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法师这个群体，比他从前混迹和对付的都要来得诡秘。
这位琳法师之前并没有过于引起他们的注意，但一联想到她身后不知有什么样的来历背景，竟然能让孤僻冷傲的埃尔维斯法师俯首配合，甘做她的下属。
“假如这不是一个人的行为，而是一个隐藏极深的组织和势力……”
柯默特想得很深，因为前线的战事早已成为整个大陆的焦点，表面看似平静，他们这些情报人员却整日游走在波诡云谲之中，每天将经手的许多信息整合，而这些经他们手汇集的细枝末节，才能证明表象下隐藏着多么复杂的暗涌——
两大帝国间谍的蠢蠢欲动、帝国内部势力的相持、军队内部对既得利益的争夺……目前顺利的战争趋势掩盖下了很多矛盾和问题。
有时候柯默特甚至觉得，或许战事一开始过于顺利并不是好事，这令梅林上层太早从两族血仇的同仇敌忾心态中拔出，将目光转移到那庞大得令人垂涎的战争利益中，而屡败魔族的巨大声望和收获，也令两大帝国眼红不已，梅林现在看似一帆风顺的战争表象下，掩藏的却是隐而不发的内外交患。
柯默特为梅林现状忧心耿耿，而林安这个人的真正背景在他眼前显露，在他眼中。就成为了过往不理世俗的法师势力坐不住了、想要开始踏足这场战争掀起的漩涡的证明。
这次被他识破和西德尼的关系，一旦他不合作，下场绝不会像她之前说的那样，把他放出去任由以前的对手和敌人对付他——
事实上，法师有的是手段将他毁尸灭迹，而且不留一点线索，又怎么会给他机会将事情外泄。
而且，柯默特本身的处境也并不怎么好：
专门针对法师的四叶花情报处，与其说是地位至关重要，不如说是一个烫手山芋——
法师是一个非常排外的群体。他们拥有许多不可思议的手段和能力：
情报系统最精锐的刑罚手的拷问手段相比精神拷问术，就像一个笑话；法师们的易容法术，能让手艺最精湛的易容大师自惭形秽到一头撞死；法师们飞天遁地的能力和匪夷所思的杀人手段在许多精通杀人技巧的人看来。是他们一生都达不到的境界……
让一个普通人去探听他们的隐秘，就像让蚂蚁去窥探大象们的私房话，简直可笑。
但他们又不得不去探听和了解这个群体。
因为随着通天塔轮回的结束，元素潮汐的回流，以及战争中法师帮助军队一次又一次取得战役的胜利。法师这个群体开始逐渐显露出他们真正的潜力，大到即使他们对世俗漠不关心，也已经令当政者无法忽视的地步。
其实能力者的强大势力，一直是对梅林皇权的一个不容忽视的威胁，只是北有魔族，南有两大帝国和野心勃勃试图涉足落基山以北的神圣教廷。而且能力者中传奇强者的传续从来没有中断和空窗过，梅林每一代大力扶植能力者来对抗外敌，而暂时不能有其他想法。
能力者中又以法师这个群体最为棘手。因为剑圣山足以把大部分高层次武者很大程度掌握在梅林皇室手中，剑圣山的历代执掌着都出自皇室，皇室的高级血脉和传承秘法，也保证他们对剑圣山的掌控可以继续传承下去。
而相比之下，漠视世俗权力的法师的最高层次那批人中。刚刚有一位对皇室满怀好感的梅丽莎冕下去世，梅林皇室对法师的掌握力在进一步动摇。到了不得不尽早谋划安排的程度，四叶花这个部门就是在这样的背景和意图下产生的。
秘密成立的组织，没想到却已经消息外泄到法师手中，而且对方似乎还不当成一回事，根本不觉得四叶花有威胁到他们群体的可能。
柯默特表面看起来神色镇定，其实心里早就苦笑连连——
“虽然早就知道再精锐的普通人对法师来说，都只不过是笑话，但事实摆在眼前时，还是……”
柯默特内心暗自感叹，却忽然有灵光在脑中一划而过，心里微微一动，“如果普通人不能对付法师，那么以法师对付法师不就……”
柯默特心中对自己的大胆妄想感到震惊，一方面又忍不住蠢蠢欲动，抬眼看到林安浅笑盈盈的眼眸，心里忽地有丝悸动，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冒出来——
