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对视一眼，失焦的目光并不与她正面交锋。
林安看着西德尼不抵抗也不合作的态度，微微头疼，但也猜出，西德尼现在的态度与她昏迷期间的无作为，大概与那位人族传奇有关。
她和对方素未蒙面，如果有什么特别理由让对方对她没有恶意，甚至从西德尼反应上看，还略带好意，就只能和露露给与的印记和封印法术联系起来了，当然，也可能和她遭受的诅咒有关——
诅咒降下时，林安即使几乎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但也还记得，是露露封印的法术帮助她抵御了诅咒的力量，那漫天红蝶的血红，是代表救赎的颜色。
那位人族传奇或许是被封印法术的波动引来的，也可能是因为诅咒之光的外泄，但显而易见的一点是，这位素未蒙面的人族传奇应该对神圣帝国和教廷没有什么特别倾向。
至于西德尼，无论他是看到了什么，还是那位人族传奇对他说了什么，显然就算他再敢起异心。也不敢轻易对她做什么了。
但对于林安来说，无论是她身上的封印法术还是她背后的传奇强者，抑或是人族传奇对她的特殊好意，假如被传扬出去，可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而现在西德尼已经成了半个知情者——如果他足够聪明，把前后一些端倪联系起来的话，甚至可以是大半个。
林安心里兴起一丝杀机，但随即，很快就消逝了：
不仅是因为他身后的多耶夫*师相当棘手，也因为西德尼明知道了她易容、身份背景、遭受神之诅咒和传奇级封印法术等诸多秘密。这里面的任何一个秘密，都足以让她对他这个刚刚收下的追随者生出杀机，然而他却没有离开。没有做任何准备，犹如待戮的鱼肉。
这不是聪明人所为，哪怕是传奇强者的告诫和威胁，也不足以让一个真正有求生意志的法师放弃生存的可能。
在林安看来，西德尼恐怕不是她往常所见的屈从于现实和权威的庸人——一个庸人。不会有勇气选择死灵法师这种处处荆棘的魔法之路，更不会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取得不小的成绩。
从他在这件事上的处理和应对来看，不得不说，他是一个真正的聪明人——比一般世俗以为的那种“聪明”更聪明：
换成是另一种应对，无论是逃跑。或者不顾传奇强者和林安身上暴露的东西而强自下手，抑或是多此一举地把她照顾得妥妥帖帖以期示好，甚至是趁她昏迷掩盖一切企图误导事实……
那么他西德在林安的心目中。绝对已经是个死人了。
林安缓缓收回了她的目光，忽然想起了什么，又看了一眼西德尼，走进了更里面的内洞。
面对火堆侧对林安的西德尼，在林安视线收回后。缓缓抬头，视线凝注在林安的背影上。又慢慢收回了目光，脊背微微松弛又重新挺直，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内洞中传出屏蔽法术的波动，过了一会儿，林安脸色阴沉地从内洞中走出。
她刚刚解衣查看了左臂上的标记，大惊失色地发现，那朵紫牡丹标记黯淡到只有以前的十分之一，淡紫色半开的花朵游移到上臂接近手肘的位置，联系起之前印记在上臂上半段，以及露露刚给她时曼珠沙华开满手背的情况，林安知道，印记的移动，大致和她精神力的提高以及印记解封有关。
但原本浓艳的紫色变淡，则是之前从没有发生过的事，林安不得不猜测这是否和印记中封印的法术消耗了许多有关——
“看着颜色，印记里储存的法术，最多只剩一两个，”林安心想，“虽然一直知道封印法术不是真正的依仗，总有用完的一天，但这一天，也来得太早了。”
叹了口气，原本暂时放弃对西德尼的杀机后，还打算敲打试探一番，但现在的林安，一时却没有心情了。
“你要继续跟着我？”站在西德尼面前，林安居高临下，漠然问道。
西德尼眼中闪过一道异光，缓缓站起来，长长斗篷从地面上拖曳起来，盯着林安看了片刻，就道：“是。”
