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日彩云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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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日彩云归-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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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天油嘴滑舌,云山雾罩,正事一样做不来。起初,舒畅女还对他规劝两句,不成想,説轻了不以为然,説重了恼羞成怒。以后舒畅女对丈夫烦了,采取听之任之的态度。
  舒畅女是个要强的女子,性格又很倔强,她心目中的完美男子又是罗宗孝,自然看不上李培安这样的男人。有意无意之中,流露出了对丈夫的厌恶与鄙视。
  李培安并非愚人,他很清楚妻子对他的态度,自觉失了面子,再加上两人性格实在格格不入,他对妻子也没了好感。时日愈长,两人的芥蒂愈深,以后发展到了对抗、仇恨的程度。为了把妻子踩在脚下,为了报复妻子对他的轻视,李培安便经常找岔子对舒畅女大打出手,以解心头之恨。长此以往,舒畅女的日子就难过了。再往后,李培安另娶妻室,生儿育女,故意把舒畅女晾到一边,以求心理平衡,稍不高兴,就拿舒畅女出气,轻则骂,重则打,他倒觉得舒畅女成了他生活中的调味品,没了她,日子反而乏味。
  罗宗孝婚后的日子比舒畅女平静的多,虽说他不爱妻子,但是文秀淑的贤淑让他无话可说,以后又生了儿子罗正卿,思念舒畅女的情感渐渐被儿子所占据,如果没有以后发生的事,他的婚姻生活也许会很幸福。
  那件事发生在他婚后的第七个年头。那年,舒家老爷去世,舒畅女从南京回来为父奔丧。正巧,罗宗孝在舒家帮忙料理丧事。丧事期间,两人谁都没有顾上与对方说话,丧事结束后,他们才有机会交谈。谈话中,罗宗孝觉出舒畅女情绪悲观,他认为这是她丧父后的正常心态,便劝她几句。无意中,发现她手臂上有青紫的伤痕,和被烟头烫出的疤痂,他非http://。常吃惊,追问道:“这是怎么弄的?”他对她的关心使她更加辛酸和委屈,她哭了:“是他打的。”她道出了真情。见到自己唯一爱的女人所遭受的苦难,罗宗孝心疼之极:“他怎么这样待你,他为什么这样待你?!”冲动之下他一把把她抱住,两人一边流泪,一边互诉衷肠。就在这时,李培安一头闯进来。他虚张声势大吵大闹,说:捉贼捉赃,捉奸拿双,他捉到了奸夫淫妇。其实真实情况并非如他所言,而他偏偏大造声势,把这件事喧染得有声有色。还声称要和罗宗孝拼个你死我活。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的用意是:弄臭罗宗孝和舒畅女,并以此而讹诈钱银。
  罗家是个讲体面的人家;哪里经得住这般闹哄;只得请人调停,用银洋把李培安打发走。这当然正中了李某的下怀----一箭双雕。
  罗宗孝由此受到家规责罚。那夜,他在祖宗牌位前跪到深夜,母亲看不过,心肠一软,偷偷把他放走。他拖着酸痛的身躯,一步一晃地回到自己的房门前,想推门进去,不料门在里面拴牢,他只好靠在门板上轻轻地扣。许久许久里面没有回音。此时,罗宗孝身心内外伤痕累累,痛苦之情难以名状。文秀淑对他的态度,无疑雪上加霜,使他感到满腹的悲怆和愤慨。
  丈夫出了这等事,文秀淑觉得自己遭到伤害,多年来,她对他的情感遭到他的冷落,使她觉得憋屈。她认为李培安所言可能过火,但并非空穴来风。自己的不幸都与舒畅女有关,这一点,她确信无疑。
  罗宗孝深夜回来的脚步声和叩门声,她都听到了,她之所以没有马上给他开门,就是想惩罚惩罚他。待到她觉得惩罚差不多了,为他开门时,丈夫已不知去向。从此罗宗孝不再与她同寝。
  当初的一念之差,使得文秀淑懊悔不已。一切都无法挽回,她做了件蠢事,失去了与丈夫沟通的机会。如果她换一种方式对待他,以后的悲剧兴许不会发生。
  今年三月的一个夜晚;月色阑珊;罗宗孝出诊回来,忽然发现自家门口站着个人,而且奇http://。345wx。怪地用手抚摸着门板。他认为一定是病人或是来抓药的,便上前询问:“是来买药的?”
  那人好像正思考着什么,由于精神太集中,被罗宗孝吓了一跳,陡转身,直愣愣地望着他。
  见对方没有理会自己的询问,罗宗孝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人,既然不看病也不抓药,挺冷的天站在那里做什么?由于光线很暗,只看清是个女人,而且身体单薄得像片树叶。是乞丐?
