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样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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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样锦- 第1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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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眉梢高挑,眼睫低垂,嘴角依旧扭曲着,调子微有些拐,只道:“有些规矩……还是守着好……”



他瞧着她这副样子,忍不住弯了眸子勾了嘴角。捏了捏她的手。低声道:“省得规矩是真,只不晓得肯守规矩是真是假。换着法子推了旁人做恶人。”



她斜眼瞧他。有心玩笑一句,可若话泼出去便是变相承认她先前确实逃避守规矩了,只好抿了嘴,装聋作哑,耸了耸肩,佯作不懂。



“罢了。”他彻底被打败了,笑着摇了摇头,道:“下晌大姐过府再论。不问你是最好,若问你……还是那话,推说不知吧。”



他转身才迈了两步,又顿住脚,偏头对扶着他的夏小满道:“吴家父子还在前堂,回头你寻个由头打发走,就说这会儿我没空见他们。…………你也别见,也什么都别问wrshǚ。сōm。听我的,先晾着。”



年诺没在席上问年寿堂地事,倒是似是无意问起满娘人怎么没过来。



年谅想着满娘那副模样,心中好笑,脸上便不由透出几分笑意,只回道:“因着姐说不用她过来,不敢拂姐意思,故此留她在家处置些家务事。”



年诺夹起片青樱撂在布菜碟子里地嫩笋,端详了下,随意道:“倒是听话。”



年谅一怔,随即陪笑道:“她是实心眼的。给个棒槌就当针认了。”



年诺淡淡一笑,不再言语,放了那片笋到口中细细咀嚼。新下来的春笋,鲜,嫩,爽,脆,却是带着点子寒涩。



饭后饮茶闲聊片刻,年诺便辞了纪郑氏,又约下三月初一去上香,跟着年谅回了年府。



对于来上茶的夏小满,年诺却是什么也没问,只接了茶。年谅瞧着她没开口的意思,便冲夏小满使了个眼色,打发她连带满屋子丫鬟下去,这才把一早想好的台词挪了出来,简单扼要的讲了年寿堂的事,又说了早上来地那个衙门罗姓师爷的言辞。



年诺听着脸色愈差,末了冷哼一声,道:“姓罗的?不认得。这等不入流的人物,也配往这边来。往后府衙那边,除非侯廉孝亲来,旁人不必费口舌。”说话间已是带了气恼,提及侯知府,忽而想起知府那好亲戚来,便又问:“窦家……可有什么举动?”



“姐息怒。身子要紧。这起子小人慢慢收拾。”年谅忙劝,听闻又问窦家,摇头道:“并无举动。自上次闭门不见后,窦煦远便不往这边走动了,也再没走礼。”



“不晓得他是知趣儿,还是等着你去寻他…………这等人惯会落井下石。”年诺依旧火大,冷冷道:“昨儿掌灯时候听得咱家人来说的那些,你姐夫当时便遣人去看了,年寿堂已是进不去的。今儿白晌也往府衙去了,还没个结果。想来是和那姓罗的走两岔了,不然侯廉孝断不敢派那等人来。哼,这事儿,没那么便宜饶了侯廉孝,是年寿堂遭劫,咱家是苦主,他封铺做甚?!挟公报私?哼。非与咱们个说道不可。你姐夫也说了……”



她眼底一片阴霾。压低声音道:“打腊月就传闻今上要动手拾掇御史台,却一直没个准信儿,最近消息不断,今儿连邸报也出来了,两位中丞大人,一左迁一外放,却只从吏部调了李容补缺,还空着一位。…………李老大人又已是花甲之年,怕是时日无多……。想来朝中可是不少人惦记着,正是寻事邀功的时候……,也还有想从京中棋局抽身,无有去处地……”



年谅奇道:“今儿的邸报上……”



年诺垂了眼睑,微微点了点头。



侯廉孝本无根基,不过依附朝中几家,若彼方自身难保。谁还顾他?东南繁华,玫州知府也算是一等一的肥缺,多事之秋,盯着的人自然不少。如今。这侯廉孝治下有匪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在闹市区抢劫药铺,治绩到什么程度了?从失察之罪开始论起。深挖一挖,上面地人想做什么样地文章做不成?!



