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将锦心付流年:惑世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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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将锦心付流年:惑世红颜-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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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这大概是薛琅琊布设的山临阵,在随阳城东、西两个方向,分别筑成高过城墙的山丘,此时铁弓营在山顶射出难以计数的硫磺箭,在夜空中竟化成了两座壮丽无比的火焰桥,向随阳城落下。
  一股森森寒意顺着背心浇下,薛琅琊还是动手攻城了,难怪这大半日他都不愿和自己照面!
  每一枝硫磺箭落在城头,都会爆出一朵细小的焰花,十万铁弓营射手,前后交替、连珠齐发,烈火箭阵尤如滔天洪水,源源不绝迎头浇下,将半壁城墙烧得渐渐泛红,青砖夯土已经开始龟裂,苏浅立在帐前,直看得心胆俱裂、难以动弹。

  烟似树(9)

  她并没有注意到,金銮帐后突然掩过一片水波般的白影,为首的毫无声息潜到她身后,闪电般出手捂住她的口鼻,右手寒光乍吐,一剑向她喉间斩下。
  半空中突然伸过一柄战刀,剑刀两刃相交,发出令人牙酸的金铁之音,在夜空中爆出一长溜火星,来人籍这一瞬已将苏浅猛拉到自己身侧,几乎是在同时,周围跃起数十处火焰,将整个营地映得有如白昼。
  苏浅在电光火石间,已经从死到生,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这时方才看清,刚才救了她的竟是刁白,此时正将自己护在身后,战刀斜斜拦在胸前。
  面前那个偷袭她的人看清她的容貌,失声低呼,声音中竟是说不出的惊讶。
  苏浅从刁白身后望过去,顿时呆了,金銮帐前正慢慢涌出一队士兵,夜袭之时竟也穿着白袍银甲,在火光中一片煌然夺目,实在是极度狂妄嚣张。
  为首的那个男子身高腿长,容貌却是再熟悉不过,竟是泽水,他看到苏浅,显然出乎意料之外,愕然呆立在当地。
  为了今夜的攻城决战,南楚营中倾巢而出,只留了一千近卫军和一些侍从随扈,此时虽然四处出没着白袍军将士,却没有半点兵刃相交和呼喝打斗的声音,显然刚才已被全部暗杀。
  泽水有些难堪,半晌才道:“方才不知道是苏姑娘,差点错手杀了你……”
  苏浅已经顾不得他说什么,只是在心中反复对自己说:白袍军……是白袍军……当年离开南楚远伐萧国的白袍军,如今应他之命,倒转矛头,将刀锋指向故土和家园,这是否意味着,那个人已经完全不再顾虑忠义节气?
  “文将军!”泽水神色一肃,望向两人身后。
  刁白转了半圈,返手将她护在身侧,眸光如铁狠狠盯着来人,苏浅在他臂间,脖颈僵硬、长睫低垂,几乎不敢抬头相望。
  “苏皇后,别来无恙?”那个温文有礼的声音,听来应该使人如沐春风,对苏浅来说,却像利剑和寒冰,轻易便刺入骨髓肺腑,令她从头到脚抖作一团。

  烟似树(10)

  终于一点一点抬起头,怔怔望着来人,胸中像有一股洪流,冲击回漩、激荡不定!
  他瘦了……原本清润的双颊微微下陷,颧骨和下巴线条略显凌利,菱唇微微翘起,表情看来温存柔和,凤目中却流出几分陌生的狠决和阴森。
  文浚源盯着苏浅,长眉微微掀起,露出和煦如春阳的笑意:“我以为你还在青阙城,在你的琢阳宫里,统领六宫,母仪天下!”
  他无情的讥嘲,并没有让苏浅回过神来,在这刻,全部意识已被摄去,脑中只余一片虚空……
  浚源哥哥这是什么打扮?素净的白色僧袍,大袖宽襟,脚下是六耳麻鞋,他已剃去一头流瀑般的乌发,明净光洁的头顶正中,只有一个淡白色的戒疤。
  山隐寺那惊鸿一瞥,竟然真得是他?胸中剧痛,揉断肝肠,泪水走珠般纷纷落下:“浚源哥哥……”
  文浚源合什打了个稽首,微微笑道:“我的法号是大难,阵前也有人称我杀生佛,以后,苏皇后不要再叫错了!”
  “苏皇后!”刁白突然提气怒喝,苏浅全身一震,清醒过来,怔怔望向他。
  他的眼中,有毫不掩饰的厌恶与痛恨,声音极低,几若不闻:“陛下不许我参加攻城战,要我留在营中保你平安,他对我说起当日夫子庙前的旧事,他说没有你,我的存在对他来说,就毫无意义!可是刁某不懂……”他咬着牙道:“你哪里配陛下这样待你?”
  猛然俯身,将苏浅拦腰抱起,刁白将战刀舞得尤如泼风一般,向白袍军中杀去。
  这次夜袭南楚军营事关重大,除了乾金,道义帝的另四个御前护卫全部到场,巽木、泽水、离火、坤土都知道苏浅与文浚源的旧事,此时齐齐转头,等他示下,而参予夜袭的三千白袍军,全都是经过洛都攻城战之后,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精英,他们跟随文浚源远征八千余里,出生入死,就算征伐故国,也只遵他一人号令,此时纷纷望向文浚源。
  文浚源仍是淡然微笑,慢悠悠地下令:“别伤了他们,也别放了他们!”

