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样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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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样锦-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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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樱被夏小满笑得糊涂了,讪讪地试图转移话题,道:“姨奶奶可是要叫传饭了?”



夏小满因笑得畅快,冷不丁转移了话题。这笑容还没能收起来,依旧呲着牙道:“不忙,还是依着规矩等六爷醒了吧。”然后不容青樱再岔到旁的上,又问:“那余真人又留下药了?”



如果有药,那就可以想法子证明是毒药了。就可以……哎。不对……那个一直困扰她的问题又浮出来了。一个道士敢光明正大的拿毒药毒杀一个贵族公子?杀青槐是他想有手段弄了个怪胎,杀年谅却用什么借口?!就算他不是祸首只是帮凶,也会不得好死吧。



而。若证明了他给年谅的是毒药,那她又怎么解释她服了同样的药却没有死这件事?!



“没有药。”青樱叹了口气,她还真希望有药能根治主子的病,可灵丹妙药哪里那么好寻?她方才跟着伺候,爷脸色一直不大好,对余真人并不礼敬,她却是一直心有所祈、恭恭敬敬,最后又央求余真人赐药的。



余真人却道:“若非年府下贴相邀,贫道断不会来府上。贫道一不为名二不为利,不过为得慈悲二字。那忘忧散甚是珍贵,奈何六爷自误,贫道也无甚良方,只得看六爷造化了。”



六爷的造化。青樱心里苦笑。将这话复述给夏小满听。



六爷地造化。夏小满满脸嘲笑。好一番冠冕堂皇之词,很好,很有知识分子气息,神棍和跳大神的果然不是一个等级的。



屋里年谅醒了,喊人进来奉茶,夏小满青樱一干人便统统进去服侍,少一时,午饭也摆上来了。



夏小满坐的位置正对着床,忍不住去瞧年谅地额头。那脑门光洁平滑,连颗青春痘都没有,从哪里看出桃花样的浮雕来呢?而且那一片皮肤是病态的苍白,毫无一点儿血色,红润都没有,哪里看出发黑呢……



视线一挪,正对上年谅的眼睛,却见他微微皱着眉瞧着自己,显示出某种疑惑。



年谅见夏小满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一直盯着自己看,不由奇道:“满娘,你瞧些什么?”



夏小满一怔,随即露出一个无比灿烂地笑容:“没什么,我在看……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枣树街周家



愁云惨淡万里凝。



因着年老夫人地一句“老身瞧着京郊地云静庵极好,幽静,清净,最宜养病,拟叫丹娘过去将养些时日。”



这不是商量,这是通知。周母又惊又怒,却是无可奈何。



年家虽然朱门大户,但三夫人不过是商家女,同周母出身相当;三爷又不过是个庶出,且无官职在身,三夫人自然称不上什么高贵诰命夫人,便在周母眼里只是寻常,尚且敢同她叫板。



年老夫人却完全不同,那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宗室女,只这样想,周母就自觉矮了九九八十一等,云泥之别。她别说叫号,就是正常说话都带着敬畏,年老夫人说什么,她也只有应着的份儿,哪敢顶撞?



况且,女儿这般,她也实在没有更好地法子了。女儿魔怔了,这可是极不体面的事,别说这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便是在未出阁的闺女,也只能寻个去处静养,强过留在家中受人诟病。



周母坐在车上哭了一路,周洪氏想劝又不敢,索性陪着一块儿掉眼泪…………这总是不会错的。唐周氏脑里乱糟糟的,又是妹子魔怔了,又是那三百两银子的饥荒,哎,这年关怎的这般难过!



归了家,周父听说女儿是这么个病症,也是大为怄火,斥骂了几句,想起那日女儿回娘家女婿还能上门来和媳妇拌嘴,女儿保不齐就是年家逼凌致使疯魔的,便又大骂年家无义。



周家次子周天奎最是个火爆脾气,听闻父亲这话,不由怒道:“年家便是势大,也不能这般欺辱人!那年谊又算什么东西,二妹妹哪里配不得他了,三媒六聘娶过门,便是这样待她?!这般欺人太甚!!不成,爹,哥,咱们定要给他个好看,叫他知道知道二妹妹娘家不是没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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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 今朝犹喜带霜开 41、讹兽③



