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药天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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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药天香-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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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从王府回了陈家后;她久久未眠。躺在榻上闭上眼睛后;脑海里来回翻滚着的;还是魏王的病情。这会儿找到了蒋太医,请他请了几位太医院里擅于骨科的太医来,诚心商议魏王的病情。



太医院里的诸多御医们,好容易接受了董秀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一眨眼;小子就便成了丫头;顿时别扭了起来。听说是魏王的事;几个御医们才勉强过来。



太医院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倘若上头没点名召医;他们自己一般是不会自告奋勇前去诊治的。如今过来,有心想在这个陈丫头面前卖弄自己的水平,听了情况后,无不旁征博引滔滔不绝。



绣春请他们来,主要也是想广征意见。有时候,精于某道的医生,往往可能会有旁人意想不到的独到见解。等讨论完毕,人也去了后,粗粗理了下方才的思路,拜托蒋太医白日里替魏王上药,留意他的伤情,这才出了宫。



今日是北市的集市日,平常回陈家的那条路可能会阻塞,接送她的许鉴秋便改道另走。路上,她一直在想方才那几个太医们的话。其中提到的一些点,还是颇有参考价值的。正出神时,忽然听见外头起了一阵嘈杂声,熙熙攘攘的街边,似乎有人在打架,便掀开自己坐的骡车帘子往声源处瞧去,见不远处前头,是季家百味堂的一家药铺,边上有个饭馆,门口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正在瞧着热闹,议论纷纷。



这条街本就不宽,被这么一闹,立马去了大半边。骡车过不去,停了下来。



绣春看了过去,见是两个伙计在厮打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叫花子。伙计骂骂咧咧道:“蹲我家门口不走,晦气!竟还狗胆包天地去偷包子!走,见官去!叫你去吃牢饭,省得再偷!”一边骂,一边不住地踢打那叫花子。



边上有人便看不过去了,嚷道:“不过是个包子,扭去见官便也罢了,何至于打成这样!小心出人命!”



那伙计冷笑道:“他今天偷包子,明天不定就摸进来偷钱了!打还有错?你这么好,你替他赔钱!”说罢,又是一脚。



那人没作声了。



绣春皱眉,正要从身边荷包里摸出几个铜钱叫许鉴秋递过去,忽然听见那倒地的花子痛叫了一声,哇地哭了起来,呜咽道;“我没有偷……不要见官,别抓我见官……我肚子饿……”



方才她没留意这花子,只觉得年岁不大。此刻听到这声音,忽然觉得有些耳熟。急忙再次掀开帘子看去,正看到他的一张脸,虽然此刻鼻青脸肿满面脏污,但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竟然是杭州苏家的二少爷苏景明!



绣春惊呆了,等反应了过来,见那俩伙计还要再抬脚,大叫一声“住手”,人便已经跳下了骡车,分开围观的人,挤了进去。



地上哭的人,可不就正是苏景明。正又痛又恐惧的时候,忽然看见有个神仙一样的姐姐从天而降,阻拦了那还要打自己的人。定睛一看,竟正就是自己苦苦想要找的绣春,顿时委屈得不行,哇地一声又哭了出来,从地上一骨碌爬了起来,扑过来便紧紧抱住她的腿不放,仰头看着她呜咽道:“绣春!我没偷。我是看到门口桌子上有半个客人吃剩下的,我肚子饿,就过去拿了。我真的不想偷……呜呜……”



绣春也来不及问他怎么会成了这副样子,急忙俯身下去拍了下他的头安抚,这才看向那个伙计,冷冷道:“不过是半个客人吃剩下的包子,骂几句也就完了,何至于这么往死里打?”



那俩伙计见冒出来个漂亮的年轻姑娘,看她穿着也是普通,哪里放心上,嘻嘻地笑道:“怎么了?这小叫花子虽又脏又臭,一张脸蛋却还不错,细皮嫩肉的,莫非你……”话还没说完,忽然看见一个壮实少年虎着脸站到了她身前,衣衫下胳膊上的肌子肉一块块地隐隐可见,顿时收了嘴。



绣春往地上抛了几个铜钱,没再理会对方,扶起苏景明便往自家骡车去。边上有人认出了她,叫道:“她可不就是金药堂的陈大小姐么!果然是名不虚传!”顿时又一阵嗡嗡声起。



绣春扶着苏景明上了骡车,自己正也要上去,目光无意掠过边上的那家百味堂药铺,看到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两个人,一个是那日曾过来送过贺礼的季家管家刘东,另一个……正是季天鹏。



