

这一切都在他转身的刹那碎落成可笑的尘埃,那时她清楚的知道,他是夜天湛,这一生,她亏欠了他。

突然云骋往身边蹭了蹭,提醒她给一辆马车让开道路。

卿尘从思绪中回神过来,想起当她问是不是可以带走云骋的时候,夜天湛不无感慨的道:看来这府中,反而是云骋和你最有缘。

如霜似雪的叹喟丝丝的渗进心间裂开的一处,她几乎是匆匆逃避开来,怕自己一回头便要在他的凝视中推翻一切决定。

云骋纯净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过来,卿尘抛开心事着眼打量四周,停留在一家殷氏钱庄前静静思索了片刻,却扭头走入对街一家当铺中。

比较安静的一间向阳街铺,阳光射到门厅的一半便驻足不前,显得屋中有些古旧的凉意。

她带着几分好奇之心环视其中,前方柜台上的老先生抬起头来道:“这位姑娘可是有东西要当?”

她见问,笑着取出那支玉簪递到柜台上:“请先生看看,这个值多少银两?”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老先生从未见当东西当的这么笑语嫣然的,不由得仔细打量眼前的人和东西。

卿尘伸手在柜台上半天,老先生看着她的手一直不语,许久方从她手掌处抬起头来,目光在她脸上再打了个转,伸手接过玉簪道:“姑娘想当多少?”

她垂眸一想:“先生能给多少?”不答反问,先摸摸底细再说。

老先生顿了顿,道:“请姑娘稍候,待我问过掌柜方好说价钱。”

卿尘微觉奇怪,能在当铺柜台上的老先生都是一双火眼金睛,怎么一件小小玉器怎还去相询掌柜?却不多会儿,老先生自后堂回来,手中捧了一个小包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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