周天奎是个莽夫,他父兄却不是傻瓜。周父不过是忿恨,骂上几句出出气罢了,究竟是不敢怎样年家人的;周家长子周天翼性子原就颇为沉稳,又因着接手家中祖业,要为阖家生计操劳,少不得要先从这养家角度上看待妹子这事,总不能不明不白的囫囵收拾了年谊,惹麻烦上身。这年家不止是官府中人,京中商界里亦有一席之地,得罪了年家,别说官家许不许的,就是以后在生意场上遇到,也定是没个好结果的。



他瞧着周天奎骂了一阵子,气有些消,便四平八稳的开口道:“老二不要鲁莽,此事要慎重,慎重,要从长计议……”



周天奎是骂累了,歇一会儿,听他这话,火又上来,怒道:“老大你日日里讲慎重,可就是这般才被人欺负的!凭年家怎样,抬得过个理去?你TMD就是窝囊怕事,我不管,反正我总要揍那年老七一顿方出得这口恶气!”



周天翼瞧着这最喜欢挥老拳的兄弟就头疼,一甩袖子不再搭理。周天奎却来劲儿了,扯着脖子和哥哥喊来喊去,只骂他窝囊。



一旁周洪氏见丈夫得罪大哥,急得不行。本来这样的家里议事轮不到儿媳妇参与的,但因着大姑奶奶唐周氏在场,她和周天翼媳妇周黄氏算是作陪。她偷眼瞧嫂子周黄氏脸上不动声色,眼里已经带了厌恶。心里又急又怕,现下大哥大嫂当家,那冤家有爹娘宠着不把大哥当回事,大哥亦奈何不了他,回头得小鞋穿地便只能是她这当媳妇的。



冤家啊冤家。周洪氏心里暗骂,泪珠儿在眼圈里打转转,急切的望向大姑姐,满眼的祈求。盼着她能出面解围。



从小到大周天翼犯浑多少次了,唐周氏都懒得管他,现在自家还在为那三百两饥荒发愁,瞧见了二弟妹的表情便也装作没瞧见。但越后来越听见兄弟说话不靠谱,又是打砸年家,又是敲年谊闷棍的,她不由怒了,一拍桌子,喝道:“老二。你别犯浑!揍人轻巧,你当是白揍的?!回头揍个好歹的,得赔多少银子?!”



这话最是感慨,她那哪里只是三百两地饥荒。还得赔人家伙计汤药钱!



周天奎从小不怕大哥,反怕这大姐。因着小时候一块儿玩,若有打架,大哥向来打不过他,还常是被他打哭;可这大姐比男人还猛。挨打了也不哭闹。每每更猛烈的还击。连踢带踹、连挠带拧,他便很快就挂花败下阵来,数次挑衅也始终不是对手。最终彻底臣服了,再不敢在大姐面前乍刺儿。长大后,大姐待他也实是不错,银子没少帮衬他,媳妇也是大姐给张罗的,他就越发服服帖帖。唐周氏便成了周家唯一能降服住周天奎的人。



这会儿大姐拍了桌子,周天奎立刻老实了,心里不服,嘴上也不敢说了。



唐周氏啐了兄弟一口,转而向周天翼道:“那大哥的意思是……?”



周天翼心里哼哼,他能有什么意思?妹子嫁出去了就是年家的人了,论理生老病死都是夫家人管,这出了事,娘家人替出头,行,可问题是这年家咱惹得起吗?



他望了望吹胡子瞪眼睛的父亲、不停哭泣的母亲,又瞧了一眼因气恼满脸涨得通红的兄弟、面如寒霜目露精光地大妹妹,那惹不起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最终只叹了口气,喃喃道:“从长计议吧,从长计议……”



他想得到的,唐周氏也想得到,她又是有债在身上的,若闹一闹,能把饥荒闹没了还成;现在娘家还不知道她欠了年家饥荒这事,若是闹将开来,年家扯出周成仁打人地事来,被知道了妹夫上门来吵是自家给小妹惹的麻烦,怕是娘家也不容她,这还饥荒更没个指望了。



无债一身轻,若是她这会儿没什么事儿在身上,早就找年家撕掳给妹子出气去了,哪里会这样苦闷。她越发恨起自家那冤家来。



一时间无人应话,谁都没个主意。



周家的家庭会议最终也没商量出个结果来,只得在周母的哭泣声中宣告散会。



唐周氏并没急着回自己家,而是跑去了大哥书房,等他交代了管家些事,打发人都下去了,她才开口提及借钱:“……家里铺子最近周转吃力,想问大哥借四百两银子,正月里货都卖了,得了利头一个过来还大哥。”



周天翼叹气道:“大妹妹,我这边的境况和你那边实是一样地,到年底都是囤货地,自家周转也是吃力,哪里有这些银子出来?”



