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不知何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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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面不知何处去-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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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是依就不见万俟玦姬的身影。
  莫不是睡着了吧?
  接近山顶,少女雪白缀金花的衫摆沾上大片猩红,山风有些大,晕散了触目红白,如花流绽,脂玉容颜上,漆黑的眼眸眼角处微弯,左眼下一点朱红血般妖娆温热,神情若有所思。
  还是沾到血了啊。
  她想,她大概明白什么。
  伸手抚了额上的发,指尖触碰到飘扬的发带,柔软似水。
  然后,她的眸又弯了几分,看着前方打得天昏地暗,察觉到后方一只手已经挥向她的脖间。
  但她没有做出任何举动。
  她听见柔荀和蒙面人的叫声。一个是叫“玦姬”,一个是叫“二小姐”。
  她默默地控诉,说了是叫大小姐了,怎么就记不住呢。
  而后,她又想,我是不是应该顺从他们的计划呢?
  午后的阳光增添了几分暖意和懒意,山风也停息了,只余空气里淡淡流溢的清风。
  山头上,一白衣少年负手而立,黑发金冠,浅金色流苏轻缓地被风撩起,化成一个优美的弧度又再度落下,一袂衣角顺着风的方向,细微地浮动,他的眼睫微垂,浓密地挡住了眼底的眸色。
  “你不该这样做。”
  他开口,声音稍显涩然,又如饮了淡淡花露,有几分醉人的迷离。
  身后走进一名黑衣少年,甚至还称不上少年,他只有八岁而已,但那眉眼却似老人般成熟稳练,带着几分淡然与冰冷,细挑的眉,深黑的眸,巴掌大的小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及腰的黑发用墨青色发带松松系住,太过柔软而仿佛那发带只要稍稍牵动,便会散落。
  他走到与白衣少年并排的位置上,神情淡淡:“我只是为了确定一件事。”顿了顿,他的唇边挑开一抹凉薄的笑意,“我不做他们也会,我只是想早点知道而已。”
  “她有仇必报。”白衣少年侧身看他,微抬了眼帘,却又是看向他身后,轻轻笑开。
  满地青草,却无痕迹,除了那一处枯黄的草根,哪里像是经过了一番争斗的地方。
  “我素来不怕。”黑衣少年也笑,那笑中却多了几分不以为然,几分嗤意,只不知是对别人的,亦或是対自己的。
  “或许…… ……”白衣少年收敛了笑意,转身离去。
  或许…… ……
  手不经意抚上腰间,黑眸中闪过一丝疑惑,而后,依旧寒冷如冰。

  二二章

  缓缓睁开双眼,没有预想中的乳金色流溢满瞳,亦没有再次闭眼时红彤彤的眼皮,只有黑暗,无底的黑暗中淡淡的灰黄,微弱地跃动着。
  舔了舔干裂的唇,钝拙的痛感与那略甜的铁锈味,斑斑鲜活。
  空气里闷湿的霉味凝固着滞留不动,胶糖般粘稠,吸吐一口,它便软化些,缓慢地流进七窍,在无声间又胶凝住,大脑充斥着这种腐败的气息,连抬眼皮的动作也变得沉重迟缓,那霉味如同生在了嗓子眼里,撕痛瘙痒,如星点细火燎燃,势不可挡。
  在混沌中清醒着,在清醒中沉沦着。
  睁眼,又闭眼,其实也没太大区别,只是开合间浸入了一丝凉意。
  将手移到腿边轻轻一撑,颜生还是让自己坐起来了,角落里昏黄的烛灯下,少年静静靠坐在壁边,布帽已经被拿下,勾墨般的青丝散落一地,光火柔和地落在上面,折射出细小的光亮,而后又被这无尽的黑所吞没。
  那张脸微垂,一半笼在阴影间,另一半亦是模糊在光晕下,纤长的眼睫投下的阴影被拖拉得老长,浅浅淡淡地触及那优美型线的颈项。
  颜生放轻脚步走过去,蹲下身看着他,就这样了看了半晌,她的眼中划过一道似是失望似是无所谓的情绪。
  “啊,真没戴面具啊。”
  轻声的自言自语,她又退后几步,坐在了身后的木椅上,被磨平了一只脚的木椅发出一阵细微的呻吟,再没了声儿。
  这房间很小,也很黑,散发着常年不见阳光的阴霉味道,但作为牢房的话,总体来看还算整洁干净,又四处环望一周,出了一扇七七八八不知上了多少道锁的铁门和挨着屋顶的墙壁上开的一扇巴掌大的窗,其它的都是密封了。
  这算不算囚禁?软禁?
