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平浪静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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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风平浪静的时候-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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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点什么?”江水走过去想沏茶。
  红头发马上抬起屁股,“我自己来我自己来,水哥你过来坐。”
  他给自己沏了杯茶,又给江水沏了杯,“水哥,找我过来什么事儿啊?”
  江水递给他一沓钱。没过两天,红头发带着那沓钱站在机场等着。江水叫他来接杨梅,接个女人还郑重其事地把人叫过去耳提面命地叮嘱一番,这女人太重要了,他一点儿也不敢马虎。很早就到了机场,宁可多等几小时,也不要错过了。
  可最后他还是错过了,在机场跑来跑去的,急得跟什么似的。
  后来没办法,只好给江水打电话,主动承认错误或许还有点儿转机。
  哪知道江水在电话里说:“她不来了。”
  红头发五雷轰顶似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了。好歹告诉他一声啊,让他白等了那么久,都快急死了。这话他当然不敢说,只自己腹诽。
  实际上,江水也没心情和红头发说这事。他也是不久前刚知道的。他在超市买年货,两种礼包,不知道该选哪种,于是给杨梅打电话,电话里,杨梅告诉他,她没法儿过来和他一起过年了。
  江水问:“怎么回事?”
  杨梅答:“我这边有点事。”
  他问什么事,杨梅没回答。计划被打乱以及希望落空的感觉让他忽然有点气愤:“你别任性好不好。”
  “没有。”
  电话断了。
  为这事,江水不高兴了好几天。李云看出来,开玩笑说:“大爷,谁欠你钱了?”
  他没搭理她,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李云弓下腰,手搭在他车窗上,“不会影响你速度吧?”
  他简短道:“不会。”
  “那行。”抬眼往不知名的方向看了看,“姓刘的身上好多油水,他只做房地产?嘁,反正我是不信的。既然他赌你赢,你就赢给他看,让姓黄的后悔放弃你。懂么?”
  话音一落,离弦之箭飞射而出。疾风鼓动李云的衣裤,她眨一眨眼,宛如看见一阵迷幻的烟。她真留恋这种感觉,又心潮澎湃又战栗万分。
  如果那是一支毒,她就是瘾君子。她已经上瘾了。
  全是北漂异乡人,过年的时候,李云一伙人就聚在一起。在城郊处,李云租了一栋别墅,为期一天,夜里一伙人吃火锅,在院落里架了烧烤架,还专门杀了一只羊,从下午开始烤,直到现在,四个多小时,香味早就引人垂涎了。
  肉、酒、烟、音乐、火光。
  男人、女人。
  完全是不同于过年气氛的另一种盛宴,他们都是正当年华的年轻人,追求及时的乐趣。
  红头发看中一个金发妞,大冷天穿豹纹吊带和黑色皮短裤。他以为她穿的是肉色厚打底裤,过去摸了一把才知道,她是裸腿穿的。
  “你不怕冷啊?”红头发一边说,眼睛一边往领口里瞅。
  金发妞把遮在胸口的头发捋到脑后去,一把勾住红头发脖子,嘻嘻笑着:“搂着你就不冷啦!”
  才几句话功夫,两个人互相搂着,蹒跚又招摇地上楼里去。二楼全是卧室,哪一间都一样,任君挑选。
  别墅装修的辉煌华丽,隔音却并不很好。但年轻人放得开,叫得很大声。隔壁江水从床走到阳台,有了呼啸的雪声,女人的声音依旧清晰在耳。
  他笑一笑,把高脚杯里剩下的红酒全倒入口中。
  不知何时李云走进来,也捧着一杯酒,一路走一路品。没错,是品。她说:“你这样喝,根本尝不出酒的美味。”
  江水望她一眼,“那该怎么喝?”
  李云侧靠在阳台栏杆上,另一只手晃荡着酒杯,鲜红的液体在透明杯壁荡漾着,挂下红酒的泪。她鼻子凑过去,嗅一口,嘴巴贴上去,轻轻地抿。
  江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学着她的样子品酒。但他没李云那么好的耐心,开始还装模作样地小口抿,到后来一口就闷了。
  咽下去后,对李云说:“丁点丁点喝没味道。”
  李云才不管他,只是笑笑:“随便你怎么喝。不过,你知道自己像什么吗?”
