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伺候。”
巧嘴一惊,未曾料到背后有人,便推开门扇走了进去。岂料里面坐着的人竟是当今,顿时一呆,又连忙行礼:“陛下。”
刘盼抬头看了她一眼,却是一怔,只瞧见她面目娇俏、身段风流,行礼时一派妖妖|娆娆,眼里含水,声音含媚,端的令人勾心。声音便不由得软了几分:“你是哪儿伺候的?过来给朕磨墨。”
巧嘴连忙走过去,轻车熟路地开始磨墨,莺声呖呖地道:“奴婢是玉藻宫书房里伺候的,曾为先帝磨过墨。”她鬼使神差地没有说出自己是刘颉宫女的身份,心肝怦怦跳着,面上飞红。
刘盼听见先帝二字,却是心里有些不快,话也淡了几分:“先帝?你伺候过他?”
这一重伺候却是意味深长,巧嘴顿时娇嗔般地道:“陛下说些什么?真真羞煞人了。梅枝只是伺候过先帝磨墨嘛……”
她说的是元都话,尾音拖得柔绵,令人心中不由一荡。刘盼心里也确实荡了荡,柔声道:“梅枝?这名字不好,可是先帝起的?朕来给你起个新名字,便叫墨梅……”
巧嘴眼波流转:“陛下真是玩笑话……”
刘盼却觉得近日来积攒的火气都在此刻被挑了起来。他嘴里道:“让朕来告诉你是不是玩笑……”
心愿得偿,巧嘴立时软成了一团,哪儿还记得刘颐的吩咐?只攀附在刘盼身上,就在这桌上草草与他共赴了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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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颐直到傍晚也没等到巧嘴回来,反倒是青杳带着一众宫人来了。瞧见她后,青杳先是率众行礼,而后便宣派了新的宫人,又选了公主与皇子按例来的大小宫女。之后又为她布置宫室,示范行为。待到一切了了,她才行至刘颐面前,悄声道:“公主可有秘密说话的地方?”
刘颐颔首,让阿弟自己读书,领着青杳进了游魂阿弟先前指给她看的一处密室。密室窄小,却一尘不染,顶上有着硕大的夜明珠,墙壁十分厚,又掩藏在重重帷幔之中,就算是将耳朵贴在墙上,也听不见里面的人在讲什么。
青杳见了这处,倒是有些惊奇。刘颐进宫短短几日,便发现了如此妙地,又接二连三大出风头,眼看就要成为她所需的贵人,真真是运不可挡。她正了正脸色,道:“公主今日可有做了什么?”
刘颐心里一跳,想起了自己今日殴打刘徐氏的事,面上却佯装不知,只是问道:“我倒不知自己做了些什么,你可是听说了什么?”
青杳摇头道:“旁的倒也没什么,只是皇子身边的大宫女,怎么会忽然出现在皇帝身边呢?”
刘颐心里又是一跳,正色问道:“发生了什么?青杳但说无妨。”
青杳眉头紧皱,声音也不由放轻了些:“巧嘴如今已改名墨梅……”她觑了刘颐一眼,继续道,“成了皇帝御封的八子,梅八子。”
刘颐讶然:“什么意思?什么八子?巧嘴她究竟怎么了?”
“殿下……”青杳摇摇头,叹气道,“八子是嫔御,俸禄千石……巧嘴如今,成了陛下的妃子了。”
刘颐霍然站起:“这怎么可能!巧嘴是我阿弟的宫女,而如今还在国丧……”
“七天已然过了,虽则不宜册封嫔妃,可是私底下先叫叫,日后再挪宫封位,还是被默许了的。”青杳轻轻抽气,惭愧道,“我听说殿下是要她去找我的,可是我偏偏不在,不知怎的便被她趁了空子,入了书房……”
刘颐呆呆站着,有些无法接受自己如此便多了个庶母。□□有言,田舍翁多收了两斗麦子,都要想方设法换个老婆,更何况皇帝?是以在女色上颇为开放,引得宫中民间风气都十分风流。刘颐并不意外自家阿父会有妃嫔,可是她怎么也没料到,阿父竟然会与阿弟身边的宫女……
不,阿父一定不知道巧嘴是阿弟的宫女。刘颐很快做出了判断。若他知道,便决计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一定是巧嘴隐瞒了自己的身份……
她冷静下来,皱眉道:“如今只怕别人都知道梅八子是从我们宫里出去的了。”
“怕的不在这里,却是怕梅八子使坏呢。”青杳道,“她如今成了天子枕边人,又是年轻好颜色,与陛下少不得要有一段时间的勾缠,若是被她说了什么坏话,公主可怎么办呢?”