“她一直反复说到‘普通人对法师’这样的话，难道是在暗示什么？”
但柯默特瞬间就否决了自己的猜想：
高傲的法师，是不可能愿意将自己置于普通人之下被当成枪使的，情报部门一贯游走于阴影的习惯，被法师所不屑，这也是他们一直只能浅层渗透，而久久无法打入高层次法师之中的原因——
法师都非常高傲自我，一般对付常人的要挟利诱手段，对他们不起作用，哪怕是抱着家人以及自己和敌人同归于尽，都不会屈服在外人的威胁利诱之下。
林安的暗示，更多像是一种诱惑，如果他忍不住这种诱惑而出卖情报，那么她就顺利在情报系统中打入一颗钉子，至于以后怎么走，柯默特恐怕就身不由己了，毕竟是他先出卖了情报——
组织是没有人情可讲的，他在人身受到威胁的情况下出卖情报是事实，无论是不是出于有利于己方的动机，他都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柯默特蓦地一身冷汗，眼中清明起来。
林安脸色微微一白，鬓角沁出浅浅汗迹，漆黑如星子的黑眸深处，深邃如渊的黑洞缓缓停止转动，精神力的震动顿时令西德尼转过头来。
“可惜，心灵破绽明明已经被打开了，却被他强行挣脱出来，功亏一篑。”
林安不理柯默特从惊怔到恍觉的神色，脸上温和的神情消失无踪，冷淡道，“这人的意志力很强，我在精神附魔方面修炼不足，暗示术还是差了点。”
暗示术是附魔系三级法术，即使林安精神力强大，半年的时间也只令她掌握了一些皮毛，何况林安不可能将大部分精力放在修炼这个法术上面。
“交给我吧，意志力越强，对我越有用。”西德尼说道。
两人对话旁若无人，仿佛柯默特是落在手中的一只虫子，之前尚算和平的谈话场面犹如幻觉。
而柯默特甚至没有挣扎的机会，刚碰到沙发，脚下就出现一对骨手，将他双脚固定在地上，座下的沙发被白色的骨质覆盖，背后升起一个骨架十字，将柯默特双手分在两边，一对骨爪死死扣住手腕，深陷肉中。
骨架十字相交部位是一个狰狞的骷髅头，从身后一口咬住柯默特的颈脖，牙齿深深嵌入血肉里，柯默特没发出一声惊叫就晕了过去，颈部的伤口处滴滴答答流出鲜血，流到十字的骨质上就被吸收进去，没有一滴浪费。
房间中被大量负能量充斥。
能量源头来自西德尼手中一本翻开的漆黑封皮的书，翻开的页面上一个白骨牢笼中，一个被囚困的骷髅骑士不住跃动，发出愤怒凄厉的嚎叫声。
场景变得恐怖渗人，正常人类来到这里一定会感到阴冷冰寒，并且不受控制地产生恐怖幻觉。
林安身上的法袍挣脱了“安吉斯的假象”的掩饰，化出原本的紫色，自动飘扬起来，将负能量隔绝在三尺之外。
林安也为西德尼炼制亡灵的手法寒颤了一下，或者说正常人无论看过多少次，都难以习惯这样的场面，如果不是柯默特被西德尼看中，想要炼制成幽灵骑士，林安不会那么快就动手，起码会将柯默特心理防线打开更大一些，那么她的暗示术或许就不会失败了。
将一个活人的灵魂囚困，炼制成以死气恶念为食的幽灵骑士的感觉并不怎么好，只是柯默特已经不能为他们所用，而且林安也需要他的身份和记忆，不能就这么把他放回去。
“小心别破坏了他的记忆，我还需要他记忆里的东西。”林安叮嘱道。
他们盯上柯默特的时间其实已经不短，否则又怎么能这么快查知得了柯默特在军情处的身份。
而柯默特的身份，也是处理西德尼的那些手尾时，其中一人经不住西德尼的精神拷问术，才令林安他们得知身边竟然还暗藏的隐线。
“在灵魂方面，没有人能和死灵法师媲美。”西德尼回答道。
骨十字仿佛呼应般咔咔作响，下方幽诡的蓝色火焰燃起，平添阴寒。
林安叹口气，将精力放到平复暗示术失败的精神力反噬上，淡淡说：
“你动手吧。”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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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利益再分配