  颜生笑笑,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桌上唯一的瓷盏,里面盛了满杯的水,细细的波纹荡漾开来,却未洒出。
  真好,还有水。
  眼睫微颤了颤,终是打开,幽黑的眼眸映着稀薄的微光,半阴半明的诡辨和与生俱来的清冷。
  “你醒了。”颜生似是刚刚回过神来,飘忽的眼神看向他,依旧是坐着的,却又笑眯眯地半弯下腰,双手搁在膝上,俯视着坐靠在暗壁上的万俟玦姬。
  “你的眼睛,和你的头发,都很美,”笑意浓浓,却是幽幽叹了口气,“脸不够好看,可惜了。”
  万俟玦姬只看着她,毫无情绪,甚至连冰冷也谈不上,他沉寂着,维持着睡时的姿势,指尖也未曾动过分毫。
  “你不回答我的话也好。”颜生依旧笑咪咪地看着他,一双漆黑的眼眸清亮中透着三分未知的狡黠,又显得深谙起来,“我一个人说就好。”
  她的手稍稍用力,坐起了身子,雪白的手被烛火染成了锈暗的莹黄,却又是晶莹几分,指尖再次覆上洁白的瓷盏,似是莫名地喜 欢'炫。书。网'这瓷器。原先沾满血迹的衣裙已经被逐渐腐蚀,深深浅浅的痕迹,大大小小的残斑,枯焦的印记,像是有些东西,也在逐渐剥落,腐败。
  “这样吧,从我知道的开始说起,你不必回答我什么,落了的你也不必给我补上,你的话,我一句也不信,”说到这里,她还是那般笑盈盈的模样,“你们的话,我一句都不信。”
  “首先是那个老鸨,她太蠢了,因为水错实在太美了,她却因为一颗珠子卖掉了摇钱树,而这么蠢的人不可能来经营浣城最大的妓院,还有一点我一直很好奇,我告诉她她要让别人知道有那颗珠子的存在,她不光很听话地闭了嘴,甚至都不暗中派人来抢回珠子或是夺回水错,莫非她真的舍得白白赔了一个镇院之宝?我可以理解为她知道了我的身份不敢来抢,但我可不可以猜,是因为这些举动其实都是故意的?”
  瓷杯与瓷托发出一个很清脆的碰撞声,火光也跟着陡然一跳,颜生的脸顿时暗了一瞬,又恢复原样,只是那指尖一只贴在杯壁上,非但没有捂暖,反而愈发沁凉冰冷。
  “其二,一个身中七七四十九中毒外加一蛊的人会完全不了解毒药甚至不知道最常见的‘滞体’?我不信她从得知自己身中剧毒一直到现在,从没有想过去解或是了解毒情,只要有过,我不信她会对毒一窍不通。”
  “其三,她武功太高,长得太美,她经历过什么我不知道,但我不觉得这样一个人会轻易信我的话甚至是红了眼眶,她不是闺中小姐…… ……”
  “你说…… ……我该不该怀疑水错?”
  “水错…… ……谁错…… ……我不知道她明白了没有。”
  烛火上翻腾出细小的金花,微弱的爆破声在此时却足以震颤人心。
  唇边的笑意渐渐敛住,颜生微侧仰过头盯着明灭的烛火,她突然有一种恐惧感,接下来的话,她是真的不想说,但是。她又回头看着万俟玦姬,还是那张平凡到不行的脸,还是那双平静到死寂的眸,那瞳缘处被昏黄的花火染映透通透而又不真实。
  “其四,我一直好奇万俟汀玥是身份究竟是什么,我猜过很多种,都觉得不对。”
  她笑了笑:“是天子,对吧。”
  “大商唯一的亲王万俟玦姬,大商左相令贤臣,望月楼楼主赫连瑜,望月楼顶层满房的沉香木,还有——纸醉坊。”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的姓氏是怎么一回事,但我说的没错吧。”
  雪白的指尖染上点点莹黄,半透明如琥珀,姿态优美地勾住了杯耳,满满的茶水泛开一波细细的涟漪,原本无色的液体中淡漠的晕散了昏黄,颜生端起了茶杯,放置唇边轻抿一口,淡水色的唇被润湿得晶莹剔透。
  “其五,迷仙…… ……其实你早就察觉到了,你已经解了,你料定我会来。”
  “你的武功那么高,又怎么会被抓住?虽然说寂衣坊却是难缠,以你的话,拼一拼,应该可以逃出去。”
  “但是你根本就没有反抗。”
  “其六,最重要的一点,那颗珠子,我不相信它只能解毒而已,”颜生盯着万俟玦姬,似乎是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一点什么东西来,可是一就什么都看不到,就像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东西,“是很重要吧,西毒他…… ……”是西毒,而不是死老头。
  “其实老早一切就被你们计划好了不是吗?我只想知道,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会是我…… ……”