这些不肖谁与他分析,曾游走在玩政治地高干子弟之间地年谅也是极明白的。正月里他也是准备等御史台变革这个机会,寻几个底层正直不阿的小御史给郎家和陆家下些料,…………扳倒绝无可能,但只要引子牵出来,上层有人想收拾他们就会贴上来,找他们个晦气;就算没人想动。最少也能给他们添些腻歪。只肖传进金殿,无论那位尊者说不说话。他们都得三五个月睡不好觉,也算给表哥报仇出气。



如今这招挪到侯家,那更是不费力气。只是,他时而疑心,这些他懂,侯廉孝会不懂?侯廉孝既是善于钻营,又怎会在这么个时候为了点子蝇头小利而生事得罪年家、胡家?(与仕途相比,贡瓷实是蝇头小利,况且贡瓷也肯定是窦家吃大头,侯廉孝搂不了多少。)可这事,听满娘转述,分明里头有个套儿,若说和府衙没半点儿干系,怕是谁也不会信。而且,府衙封了铺子,到底为的什么……他打一知道就派人日夜在年寿堂外头守着了,无论拉尸体出来还是运药进去他都会知道。可偏就一点儿动静也没有。若说在他派人之前那边就已做完手脚了,那何必继续封铺?



他正思量着,又听年诺道:“府衙不是没缝的地方,不晓得方溥明与你指了路没有,你姐夫说他原有不少朋友。”



他顺口道:“遣人往府衙去瞧着了。方先生也指了路,只他两个使得上的朋友恰不在玫州,眼下只能先府衙年寿堂两下守着,查出多少算多少。”



“两下守?查?”年诺一皱眉,道:“此话怎讲?”她眼睛一转,忽然想到另一个可能,忙道:“我说怎么封咱家的铺子,莫非匪患与府衙有关?”



年谅顿了顿,低声道:“也只是我与方先生猜测,未敢当真,还要再看看。”



年诺哼了一声,咬牙道:“若是姓侯地有胆子纵匪行凶,还动咱们头上,那他就等着人头落地吧。”



年谅勉强一笑。



年诺皱眉思量片刻,道:“你方才似是未提吴栓。这事吴栓怎么说?当时是怎么个光景,听了他说,便可知府衙到底怎么回事吧。又,大致损了多少药?你这边日常吃地可还够了?我们夫人那边还有几棵参,都是往年人孝敬来地,你这边……”



“不用,姐,我这还够。”年谅差一点儿就说出来劫的不是人参了。他压下这句话,心里苦笑,满娘说地没错,任谁听说药铺被劫,都以为会劫人参这样的高贵药材吧,偏匪劫的不是。这事本身就透着蹊跷。



他稳了稳神,方道:“姐,我还未去问吴家父子。”见年诺一脸错愕,忙解释道:“这事本就出得蹊跷,吴家父子昨儿来时,我不在家,他们却只留下些敷衍脱罪之词,越发可疑。今儿白晌我先见的罗师爷,又来拜姐,还没顾上他们,也想着先晾上一晾,晾到他们惶然不安,方好问出实情。”



“胡闹。”年诺沉了脸,道:“这都多少功夫了,你拖得越久,他们话编得越圆,哪里还有什么实情?”



年谅陪笑道:“姐莫恼,我省得。我自有计较。”



年诺听他这般说。仔细瞧了他脸色。见无异样,方放下心来,也不深问了,叹了口气道:“你有计较便好。我原与你说,吕榭这边带出来几个人还算伶俐,你若缺人,不妨拿去,只是到底不能用在外面。便不如把内宅地人换出来。…………年寿堂说到底,也须得有几个听你使唤的,免得闭塞。”



年谅点头道:“我也想着这次把年寿堂下面不中用的换下些来。只还没思量周详,等我要用人,再问姐要。”



年诺点点头,又叹道:“自我来玫州,也只逢几个年节,吴栓和庄上的尹槟会来胡府与我磕个头。旁地我也说不好,没的与你支招,只说这么一句,………你也晓得。祖母一直是赞尹迅尹大管事地,吴栓又是他老带出来地,早年也算尽忠。年家不容背主之人。然你行事间也想想祖母。”



年谅忙道:“我省得。姐且放心。”



年诺一笑,道:“这两日又扯出桩私盐案子,你姐夫那边也是忙着,恐不得空来寻你,你这边有什么事,打发人往司衙上去。”



见年谅应声,年诺端了茶盏饮了茶,转了话题。道:“初三上巳节。我寻思着。你来玫州多日,各府也都走过了。却还不曾回请,不如就上巳节请吧,我见两面府里都有流觞亭,上巳节也刚好应景。回头我与你列单子瞧瞧,多请几家爷小姐,…………有来有往的熟识了,往后都有个照应。”