  “像什么。”
  “暴发户。”
  江水蛮不在意:“那又怎么样。有的人想暴发还暴发不了。”
  李云哈哈笑:“狂妄自大。不过我就是喜欢狂妄的男人,男人不狂像什么?——女人。”
  江水只一弯唇,不说多余的话。
  “在想什么?”李云问。
  “没什么。”
  看他一眼,笃定道:“在想你的小女友?”
  他侧过头来,李云愈发确定,“只可惜,远在千里之外咯。”
  两个人好久没说话,李云假装看雪景,江水就看她。半晌,不知意味地笑一笑,说:“你就这么想上我?”
  被看穿了心事,倒一点窘迫的意味都没。说到底,她还是比他多吃了几年盐和米,见多了风浪的人脸皮都堪比城墙。她还有点高兴,把这当做调情:“对,特别想上你。”
  “远水也解不了近渴,要不要考虑眼下的?”她挥了挥手里的冈本。
  他接过来,看了看外壳上的字,“这不就是床头的那盒。”
  “对,每个房间备有一盒。看,别墅的主人多么贴心!”
  江水听了又是笑,在手里把玩几下,忽然把它扔进红酒杯里。盒子浮沉几下,最后悬在某个位置。
  李云原地不动,目光却随着他远去了。过了许久,阳台上冷得只剩她和风声,她这才想起喝一口酒暖暖。
  “真是狂妄。”她说。

  ☆、过年的男女

  小年夜,杨梅在家招待傅立业。
  他不请自来的那天,杨梅收拾了行李正打算去机场。
  傅立业刚好站在门外,还没按门铃,她把门打开了。
  他于是很高兴地笑:“心有灵犀?”
  杨梅掐断电话,也笑一笑:“你请进。”
  家里什么也没,杨梅只从柜子里找到一袋密封花生。傅立业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需不需要我出去买点吃的?”
  “不用。”
  “我看楼下就有个超市,很快的。”
  “不用了。”杨梅拒绝他,“我爸妈让你过来已经够辛苦你了,怎么好让你再跑腿。要去也是我去。”
  傅立业脸上全是惊讶之色。杨梅看了就笑:“怎么?全说中了?”
  他感叹似的摇摇头:“你好聪明。”
  “知母莫若女。”
  他们在客厅坐下来,杨梅问他:“你爸妈呢?不陪他们过年?”
  傅立业绕了绕头,忽然有些腼腆:“比起这个,他们说还是我找个老婆回去比较重要。”
  说完,看一看杨梅,她毫无反应,低头替他倒茶叶水,“给你。”
  “哦哦。”他接过来,有点尴尬地抿一口。
  喝了一会儿,杨梅忽然说:“我的情况你都了解?”
  傅立业立马放下一次性纸杯,“都了解!”咳嗽一声,脸又微红:“我觉得这没什么的,现在时代不同了,观念也变了。谁年轻的时候没犯点错误啊,再说了,你又没犯什么大错。”
  “哦,我犯什么小错了?”
  傅立业被她一噎,憋了一阵才憋出来:“其实也不是什么错,毕竟你引产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我都能理解,我爸妈也说了,只要能娶回媳妇儿来,好好过日子,以前的一切既往不咎!”
  杨梅说:“哦,谢谢你和你爸妈的谅解啊。”
  “不用不用。”话一出口,稍一品味,才发觉不对劲,又说,“杨梅,你是不是在说反话啊?”
  “没有没有。你不要多想啊。”
  “哦……”
  傅立业耸一耸肩,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什么具体的。
  杨梅替他续茶,“我没想到你还挺听你爸妈话的。”
  傅立业一怔,第一反应是反驳:“没有啊,还好吧。他们毕竟是长辈,肯定比我们小辈懂得多嘛,但我也不是全听……”
  杨梅说:“你初恋是谁?”
  “啊?”
  “初中,还是高中?”她说,“不对。我猜你以前是好学生,没谈过恋爱。”
  傅立业脸上浮现一种别扭的神色,讲话很老派,“我是觉得在什么样的年纪就该做什么样的事——该学习的时候,就应该好好学习的。”
  “哦,那你大学谈朋友了?”
  “……”
  “大学也是该学习的时候?”