刘颐冷笑:“她不敢的。”女儿和妃子,这之间能有什么冲突?梅八子或许会有些怀恨,却绝不会将目标对准在她与阿弟身上。相反,她还要感激自己给了她攀上高枝的机会……从刘徐氏口中听到的那番大逆不道的言论,才是她立身的根本。想是用不了多久,巧嘴便会按捺不住地告刘徐氏的黑状,不让她坐上皇后的位置了。
青杳又道:“还有一件事,听说今天中午,娘娘请您与皇子去用膳……”
刘颐坦承不讳:“若说她身上的伤,确是我打的无疑。不过,恐怕她这次并没有四处宣扬吧?”
青杳露出疑惑目光,道:“是奉药的宫女传出来的。我已命她噤口了。”
“便是四处宣扬也没什么关系。”刘颐冷冷道,“只有这一次,她是决计不会承认被我打了的。”
青杳骇然道:“难道公主还数度对娘娘动手过?”
刘颐嗤笑:“这有什么?”她忽而盯着青杳,冷冷道:“你若是也以为这样大逆不道,嫌我逆殴继母,不是个好相处的,现在走掉便是,我绝不拦你。”
青杳起身,深深行礼:“公主有大毅力,杀伐果决,青杳心里只有钦佩,万没有指摘公主的道理。只是这等事情,若是被人抓|住了,大小也是个把柄……”
“把柄便把柄,我还怕它什么?横竖债多不压身。”刘颐随口说道,并没有放在心上,转身向外走去,“过几日我便对阿父提起,把你要到玉藻宫里来……”
刚走了两步,她却忽然感到头脑一阵眩晕,不由皱了皱眉,伸手捂住了额头。青杳发觉了不对,连忙上前扶住:“公主是怎么了?从方才开始脸就很红……”
“没什么。”刘颐眉头微皱。她向来身体康健,再者家里那样贫穷,病了也买不起药,便时时注意着,不让自己病了。然而今日却是有些奇怪……莫不是真病了?
青杳伸手一探,惊道:“殿下额头好烫!快快坐下来,我教人去请太医!”
“不必了……”刘颐说着,又要向外走,谁知脚步一虚,紧接着眼前猛然一黑,整个人便失去了知觉。
青杳惊叫:“公主!”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从未生过病的人生起病来,反倒格外地来势汹汹,十分骇人。刘颐这次病如山倒,躺在床|上昏昏沉沉了两三日,请了太医来,说是思虑过多、又兼外感风邪,还有什么身体虚弱,许多的话,又开了药方来,要按着食补的方法给刘颐养病。
青杳如今还是太极宫的宫女,无法时时侍候着,只好交代新选上来的八名大宫女用心侍候,又叮嘱公主如今是风寒,不许皇子随便靠近。刘颉一直闹着要姐姐,却没人敢让他接近,几日以来茶不思饭不想,居然也闹瘦了几分。待到刘颐终于起得来床,从昏沉中清醒过来时,已经是好几天以后了。
被宫人侍候着坐起来,抿了几口热粥,刘颐才隐约记起自己病了,又想起阿弟来,还有阿父、巧嘴、刘徐氏……便问道:“我阿弟呢?”
“皇子在外面玩耍呢。”一名眼生的宫女上来,笑盈盈地道,“公主与皇子感情真好,奴婢从未见过这样要好的姐弟呢。公主昏迷这几日,皇子日日都在外面吵着要进来,所幸被奴婢们给拦住了,毕竟这过了病气,可不是什么好说的。皇子人小却十分聪明,见着进不来,便每日在外面背书,希望能让公主听到。这可不,念了几日,公主便醒了呢!”
这宫人倒是很会说话,听得刘颐也舒泰了几分。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春华。”宫人面上不禁带了喜色,盈盈拜道。
刘颐点一点头,吩咐道:“春华,你来把窗户打开,把我阿弟叫过来,我要隔窗见一见他。”
这倒是没有不妥,总不能阻着人家姐弟见面不得。宫人们便把窗户打开了,春华亲自跑出去叫了刘颉,把他引到了窗户前。刘颐视力颇佳,隔着两三米的距离倒也看得清楚。阿弟身上穿的仍旧精心,小|脸却削瘦了几分,手里捧着一卷竹简,可爱可怜。
刘颐哑着嗓子道:“听说你日日都在背书?”