半个魔法时后。
柯默特挂在骨架十字，外形和原先几乎没有什么改变，只是那诡秘的蓝火越来越旺盛，几乎升到胸口的高度，把柯默特的半个身体淹没其间。
西德尼双手虚托着一个水晶球，幽绿的光芒如同萤火虫在其中飞舞，停下了最后的咒语，最后一股绿芒又从柯默特脑部涌出来，没进水晶球中。
西德尼口中的咒语从高亢变得低沉黯哑，手指的咒语不住屈伸舞动，幽蓝的火焰缓缓降下来，很快降到柯默特要不位置，还在缓缓下落。
咒语停下最后一个音节。
水晶球中的绿芒也凝结成一个完整的球状，细看还能看到幽绿的光球上略有凹凸破损，丝丝绿芒从破损的部位不断溢出。
这说明西德尼取得的记忆还不够完整，而且水晶球显然只能临时保存这些记忆一段时间，在这期间随着绿丝的流逝，柯默特被剥下的记忆也在不断流失。
但死灵系法师不愧是灵魂大师，即使是*师级别的强者，林安也不认为有多少人能有这一手剥除记忆的手段了，即便西德尼很大程度上是依靠了他手中那本亡灵之书的圣器，但终究是他在主导整个记忆剥离的过程。
林安接过水晶球，看看里面飞舞的幽绿光球，轻轻点点头。
“辛苦了！”
林安递了一瓶魔液给西德尼，她看得出，西德尼消耗不小，法术结束后他也暗自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无焦的白色眼眸还隐隐罕见地显得有些兴奋的情绪。
他手中那本亡灵之书打了个响亮的饱嗝，似乎极为靡足，自动合上了书页。
林安看看骨架十字上的柯默特。蓝火已经降到他的脚底，他早在蓝火淹没过足踝的时候就没有了生命气息——不论意志力再强的普通人，在法师尤其是死灵法师面前，是没有一点可反抗的余地的。
“他怎么样？”林安问道。
“已经顺利度过了初期炼制，意志力比预想的还好，起码有六成成功率！”
西德尼的语气中情绪微微起伏着，说明他相当兴奋，罕见地说了一大段话：
“他的灵魂是个好材料，非常适合炼制成幽灵骑士，虽然他生前武技不怎么样。无法保留下多少能力，不过既然要剥离记忆，本身也是无法保留多少原来的能力的。意志力强大的幽灵骑士才能在我的亡灵之书里成长得更快。”
亡灵之书这本圣器中有一个专门收纳亡灵的空间，就像一个蛊盅，用来培养强大的亡灵，现在西德尼虽然没有放多少强大的亡灵进去，但拥有亡灵之书的他却潜力极大。因此明知林安背后有传奇强者做后盾，仍旧对脱离契约重获自由抱有希望。
但像神器圣器这类东西，只有自己选择主人，根本无法由人控制，否则教廷拥有那么多神器圣器，也不会就那么丢在宝库中积灰了。
也正因为这点。林安丝毫没有动西德尼的意思，否则就算不一定下决心，起码也会忍不住心动一下改修死灵系的可能的。
“可惜他意志太强。不为我们所用，否则我不会轻易浪费这个人才的。”林安略微惋惜。
西德尼奇怪地看她一眼：
“能够被炼制成幽灵骑士，得到永恒不灭的生命，是一般人求都求不来的机遇——我为此还需要付出不少珍惜材料，而他付出的不过是作为永恒生命已经不需要的记忆和感情。以及炼制过程的一些煎熬和风险，收获的却是永恒的生命。甚至还能保留他的意志和思考能力，成为亡灵后开始新的生命历程，有什么可惜？”
西德尼显然不满林安对他劳动成果的评价。
在他看来，柯默特身份暴露，落到其他法师手中的任何下场，比起他给与的下场，都要悲惨得多，强行暴力剥除记忆弄得身死魂灭，是最大的可能。
这个世界弱肉强食的法则，并不能容许太多悲悯的存在余地，即使有，也绝不是柯默特这个知道太多隐秘、而身份又太有用处的密探所能遇到的。否则，林安又怎么会盯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