  “……初中高中,不都是为了大学做准备嘛。”
  “哦,所以你还没谈过恋爱。”
  “……”
  傅立业拿杯子的手有点凉,进来的时候还是热的,哪里想到在室内坐着,还喝着热茶,身体竟然还有了冷意。他觉得和杨梅讲话有紧张感,就好像以前和老师们讲话一样,让他不自觉地就背挺直,手摆好,端端正正坐着。
  忽然,他讪笑着问一句:“杨梅,我以前没谈过恋爱,你不会看不起我吧?”
  杨梅听了意味不明地微笑,说的话不知是不是开玩笑:“没有。只是你是菜鸟,我是老鸟,我怕你吃不消我啊。”
  不知想到哪里去,傅立业脸更红了。杨梅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容易脸红的男人,说起来,他还比她大两岁。以前她逗江水,把人逗得脸都黑了,越逗越喜欢,现在这个,她越逗越无趣了。
  想了想,决定还是直截了当地说:“我觉得我俩不合适。”
  傅立业一听,红晕消了,有点急起来:“怎么呢?”
  “没怎么,就是对你没感觉。”
  傅立业再次噎了一下,他的确没和这么直接的女人打过交道,讲话都不带转弯的。她直来直去的,他却偏要来个十八弯:“其实我觉得,感觉这种东西,是可以慢慢培养的。结婚就是过日子嘛,日子过着过着,人与人相处着,总会有点感情的。”
  “谁告诉你的?”
  “这是我爸妈的经验之谈。”
  “我就说你听爸妈的话吧。”
  “不是,我这是……”
  杨梅打断他:“行了,我的意思是你挺孝顺的。你这么孝顺,过年怎么不回家陪爸妈。真说不过去。”
  “我爸妈要我带个媳妇儿回家过年的。”
  得了,话题又绕回来了。杨梅觉得,和这样的男人讲话真他妈累。
  本来她还打算循循善诱的,比如,问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不过现在不打算问了。就算她不问,也能猜到答案。那答案肯定不是他自己的,是“他爸妈告诉他的”。
  或许有些人的确如此——相处久了有了感情,所谓日久生情。但杨梅太清楚自己不是这样的人了,她要是能和人相处久了就有感情,就没宋强什么事儿了,更没江水什么事儿了。
  她和傅立业这样的“乖乖男”,连朋友都谈不拢,更别提是一生的爱人了。
  “不早了,我送你上车吧。”
  “……”傅立业呆了呆,没动。
  杨梅摊了摊手:“你也看见了,我这没吃没喝的,我怕招待不好你。”
  “……”还是没反应,应该是听傻了。
  杨梅嘴一勾,轻浮地说:“你总不是要睡在我这吧。”
  “不不不,当然不了。”
  “那咱走吧。”
  话音落,已经开了门,把人送至门外了。
  要对付杨梅这样的女人,傅立业还不够水平。一被推到门外,也只好走了。走之前还不死心地问要不要一起回老家去,杨梅当然没答应。这下,傅立业彻底没话好说了,赧赧地拎着车钥匙走了。
  被傅立业这么一搅和,杨梅也没心思干别的了。一转眼,瞄到玄关的行李箱。里面是准备去北京过年的东西。几小时前,她一件一件整理好,整齐地放进去,现在,她又慢条斯理地一样一样拿出来,放回原来的位置。
  江水说得对,她就是任性。刚才还想飞到北京去,现在又不想了。
  这个年她一个人过,听电视里的小品和相声,电视里的观众笑得合不拢嘴,她也跟着扯扯嘴角。
  小区里乌漆抹黑,有人偷偷放鞭炮,噼里啪啦好一阵子。
  在鞭炮声里,她的心前所未有地安定。
  又能怎么样呢,不管事情怎么发展,身边的人与物怎么转换,她依旧还是原来的那个她。
  很多事情不是她决定的,而是早就注定好了的。
  就像宋强其人——如果不是宋强,也总有王强、赵强、李强,等等强出现。
  再如江水,也同样如此。
  这是“不可定数”。
  决定往前继续走,还是在原地踏步,决定爱他,又或者不爱他,这才是她能决定的事。而她的这些决定,又往往是决定于“不可定数”的。
  这样说起来,她所有的决定,都是冥冥中的定数。
  既然如此,她所有因此产生的焦虑与不安,都是没有必要的。
  她过了个好年。
  同样过了个好年的还有江水。因为物质上的质的飞跃,令他这个年在以往所有年中显得格外奢华而有记忆点——熊熊炭火下转动着的烤全羊,盛装着美酒的夜光杯,点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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