年谅一怔,道:“姐,初三……会不会急了些?如今的事



年诺道:“也是图个上巳节曲水流觞应景。年寿堂的事,我说,你也莫急莫忧,一个侯廉孝,到底翻不出什么水花儿来。正好,上巳节多请人,官家商家都请,也叫侯廉孝掂量掂量咱家是什么份量,…………官面上不必说,想做买卖,也轮不到窦家往前面凑合。”



“姐……”年谅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想着这两日让满娘往崖山庄去盘账,所以初三筹措不及……”



固然因着眼下不想让满娘继续留在是非之地,也是因着满娘实不适合那样场合,出不出席都是尴尬。可满娘若不在家,请客却无主事女眷在,实说不过去。是以他只好硬着头皮驳了大姐的意思,只推说满娘有事,筹措不来。



年诺皱眉瞧了年谅半晌。崖山庄查账!这么说还是那个女人一个人去?这……



不行,不能问这是谁的主意,不当她问,况且,问了也没结果。现在那个女人管着弟弟内宅,弟弟腿疾,命其去盘账也在情理之中。只是……



她只要一想到这有可能是那女人的主意,而那个女人指不上打什么算盘,就觉得十分不妥当。然事涉崖山庄家务事,已不是她好管的了,只得咳嗽一声,道:“不差这一两日吧。”



年谅倒没避讳,大姐就是大姐,嫁出去了,换个姓,可不还是骨肉相连,也还是护他疼他地大姐。便陪笑道:“原是遣韦棣去细拢账目好算红利,可如今出了这事,外事上没个得力地管家,便想着把他调回,让满娘过去拢个总的…………迟早也是要交到满娘手里地。这一晃也小半个月了,账目久拖不下,也不是个事儿,我寻思着,越早弄利索了越好……”



年诺手中转了转茶盏,抬眼看他,道:“我多嘴一句,有些事儿得细思量,你看,尹大管事毕竟年迈,恐不能事事照应周全。年谅脑子里转了几转,确实要多思量,尹迅年迈,满娘若不服众……。虽然他送满娘过去,并非真个为了查账,但在下人眼里,便是如此了。身处大家,又曾在一群鱼龙混杂管家长随中调理出些心腹,他对下面那些人有什么心思、什么手段也知晓不少。



莫要满娘去了,再有人生事让她难堪,倒坏了他的本意,唔,还是自家跟着同去的妥当,便是自家什么都不管,“主子爷”三个字撂下,也能压制一么心思,都像是不会扯满娘出来。扯出满娘来。那就一查到底。府衙也别想好。



那就……初三之后再去?可这上巳节的宴……



夏小满送走了年谅,便叫人往前堂去打发吴家父子并一干执事走,只说爷有事没空见他们,等爷想问话,再招他们来。然后起身往后院议事厅去,叫上小韦嫂子,先商量商量崖山庄地事。虽是青樱不在,但等商量个大概。回头再与她探讨也不迟。



才叫来小韦嫂子,议事厅落座,小丫鬟便寻来,道是吴家父子不肯走,执意要等爷事毕禀报年寿堂的事,说是有爷一句话,下面人也好行事。



夏小满瞧了小韦嫂子一眼,牵了牵嘴角。道:“要六爷一句话?六爷刚才不是有话…………等想问时在召他们。怎么,这句话不作数?”



小韦嫂子是知道事情全经过的,自然晓得夏小满心里有多恨吴家父子,说实在地。她心里也觉得他们该死,可现下这般境况,听着夏小满话里夹枪带棒地。只得陪笑劝道:“二奶奶,这出了事他们心里都没底,您还是体谅一二,莫怪罪他们,打发他们去了就是。”



夏小满撇撇嘴道:“也要打发得走才好。”转头叫小丫鬟,道:“叫二门上找持葛,让他打发去。我说话他们还不信,看持葛说他们信不。还是那句…………六爷在忙。现在没空。”



小丫鬟应声去了。小韦嫂子方叹了口气,道:“二奶奶。我知道您恼他们,但眼下实不是发作他们的时候,事儿不还得查?”她顿了顿,又道,“这话原不当我说,然也是想给您提个醒儿,吴栓到底是府里家生子,多少年的老人,您与爷再气,不念僧面念佛面。若还得用,重罚是重罚,莫削了他们脸面,………没了这点子体面,这在年寿堂也不好做不是。”



夏小满冷着脸道:“用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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