她目光一滞。



自从知道季天鹏与陈立仁暗中有往来后,她对他便怀里十二分的戒备之心。前次祖父寿日又弄那样一出,厌恶感更甚。没想到在这里竟会这样遇到。



她盯着他的时候,季天鹏似乎也有些认出了她。原本漫不经心的目光蓦地定在了她的脸上,神情里现出了一丝困扰之色。



绣春收回了目光,爬上了骡车。



热闹既没得瞧了,人群渐渐便也散了。许鉴秋驱车继续往前,很快,经过了百味堂的门前。



“你方才说,她就是金药堂的那个陈绣春?”



季天鹏盯着渐渐远去的骡车,问道。



“是,少当家的,就是她,没错。”



刘东应道。



季天鹏忽然想了起来,一脸的错愕之色。



回去的路上,等苏景明情绪渐渐稳定下来,绣春盘问了他几句,很快便知道了个中缘故。



原来,自打去年底绣春走了后,苏景明在杭州那边,便一直眼巴巴地等着她能回来。久等不见人,到了今年年初的时候,正好听说,苏太太要替自己娶一房媳妇了。



那媳妇儿,他从前也见过,是苏太太娘家那边的亲戚,他的一个表妹。如今家道破落下去了,也就愿意把女儿嫁过来。苏景明记得很清楚,这表妹很是凶悍,小时候有一回还挠了自己一脸的指甲印。想起她就怕。听到这消息,整个人都吓呆了。想起有一回无意听自己哥哥**子说话提到绣春时,说她去了上京。有一天趁了家人不备,偷偷地便跑出了门,想着去上京找绣春。起头他身边还有钱,人家见他虽有些呆,也肯捎带上路。只他根本就没什么出门在外的概念,被人哄了花钱如流水,快到上京时,包袱也被不知道哪个黑心鬼给偷了去,连身上的好衣服也给哄着换了,最后只能沦为叫花子,一路乞讨地到了上京。



这是数天前的事了。他到了后,逢人就问绣春,谁知道他说的是谁?今天早上,正遇到个热心的人,听他说这个叫绣春的会治病,就指点他去京城的药铺里问。他便开始找,正好找到了百味堂的这一家铺子。当时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饿得头昏眼花,看见那间饭馆靠门的桌上留了半个包子,实在忍不住**,就想去拿,结果就被眼尖的伙计瞧见,抓住了痛揍一顿,正好碰到了绣春。



“绣春,我不要娶媳妇儿……”苏景明眼睛里还含着包泪,抽噎道,“你以前说回来看我的,一直没回来……我就想着来找你……”



绣春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抽出自己的帕子,小心地替他擦去脸上的脏污,歉然道:“是我不好,安顿下来后,也一直没带信儿给你。你别怕,我带你回我家。不会再让你被人欺负了。”



苏景明擦了下眼睛,望着绣春破涕为笑。



陈家人见大小姐带了个一身褴褛的小叫花子回来,很是惊讶。绣春知道他肚子饿,先领他去吃了东西,再叫人带他去洗澡,换了身新衣裳。替他嘴角破了的地方擦上了药膏。然后带他去见陈振。



苏景明已经忘了为了找绣春吃的苦。现在看什么都新鲜。照了绣春的吩咐,对着陈振笑眯眯地鞠躬,喊他爷爷。



陈振已经知道了这一番原委。也立刻看出来,这位苏家的二少爷有些懵懂。含笑应了后,问了几句话,绣春让人先领他去安顿下来,屋里只剩祖孙俩时,陈振沉吟了下,道:“苏家二少爷在咱们家自然无事。只也要通知他家人。免得着急。”



绣春点头道:“爷爷说的是。我也这样想。”当下便去找了葛大友,让他派个人南下去苏家报告消息不提。



又是傍晚时分。绣春让兴奋了一个下午的苏景明在家待着,自己出发去往魏王府。到了时,魏王还没回。如常那样,正在禊赏堂等着,与在旁的侍女有一搭没一搭说话时,方姑姑过来了。



王府里人口虽简单,但每天的事还是不少。她通常忙,这会儿极少露面的。见她来了,绣春忙起身。



方姑姑面上带笑,叫侍女们都下去后,示意绣春坐下,自己跟着坐到了边上的一张椅上。



绣春见她不说话,只那样打量自己,笑容里透出了些反常之色,渐渐有些不安起来。想了下,便问道:“姑姑可有话说?”