  又没乞丐的猥琐。看她不像歹人,他便放了心。就在他返身离去的当口,忽闻那女人唤出了他的名字:“宗孝!----”好亲切,好熟悉的声音,这声音令他感动。他陡地转身,恍若隔世般地盯着面前的女人,是畅女!是她!不知怎么搞的,舒畅女的突然出现,使他心里阵阵发热,阵阵发酸,他张了张嘴,终于唤出声来:“畅女,是你么?”
  “是我。。。。。。”对方同样语调失真。
  “啊!怎么是你呀?!没有想到!没想到!”罗宗孝一下握住舒畅女的双手,同时觉出那双手在瑟瑟发抖。“到里面去说话,进去说话。”罗宗孝终于控制住刚才流露出的过多真情,从容地邀她进店铺。
  舒畅女没有推辞,只是静静等待他去开店门,随他一同走了进去。屋里漆黑一片。
  “当心噢,”罗宗孝关照身边的女人。刚走一步他又不放心,干脆拉住女人的手,牵她穿过店堂。
  她顺从地随他进了诊室,能在他身边站一会儿她已感到很幸福了,何况一只手被他牵着,仿佛重新回到了儿时。那时,他常常牵着她的手一起捉蟋蟀,一起抓小鱼。
  等到他把美孚灯点燃,再看她时,竟然吓了一跳,出现在他面前的畅女瘦得脱了形,丝毫找不到当年那个健康活泼的少女影子。现在的她,一张干巴巴的脸又尖又小,大而无神的眸子深陷在眼眶里。由于过于消瘦,颧骨和嘴巴就显得格外突出。罗宗孝见她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好一阵心痛:“你。。。。。。你身体可不好啊,怎么把身体搞成这样?!”刚才在外面已经感觉到瘦,可是没有料到竟然瘦到脱了形。
  “宗孝,你好么?”舒畅女不愿他那种研究的目光总是盯着自己,便把话题转到他的身上。
  “我蛮好的,你放心,坐、坐。”罗宗孝把舒畅女让到自己的那张软垫靠背椅上坐下后,自己坐到了桌子对面的方凳上。他见舒畅女搓着双手显得很冷的样子便问:“你觉得冷?”
  “不知怎么的,总是觉得冷。”舒畅女落寞地一笑。
  那种笑,实在令人心酸,罗宗孝又是一阵难过:“因为你的身体太虚弱啦。”少顷,他又问:“什么时候到苏州的?”
  “来了四天了。”
  “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我好去看你。”
  舒畅女垂下眼脸不答话。
  “回来一趟不容易;在苏州多住些日子吧;明天我去给你看看病;配些药给你好好调理调理。”
  “父母不在了,长住娘家讨人嫌的。”
  舒畅女说的是实情,罗宗孝一时默不作声。同时对她多了份怜悯。好可怜的畅女呀!
  见罗宗孝黯然神伤的样子,舒畅女又一次把话扯开:“家里都好吧?现在有几个小孩啦?”
  “蛮好蛮好,”罗宗孝言不由衷地回答,“小孩子还是一个。”
  “孩子念几年级啦?”
  “今年准备考大学了。”提到儿子,罗宗孝感到欣慰,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哦,都要考大学啦!”舒畅女很惊讶的样子,很快,她露出笑容。“日子过得真快呀,上次见到他的时候才这么点大。”她用手比着桌腿的一个高度。话虽说的很轻松,但语气中多多少少含了些对人生苦短的叹谓。
  “你在那里过得还如意么?”话又被罗宗孝拉了回来,他太想了解她现在的处境了。
  “唉----”舒畅女长长地叹了口气。一声唉叹,包容了诸多内容。无须多问,罗宗孝已经了解到她的生活依然如故。
  “能看到你真高兴。”舒畅女故作高兴的样子,“我本来不想惊动你的,只是来苏州为父母上上坟。”
  罗宗孝想了想,这个日子既不是清明,又不是她父母亲的忌日,她怎么想起来上坟呢?真是心血来潮。
  舒畅女又说:“不想惊动你还是惊动了。”
  “说不上惊动不惊动,只是看到你的身体弄成这样很难过。”
  一阵沉默过后,舒畅女又说:“人生无常,谁能料到今后会怎样?得过且过吧!”她苦笑笑,“人生在世,无聊得很。”
  “不能这么说,只要你好好保养身体。。。。。。”以下的话,罗宗孝不知如何说下去。
  “怎么保养?”她幽幽地叹息一声,“即便身体好些,无非多受几年罪,何苦呢。。。。。。”
  “谁在里面?”阿根阿明听到店里有动静提着灯笼过来查巡。
  “是我。”罗宗孝冲着店堂那边喊了一声。
  “是老爷。”两个伙计已经来到诊室门口,见是自家老爷,紧张感顿时消失,看到屋里有客人,他们知趣地想离开。
  见伙计们没有认出自己,舒畅女主动和他们打招呼:“阿根,阿明。”罗宗孝是个比较开明的人,对伙计们没有过多的繁文缛节,因此,舒畅女对他的伙计也比较随便。
  见伙计们没有认出是谁,罗宗孝提醒:“怎么,不认得了。”
  “喔,是舒小姐呀!光线太暗,看不清楚。”
  但是他们的那种诧异,那种同情的表情已让舒畅女读懂。他的心再一次作痛。自己太惨了,变得人家都认不出来了。
  “阿明,去买点点心来。”罗宗孝对阿明吩咐道,然后又对舒畅女说,“连口热水都没喝一口,吃点夜宵好么?”