  烟似树(11)

  刁白所到之处,白袍军像水流般退泄,避其锋芒,却又从别处淹来,竟是将他当成老鼠般戏耍,他杀得双眼血红,突然厉声断喝,手臂一挥已将苏浅抛出丈余,没了负累,数个纵跃便落在前方,抡圆战刀摒开白袍军士兵,在苏浅即将跌下时,伸手一抄又将她拦腰抱住。
  这么来回抛接,白袍军又不敢伤他,竟让他带着苏浅冲到了营地边缘,文浚源姿态闲澹,只是运起轻功,跟在他们身后三丈左右,并不远离。
  这里是一片树木纷杂的密林,火光照不过来,隐隐可以听见林后轰隆隆的江流声,出了林子大概便是沧江。
  刁白看见始终无法甩脱文浚源,揽住苏浅的手臂紧了一紧,附在她耳边低低道:“等会我会发力将你抛开,向林中跑,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苏浅抬头看见他的侧脸,刚毅沉凝,眼底一片视死如归的坚定,心知他大概是要与白袍军以死相拼了,心中惊颤,只能说出一个字:“不!”
  刁白目光如冰,一字一句地道:“你叫陛下空爱,可不要叫我枉死!”猛然抬手,臂上肌肉贲张,用尽全力将她高高抛起。
  失声惊叫,在半空中看见远处那个白袍僧人,目光幽碧,军营里的微弱火光映在他的侧脸,隐约看见他的神情,竟是令人胆寒的愦怒怨毒。
  “用影箭连弩,给我杀了他!”沉声喝出这句,身形骤长,一溜疾烟般掠向苏浅落下的地方。
  砰一声落在乱草中,苏浅痛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身侧突然掠出一骑,马上人俯低身体,将手臂伸给她,大声喝道:“上马!”
  顾不得思索,伸手勾住那人,只觉全身荡起,已被他拉上马,回头看见那一袭白色僧袍烈烈作响,来势疾如流星。
  战马似乎也知道现在是生死一线之际,腰臀发力,箭一般穿过树林,四蹄翻飞奔过草滩石砾,泼喇喇一阵水响,径直冲入沧江。
  不远处飘着一只小船,大概是沧江岸边渔民留下的,现在是汛期,小船已离岸边有点距离,只是缆绳系得极紧,虽然无人照看,也并没有随水飘走。
  战马冲进沧江,径直冲到船边,那人已经扑入水中,挣扎着翻进船舷,又转头拉住苏浅,急切地叫道:“快点!”

  烟似树(12)