  说到这里,颜生的身子已经有些软了,药力开始发挥作用,她吃力地撑着板凳站起身,走到万俟玦姬身边与他并排坐下。气流因为人的走进而加快了速度,使得斗大地灯光又是一闪,似要熄灭一般,过了一会儿又平静下来。
  “那匹马的眼泪…… ……有点甜,但还是苦的。”
  “喂,我说你下的那个药是不是太狠了一些。”
  “我脸上,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留疤。”
  “我只是没有想到,没有想到啊…… ……那个臭小鬼,或者是…… ……颜徊。”
  “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不想讲的,不敢想的,最终还说出来了。
  在烛灯下颜生张开她的五指,粉润的指甲在淡淡的光辉下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泽,似是抹了一层透明的指甲油,在白天却是看不到的。
  她也也没有看万俟玦姬,自言自语地说着:“平常只想着带毒药,却没有想到自己也有种毒的一天,你说这是不是叫…… ……害人终害己。”
  “我也没太记得我害过什么人啊。”
  “至于臭小鬼…… ……也没对他下了什么要命的毒药啊。”
  “你看,我的指甲上,都有毒,你知道我刚刚喝了哪一种毒吗?”
  “你看,是食指,这上面涂的是改良版的温软香。”
  “你知不知道,我害怕像那匹马一样发疯啊。”
  她有些得意地笑了笑,眼角下血红的印记更加鲜明:“那很丢脸。”
  “所以我把自己先毒得没法动弹。”
  说着,她的手也无力地垂下去,浑身上下如同被拆了骨头一般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软绵绵地靠着墙壁,靠着万俟玦姬,只有嘴巴还能动,眼睛还可以眨巴。
  “你也动不了了吧,其实你是故意中毒的对吗。”
  “我说,你们这样,不累啊?”
  “我说,你们究竟想干些什么啊?”
  “其实我知道,我知道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但是这关系到我,我承认我很自私,但是我不想被卷进来。”
  “我只是发表我个人想法而已,也不要求你们这些古人可以接受。”
  颜生无力地笑了笑,眼睫微微垂下,语气平静:“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你们…… ……不要太过分了…… ……”
  说完,她的头已经歪下去了,靠在万俟玦姬肩上,长长地眼睫阖上,遮去了眼底的色泽,就仿佛遮住了一切,淡水色的唇轻轻抿起,发略略有些凌乱,但还是被发带束着,有几缕粘在了脖子上,衬得发如浓墨,肤如玉脂。
  她就这样一直没有动静,呼吸绵长均匀,温和得就如同一只无害的小兽,静静地蜷在某个地方,永远地熟睡下去,永远也不会掀起太大的风波。
  万俟玦姬的眼依旧是看着前方,面上没有一点点的表情变化,墨黑的眸子似是吸收了一切的光泽,黑得没有底限,黑得近乎淡漠,近乎死寂。
  良久,他的纤长细密的眼睫终是微颤了颤,缓缓阖上,盖住了那一抹幽暗如夜。
  一声细小的烛花炸起,渐渐销匿于空气当中。

  二三章

  “颜生,颜生…… ……蠢女人…… ……你是死了吗?”
  “干什么啊!”睡意朦胧地挥手打过去,颜生又睁大眼看着自己抬起的手,喃喃自语,“都几天了…… ……”
  没有人回答她,正过眼,看到的就是一名黑色锦衣的少年站在那里,双手负在身后,神情倨傲冰冷,面容因为房间的晦暗与他背后的门开启的光线产生强烈的反差而模糊不清。
  有一种淡淡的凉意尽透了全身,虽淡,丝丝扣入骨髓。
  颜生就这样看着他,睁大了眼看着他,眨也不眨一下。
  “看什么看?走了。”颜婴只觉得被她看得脊梁骨凉飕飕的,有些不耐烦地撇过头。
  颜生没有说话,依旧看着他,漆黑的瞳孔里说不出是什么情绪,似乎还掺杂了一点点的…… ……幽怨。
  “你是不是走不动了?我现在就这么大一点,没办法背你,你得自己起来。”颜婴很冷地看着颜生,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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