  已经看到他了,知足了,再呆下去,只能多些伤感,走吧,该走了。想到这儿,她连忙说:“不用麻烦了,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说着她站了起来,“我该回家了。”
  “好,我们明天见。”见她很疲倦的样子,罗宗孝没有勉强她,把她送到舒家大门口才和她告别。
  翌日;罗忠孝忙完店里的事就去找舒畅女。为的是给她把脉诊病,配些药给她,调理调理身体。不料她已离去。这使罗宗孝很扫兴,同时又为她的身体担忧。
  这次与舒畅女的不期而遇,罗宗孝很感震动,万万没有料到,她的身体会糟到如此程度。她的骨瘦如柴和悲怆的神态,都说明她的生活状况比起十几年前反而更困顿,更悲惨。她依然是只孤苦无助的鸟儿,被人随意践踏。她所遭受的折磨是全方位的----从心灵到肉体。那悲惨,非当事人是难以想象的。罗宗孝为舒畅女的不幸命运而痛心疾首。他觉得自己对不住这位表妹。这么多年来,他只顾自己闷头过日子,没有打探过她的消息。还是那次相遇才了解到她的不幸婚姻。而他没能给她一点点的帮助,反而让她背上了“淫妇”的恶名,给她带来更重的苦难。自那次之后,他仍没有去关心过她,还是消极过着自己的日子。他的初恋情似乎已随流失的岁月被他一点一点地埋入心底。
  忆起当年,父母逼他娶文秀淑为妻,他有过反抗念头,他差点携舒畅女一起逃走,就在最后一刻,他退缩了,他想到父母只他一个儿子,姐姐们都已出嫁。如果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地逃跑,万一父母急出什么好歹可怎么办啊!他不能只顾自己而害了父母。忠孝之心让他只能委曲求全了。
  想想舒畅女现在这副不忍睹的模样,令他不胜感慨:人生无常,命运是多么会捉弄人啊!此次见到她,激活了沉睡在他心底的那份感情,他一次次地念着她。几天来,他的脑海始终盘旋着她孱弱的身体,回绕着她所说的每一句话。他感悟到,她对生活已万念俱灰,交谈中流露出轻生的意向。一想起这些,罗宗孝变得忧心忡忡起来。他真怕她坚持不下去,他真怕他们的这次见面会是永别。作为罗宗孝,帮助舒畅女是他责无旁贷的义务,但是采取何种方式才能帮助她呢?他难住了。
  阿根和阿明已经注意到了主人异样的表现,他们猜测到一定与舒畅女有关。但是又不知如何劝慰他。
  这天,店铺已经打烊,罗宗孝仍坐在他的诊室凝思苦想。阿根有事向主人禀报,见他凝神,不敢打扰,只垂手站在一旁等待发现。阿根的性格内向,不善言词,所以对外应酬的事一般不让他做,而店里的事,他做的多些。而他的师弟阿明,性格开朗,也有口才,一般情况下,对外交涉的事,他做的多些。他们两人从十四五岁就在罗家做伙计,对东家忠心耿耿。
  阿根在一旁呆久了,罗宗孝自然发现了:“。。。。。。阿根,你有事么?”阿根见主人终于开口,自然开心:“老爷,这几天身体有啥不舒服?”他关心地问。
  “我身体没啥。”见伙计关心他,罗宗孝自然也高兴,脸上浮出几丝笑容,这是几天来没有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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