  苏浅被他死死拉着,拖进船里,来不及喘息,便看见他从舱底拾起一柄陌刀,扬手斩断缆绳,砰一声坐回船里,竟然已经脱力。
  东方曙光初露,苏浅伏在船舷上,看着文浚源狂奔而来,他的广袖宽襟迎风飘扬,足不沾地,在滩石沙砾间纵跃如飞,竟然像疯了似的,不顾一切地沿岸追下来。
  “他还要这么追多久?”身后人气喘吁吁地问道。
  苏浅回头望去,现在天光渐亮,看得分明,这人竟是燕风,顿时怔了怔:“是你?”
  燕风累得瘫软在船里,胸口起伏:“是啊,我在树林里采药,见到营里着火便躲了起来,恰巧又走来一匹失散的战马,若不是这样,明年今天,就是咱们的忌日了!
  “半夜里采药?”苏浅蹙眉凝视着他的眼睛,那双清水眸静静与她对视,在这种狼狈的情况下,也是一派风清云淡。
  心中又浮现出难以言喻的熟悉感,这种世家子弟的从容姿态,总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一般!在记忆中细细翻找,海西、青阙、都督府、长庚王府,在哪里见过这种类似的气质?猛然间,心中霍然敞亮。
  细眉绞成一团,苏浅满目戒备之色:“你趁战乱北下,到底想做什么?”
  燕风无辜地望着她:“求取功名,记得我曾告诉过你!”
  苏浅眸中透出深切的失望:“玄机法师说你并非炽诚之人,当初我还不信!其实我早该看出来了……”
  “你虽然极力掩饰,行囊马车都很寻常,但你身上所穿的细棉布,使用的却是缂织技法,这种缂织布匹才从大食国传到南楚,整个青阙城,也没有几家穿用得起,何需投军从戎,吃这种苦头?”
  燕风脸色渐渐沉凝,半晌才缓缓点头:“当然,你贵为中宫皇后,什么样的珍奇织物不曾见过?”
  “你真得姓燕吗?还是……姓向?”苏浅深深望到他眼里。
  燕风身体一颤,清水眸中渐渐浮起寒冰:“我真名叫向雁风,太医丞向雁云正是家兄!”
  心里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滋味,苏浅低声叹息:“你为什么要骗我?”
  她看见向雁风带着冷笑,望向自己:“苏皇后,不也在骗我么?”
  “什么?”苏浅怔住,惑然不解。
  “你不也一样?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好像家兄的死与你无关……”
  “向大人他……他不是服毒自尽的吗?”苏浅完全糊涂了,知道这个消息时,她也曾为向雁云的英年早逝而伤感惋惜,却从未怀疑过其中竟别有隐情。

  烟似树(13)

  向雁风渐渐贴身过来,深究地看着她的眸子,似乎想判断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半晌才绽开笑意:“你知不知道,其实也没什么要紧!我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当然明白,真正害死他的人是武帝陛下,与你无关!”
  “我生性懒散,家传医术只学了个皮毛,是大哥对我说,传世医家、杏林魁首的责任,由他一肩承担,他说,希望我活得比他开心!你知道吗?服毒前告诉我这些事的时候,他还是没有想到自己,他所希望的,是我能够汲取教训,谨言慎语、小心从事,不要重蹈他的覆辙!”
  向雁风微垂头,缓缓将手搭在苏浅双肩上,静静看她:“我惦念着大哥的冤屈,心怀如海深仇,夜夜无法安眠,直到近日双亲去世,我再无牵挂,决意找那个人复仇!说来要多谢你……”
  “幸亏你的引荐,让我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潜伏在他的身边。你说对了,昨夜我根本不是采药,而是在四处查探地形,那匹马也是我一早就藏在林中的,从树林边缘到江中浮舟共有一百三十七丈,我反复计算过!如果杀得了他,还是希望自己能够全身而退!”
  “等一等!”苏浅从呆滞状态中惊醒,急切地道:“你不要伤害他,这其中,一定有别的误会……”
  向雁风却毫不理会,自顾自地低声道:“你本不该点透这层窗户纸……”他眸光忽而迷茫,忽而冰冷:“现在我该拿你怎么办?罢了!罢了!就当那一夜,你从不曾为我诵过《金刚经》,我从不曾在你肩上静心安睡……”
  “向雁风!”惊愕至极,只叫得出这一声。
  向雁风却向她绽开一个诡异至极的微笑:“我看得出来,你深爱那个白衣僧人,大概他就是你,虽向苦而行、却未得解脱的原因……我若对武帝说,你跟这僧人走了,他应该会相信的!”
  只觉肩上有大力袭来,苏浅震惊地望着向雁风,背朝后跌入滚滚沧江,被怒波狂涛吞没之前,听见岸上文浚源纵声狂叫“浅浅”,声音是那样凄厉绝望!
  汛期的沧江,表面平缓,水下却布满暗流漩涡,苏浅刚落水便呛了一口混浊的江水,本能地闭气,拼尽全力将头钻出水面,深吸一口气便又被暗流卷入水下。
  她尽力保持镇定,顺着水势潜凫,却再也找不到机会浮出水面,脚下劲道汹涌的暗流,竟是将她深处拖去,胸口越来越憋闷,终于又呛了一口水,从鼻腔到前额酸辣难忍,用力挣扎了最后一次,绝望地闭上眼睛,松弛四肢。
  突然,在身周翻卷动荡的长发一紧,随后整个身体被人死死抱住,肩以下猛然窜出水面,重见天日,苏浅看见文浚源清俊的脸庞,就俯在面前,凤目通红,急切呼唤着她的名字“浅浅!浅浅!”
  无力回应,一切隐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第18卷

  优昙花(1)

  苏浅不知道自己是死了,还是陷入幻梦,她似乎回到了乌川太史府,浚源哥哥环拥着自己,十指交缠,耳鬓厮磨,躺在斗弦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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