刘颉长到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离了阿姐,闻言顿时红了眼圈,要哭不哭的样子:“阿姐可算是醒了……”他想站得近一点,手都扒上了窗沿,春华却唯恐他染了病气,把他往后抱了抱。
刘颉愤怒地踢了她一脚:“走开!别碰我!”他转头对刘颐告状:“阿姐,就是这些坏人不让我见你!”
“你又不是被阿姐拴在裤腰带上的,为何一定要见阿姐?”刘颐顿时板起了脸,冷冷道,“再这么胡闹,阿姐就不理你了。”
刘颉顿时老实下来。刘颐又道:“听说你日日都在背书,都背了些什么?”
刘颉小|脸亮了起来,扳着手指数:“《雅》里背了几首诗,《论语》背了一半了,阿姐要听么?”
刘颐点点头,刘颉便兴高采烈地背了起来。背完之后,他又炫耀道:“这是田大人教我的,他说我可比他家孙儿聪明多了,那些字儿只要我看上一遍,便能认得!”
刘颐不以为意:“这也算是什么聪明?阿姐一个不识字的,听你背过,也知道如何背了。”当下便学着刘颉方才语气神态,摇头晃脑地把听到的东西背了一遍。
刘颉愤愤道:“阿姐年纪比我大,一定记得牢靠些,阿姐欺负人!”
刘颐瞪了他一眼:“这才几日没见,就会说阿姐欺负人了?阿姐何时欺负过你?都听过一遍了还记不得,那才是笨蛋呢!”当下转头问宫女,“你们可都会背了?”
宫女们面面相觑,推出一人来回答:“禀告公主,奴婢们资质驽钝,尚且……听不太明白。”
刘颐顿时哑然。算上刘颉背的那一遍,这些宫人可算是听见第二遍了,怎么还听不会呢?
于是她笃定道:“定是你们没认真听。”
刘颉却道:“阿姐说谎!她们就算认了真,也是听不明白的。田大人说了,像我这样聪明的,可是万中无一。阿姐比我聪明,便是万万中也无一人的……”
刘颐听得有些头疼,便摆了摆手,让他自己玩去。刘颉怏怏不乐地走了,刘颐又命春华去请青杳过来。
少顷,不但青杳来了,就连刘盼也来了。方一进来,刘盼便径直走到刘颐床前,也不避讳什么病气,拉着女儿的手道:“阿颐如今可是受了罪了!可还要强否?”
之前仰仗女儿在朝臣面前定住局面,刘盼心里其实是有些不快的。然而如今看到女儿病得这样怏怏的样子,又觉得心疼起来,之前的不快又抛之脑后。刘颐摇摇头,笑道:“阿父怎么还亲自来了?也不怕过了病气。便是阿颉,我都不敢让他进来了呢!”
刘盼道:“不妨,阿父身体比你康健得多。”
刘颐想起一事来,问道:“之前大臣们商讨着的,出兵平叛的事情,可有结果了?”
青杳眉头微微一蹙,对着刘颐摇了摇头。刘盼却没看见青杳的模样,脸上现出了得色,笑道:“你如今病成这样,还关心起朝政来了?——不妨,如今倒是轻快了许多。出征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选了几位将军,调拨了二十万大军,你阿父坐在皇城中安枕无忧,只要指挥调度就成了。”
刘颐惊异道:“阿父来指挥打仗?”
刘盼意气风发地道:“正是。却是拂煦的建议——哦,你当见过拂煦了罢?一个貌丑的老太监。他的提议倒是有点意思,说是怕‘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那些大军若是听了吴川王的蛊惑,‘倒戈一击’,情况便不妙了。阿父是见过吴川王的,晓得他的本事,知道这句话很有道理,便力排众议,决定由我来不远千里调度指挥……”
刘颐听不太明白,只觉得毛骨悚然:“阿父拿什么来调度千百里外的大军?”
“□□时起便驯养了鹰隼信鸽,如今可不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么?”刘盼理所当然地道。
刘颐骇然:“阿父就这样决定了?朝臣没有反对的?那信鸽又怎么可靠!若是被人截获了……”
刘盼不快道:“你还在病中,怎么就那么多话。我想出来的办法,自然是万无一失的。便是有什么疏漏,也该由那些朝臣代为补上。你阿父毕竟是天子,你是天子之女,眼光怎能如此小巧?应当放宽一点眼界才是。”
刘颐总觉得这件事做得很不对,心里发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刘盼显然是已经下了决定,要劝也不怎么好劝……她只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