说话间，却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淡漠道：“他让我转交给你。”
——“他”指的是谁，当然不言而喻。
林安愕然，没有立即去借，“你用这个做赌注？……如果我之前杀了你，这东西终究会到我手里。”
“不，不会。”西德尼平平说。
这次，轮到林安看了他半天，才接过那样东西——
“你是个妙人，希望，你可以继续这么聪明下去。”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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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战利品
半年后。
一望无际的冰原上，无数军帐冰屋垒地而起，仿佛要绵延到天的那一边。
北面筑起高高的冰墙，冰墙上嵌着从魔族栖息地中夺来的战利品，犹如一颗颗火种，眼神出带着光热的薄薄护罩，抵挡住冰原呼号的寒风，帐篷群上空的各色军旗猎猎飞舞。
军帐间一条小路上。
一块直接从房屋上拆下香梨木大门板被暴殄天物的压在地上，上面的雕花纹理已经不见踪影，门板上堆积着盖着毡布毛皮的许多东西，毡布没盖住的一角露出些许金属特有的沉冷反光。
门板上深深楔入了女人手臂粗的铆钉，铆钉上拴上两条粗牛皮搓制而成的粗绳，另一头连在搭着简陋驼具的长毛驽兽背上，就成了一架简陋的运货撬车。
冰原上物资不充裕，如果不是战场上扫尾获得的战利品，普通士兵想要组成这么一辆私人的运货撬车，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撬车前后左右有*个裸着半边臂膀的大汉，兵器随随便便地挂在腰间啪啪地敲打，一边走一边哈欠连天，时不时和路上碰到的同僚打招呼。
“嗨，老莫多，你们的人又回来啦！收获不小啊！”
有路过的兵士看到撬车拉过的地方压下的深深印痕，半是嫉妒半是羡慕地说道。
“整队人的战利品全在这儿了，都是些重死人的金属疙瘩，来回一次都不定够全队人去弄顿热的，哪里比得起那些直接捞到金银的前锋队！我就挑拣一些拉回来给法师大人看看，说不定碰了运气，法师大人能从指缝里漏出一些汤水，就够我们全队大半年的了——你说是吧，小科尔！”
驽兽旁边的大汉咧着嘴大声说着谦虚的话。露出黄黑的牙槽，却不掩满脸的得意，手里的马鞭一甩一甩，说了最后一句，鞭梢还敲了敲身边一个看起来不到二十、却已经得到了中士衔的嫩头小子。
那小子咧着嘴摸摸头，露出缺了两颗牙的嘴，有几分羞涩。
他对面隔着驽兽的一个疤脸大汉一拍撬车上的毡布，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就笑眯眯说：
“这次的东西，要是得法师大人的青睐。我们全队请大伙儿吃上一顿有汤有肉的热食，见者有份，管饱！”
和他们说话的士兵以及路过围观的人好一阵喧哗起哄。倒没在说什么。
这满营的人中，谁不知道老莫多那个队伍里的一个小子，三个多月前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上头层层过滤油水后发下的战利品渣滓中，不知怎么地夹了一小片超魔精金。落到了那小子的手里。
原先那小子本人并不识货，却被一位火眼金睛的法师大人意外发现了，然后出言换了过来，弥补给那小子一袋宝石，足够那走运的小子回乡做地主老爷一辈子享用不尽。
不过据说那种所谓“超魔精金”的东西，价值可远不止那几颗宝石可比。
因为两个月前。一位强大的箭圣大人，就用这位法师用这种金属打造出的什么魔箭，一箭射破了魔族一个大部族栖息地久攻不下的火种。三日后，他们这支西面军队就抢在人力物资最多的中军之前，先行攻下了魔族的第一个有名姓的大部族，首功的将军及麾下军队乃至那位法师大人，已经板上钉钉将要得到了后方统帅部传来的嘉奖。