唐周氏忙道:“便是没有四百两,三百两也成,不然,暂借我二百两吧……这原是能和爹娘借地,可二妹妹这事让爹娘这般伤怀,我哪里还敢再给爹娘添堵?大哥也是不忍爹娘劳心的,且先借我些个,周转一二……”



周天翼心里冷笑,妹子也是没少淘澄爹娘的银子,这会知道拿不出来了又说这个。他却面露难色,道:“大妹妹还是说地外道话,但凡我这做大哥有的,哪里会亏了弟妹?确是现下拿不出这么多。妹妹若真个难的,你嫂子那边还收着备年下要走礼的五十两,你先拿去,多暂宽裕了多暂还来,我这边想法子挤出来礼钱来也就是了。再多真是难为大哥了。”



唐周氏费尽口舌,周天翼也始终不松口,只肯借这五十两。唐周氏没法子,只得应了,有总比没有强,跟着周天翼往后院周黄氏这边取了银子,辞了两人去了。



周黄氏打开钱匣子又点了一遍银子。向周天翼道:“除去前儿你拿出去地散银子,再加上大妹妹借去这五十两,手边的零散银子还得七百四十六两,今儿的帐还没盘,官中银子怕也不到一千之数了,铺子里得了利先挪回家里来些吧,省得年下紧。”她顿了顿,又道:“大妹妹怎的就借了五十两?五十两够什么用的?好不了还得回来。我看还得备着一二百两她再来借的……”



周天翼冷笑道:“就借五十两?她张口四百两!我推说没有,只借她五十两罢了。”



周黄氏平素和这大姑姐相处还是不错的,颇喜她那能张罗事的爽利性子,闻言扫了一眼匣子里地七百来两银子,不由皱了眉。



周天翼瞧了,又辩道:“你莫心慈,咱不是没钱,不是不心疼这妹子,可你也知唐二那混蛋赌呢!这跑不了就是他的赌债!唐家兄弟也不少。也不是没家底,怎的不去那边借,偏要让妹子回娘家借来?!欺的就是你心慈!这会儿借多少都得给败光了,谁有银子填他这没底的窟窿去?妹子若说缺吃少穿。回来我自拿给她,可要银子,一个子儿也没有!”



周黄氏点了点头,大妹夫自打染上这赌,便没个谱了。里外亲戚都劝过。可哪里劝得住呢。她叹了口气。惋惜道:“可惜了大妹妹这刚强的人……”



城北榔头巷•;唐家



那个刚强的唐周氏这会儿也刚强不起来了,俯在桌上,呆呆盯着眼前两个二十五两的元宝。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先兑些货出去。唐家人她素来不指望,未成想娘家也没能借来银子,妹妹那边如今也不可能了,再想那些亲戚朋友,谁也不是能拿这笔钱出来的样子,零碎着借钱她着实不耐烦,只得算计起自己铺子里那点货来。兑就兑吧,赔些也成,多少能收拢回些银子吧……



她正在肉疼中,忽然见丈夫唐成仁气呼呼地进了门,满身的酒气离多远都能闻到。唐周氏不由恼了,骂道:“挨千刀的,你死哪里去了?天都要塌下来了,你还只顾着自己快活!”



唐成仁一边儿喊小丫鬟沏茶来,一边儿回口道:“我快活个P!我去寻侯二这兔崽子去了,若不是他们趁我酒醉动了手脚,三百两银子哪里能输的那么痛快!”



唐周氏骂道:“你还有脸提这个!便是他们耍你,你还能寻回来不成?!若你真个只是寻他去了,身上这酒味怎么来地?!”



唐成仁恼道:“别提了,我遇着年老七那混蛋,因想着跟他商量商量那银子的事,便请他去吃酒,好么,白搭了酒钱,倒惹了一肚子气!”他说罢,忽然一拍脑袋,道:“你今儿去看二妹妹了?她怎么着了?怎的年老七说什么恶疾要休妻?!”



唐周氏听了“休妻”二字,瞪圆了眼睛,呆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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