方姑姑笑了下,道:“陈姑娘,你觉着殿下如何?”



绣春道:“殿下自然是好。”



方姑姑再笑一下。



“殿下是我自小看大的。不是我夸,我没见过比他还要好的男子。他如今身边还少个侍奉的人,我留意了许久,觉着你最适合。你意下如何?”



绣春怔住了。很快便回过了味。



方姑姑并未多留意她的神色,只自顾继续道:“你出入王府已久,想来也知道,殿下至今不但没立王妃,身边连个侍妾也没有。我寻思着,你若是过来,能帮着我照料殿下,往后我也就放下大半的心了。你放心,殿下是个重情之人,往后即便有了王妃,也绝不会薄待你的。你若点个头,我便差人去府上说事。该有的脸面,断不会少给半分。只是你进门前,最好尽量少些抛头露面之事……”



她和那个魏王殿下,这是有多好的自我感觉,以为她听了这话,就会感激涕零屁颠屁颠地上去抱住大腿不放?



绣春压下心中的不快。脸上却慢慢露出了笑,摇头道:“姑姑,恐怕我要辜负殿下和你的美意了。恕难从命。”



方姑姑怔住了,疑惑地望着她,“你这是……”



绣春微微一笑,道:“姑姑你当也听说过,陈家无男丁,我祖父意欲让我守灶,招赘女婿入门。陈家的金药堂,在富贵人的眼中,自然微末不足一提。但在我陈家人看来,却是祖宗留下的一件事业,值得用心对待。我谢谢王府的抬举,但实在不能从命。”



她说话时,虽面上带笑,口气也是十分平和。方姑姑却怎么听不出她的意思?顿时一张脸微微发热,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殿下回了!”



正此时,外头传来侍女的声音。



方姑姑忙趁势起身,看她一眼,略带了些讪讪地道:“倘若进了王府的门,对你陈家也是有另番好处的。你再考虑下,倘若改了主意,找我说便是。”说罢匆匆出去相迎——



48、第48章



48、第48章



魏王殿下昨夜虽也是一夜没睡好;但心情与先前相比;却是大相径庭。今天精神头十分振奋。盼到了天黑的光景;回来朝门房打听了一声;得知她已经来了;心里涌出一丝甜蜜之意,上了已经迎过来的坐辇,一路被抬进了禊赏堂。如常那样更衣完毕,上了榻之后,才终于发现她似乎与昨天有些不同。立在那里;面上瞧着仿佛仍是带笑;再仔细看;又觉得这笑有点奇怪,叫他看了……觉得不安。



绣春洗手时;抬眼见方姑姑立在一边,看看魏王,又看看自己,似乎欲言又止,不大放心的样子,便道:“姑姑放心,林大人回来前,我一定会照管好殿下的,不敢有半分怠慢。”



在方姑姑看来,王府要纳她入门,她应当欣喜才对,先前这才贸然便开了口。不想竟碰了个软钉子。一时还不好对萧琅提。自己尴尬不说,此时又开始担心她会因此而不尽心。见她冰雪聪明的,一下便猜到了自己的所想,讪讪点了下头,勉强笑道:“我晓得你做事向来好。那你好生替殿下瞧,我先出去瞅瞅。”说罢出了禊赏堂。



等方姑姑一走,绣春的脸色便没那么好了。一语不发地替病人检查膝处。



萧琅心中愈发不安了。哪里还有昨天半分的快意之感?只小心留意她的神色。见她始终淡淡的,连正眼都没瞧自己一下,踌躇了片刻,便把屋里的侍女都打发了出去。



“你……怎么了?”



他看了她一眼,终于试探着问道。



“今天有没有痛?可曾下地走路过?”



她答非所问,连眼皮也没抬起,只淡淡开口这样问了一句。语气还带了些僵硬。



萧琅想了下,道:“还行……不是很痛……照你的叮嘱,并没怎么下地走……”



她嗯了声,起身。



“看样子并无加重的态势。我给你上药吧。上完药再观察一天。然后作定夺。”



“方才……你跟姑姑说那话,什么意思?”



她过去取药,往自己手心涂抹擦热的时候,他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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