不过小科尔那小子也没被亏待。那位法师大人没有白白吞没他的东西，大发慈悲。把那小子所在的队伍牵线给法师交好的骑兵队，让他所在的的队伍成为了那个骑兵队的后勤队伍，负责伺候骑士老爷和战场扫尾——
谁不知道，这可是整个战场上最安全油水却最多的活！
那些骑士老爷们当然是占了战利品的大头的，但战场上总有零星遗漏，老莫多和小科尔他们的队伍只要跟着骑兵队的尾巴多上几次战场，得到的东西怕是都足够他们全队人回乡买地娶老婆生崽仔，快快活活地过一辈子了！
军营中的其他小队的人，虽然对老莫多和小科尔那支队伍的好处眼红嫉妒，看着他们一次次拉着战利品大摇大摆地回来，赚得盆满钵满，却没人敢去挑衅有法师大人和骑兵队做后台的队伍，最多暗地里吃味地酸几句罢了，何况他们那支队伍的人还是挺会做人的。
这不，前线刚刚攻下一个小栖息地，老莫多又拉着东西回来了，肯定是又去讨好那位法师大人了！
一行人地返回，让军营一角好一阵热闹。
老莫多等人一路迎着其他人羡慕眼红的目光，口上应对着其他人的起哄，动作却一点不慢，不时甩鞭抽打驽兽。
一行人渐渐过了人多的地方，来到较为僻静的冰屋区域。
洁白坚硬的冰屋像一个个倒扣的锅，侧面挖有窗口，这些冰都是从地底十丈下挖出来的，虽然不是什么千年寒冰，但却也很难融化，哪怕在冰屋里点起壁炉，也要烧上至少半个魔法时，表面才会有一些冰水融化下来。
那些拥有奇特法术的法师大人在建造冰屋时，据说还加持了什么法术状态，能让冰屋里的壁炉就算天天生火，冰块也至少半年不化。
很多士兵都拿那些建造冰屋后剩下的边角料做冰锅冰碗，如果再能打通关系偶尔得到一些魔族栖息地中的那种红色石头，那么也能时不时吃上一顿热乎乎的汤水热食，不用天天嚼那些崩得断大牙的干肉冰疙瘩了。
冰屋区居住的都是一些他们只能仰望的大人，不时有人走动出入，看到他们这伙连人带车的底层士兵，却也没人说什么。甚至他们进入冰屋区时，站岗的士兵也只是意思意思地扫了两眼他们的牌子，收下他们暗中递过去的小袋子，就笑眯眯地让他们过去了。
但老莫多等人可不敢像在外区一样大声喧哗，静声屏气，连驱使驽兽的动作都变得轻手轻脚起来。
他们只不过底层不起眼的小虫子，这里的大人们一伸手能捏死一群，给他们几分好脸色，不过是因为他们投靠的那位法师大人的面子。
老莫多等人虽然是战场上见惯血腥的士兵，但也是第一次有机会攀上一位真正的白袍法师，勉强能借光窥见一下权利圈中的繁华与风光而已。
冰屋与冰屋的间距，远比外围的军帐要稀疏得多，大小距离和位置也是有讲究的，但具体怎么个讲究法，老莫多等人也弄不清楚，只知道他们认识的那位法师大人的冰屋周围格外空敞，像他们这种撬车，就算十架投喂相连，也别想占得完位置。
法师大人的冰屋外，还搭着一个小军帐，那是法师大人带着的学徒法师们夜里休息的地方。
他们眼中出现那间冰屋和军帐时，一个灰袍学徒正好从冰屋里掀帘出来，刚和屋外值守的士兵打了个招呼，就看到老莫多等人驱使的撬车从小路上，于是没有立即走进军帐里，站在了冰屋前。
老莫多连忙把马鞭一塞，扯着小科尔向冰屋小跑过去，来到近前，就听到那个灰袍学徒说道：
“你们来了，这次回得很早啊，后勤营的人都没回来呢！”
“大骑士大人先派我们拉东西回来，后面还有呢！”老莫多露出一副笑脸，压低声音说，“这次东西不少，好些还在后面，跟着大骑士他们回来。”
灰袍学徒眼中一亮，点点头，看向撬车轻声问道：“那这些都是普通货色？”
他一边说着，走上去，蹲下身捡起停车时滚落地上的一块银黑色金属锭，掂了掂重量，惊道：“好家伙，是白金矿锭，还是初步精炼过的！”
他不自觉抬高了声音，又重复了前面的话，“这些只是普通的？”
看那撬车后面那深深的印子，就算这一撬车只有十分之一是白金矿锭，提炼出来的白金再缩减十分之一，也足够抵得上十个他的全部身家了！
普通士兵不是不知道这些矿石粗胚的价值，但毕竟太大太重，也没有提炼方法，揣上几块在怀里，就别想在战场上跑动和举起兵器了。
而军队里的后勤回收处，对这些矿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