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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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彩-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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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儿哆嗦不止,脑袋还在持续剧痛,且有愈演愈烈之势。轰轰然的剧响中,有两个清亮尖锐的声音尤其让她难受,就像一边拿铁锤狂砸脑门,又一边用锋利的缝衣针使劲扎她后脑勺一样。她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摇摇欲倒,神情很是痛苦。

莫仲懿的声音,这个曾经在她耳边温柔响过四年的温润如水的好听男中音,在宝儿头疼欲裂时突兀地响起。这时她苦苦与疼痛对抗,意识未免薄弱,差点就控制不住习惯脱口亲密叫他的昵称。

不行,不行!忍住!忍住!宝儿大口喘息,既要强忍毫无道理突然而来的头疼欲裂,又要控制住不让自己在面对莫仲懿时失态。她被骗得那么惨,她在心里发誓绝不再相信这个人,现在她连看见他听见他的声音都觉得恶心!

所以,宝儿哆嗦着身体往旁边一躲,恰恰好靠近了裴训,也离玉像更近了些。莫仲懿愕然,没想到海天园的新贵对自己这么排斥。他下意识以为是丢了玉的缘故。

“绵绵小姐,你的玉我们会请酒店的人再找。假如玉真的丢了,我负责赔给你!”莫仲懿斩钉截铁,只想立刻结束这场闹剧。他的订婚宴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要是传到上京去不知会惹多少人笑话,母亲又得看那些人的嘴脸。就是现在,姑姑的脸色也一沉到底,目光不善。

赔给我……把玉赔给我!?宝儿惨然低笑,喃喃呓语:“你赔得起吗?”过去几年的欺骗利用,你用什么来赔!?

海缎深知见好就收的道理。她上前挽住宝儿的胳膊,轻声细语劝说:“绵绵,小缎姐知道你受了委屈。你放心,咱们不会白受欺负。东西,咱们还会尽力去找。如果真的找不到,道叔会替你做主的!”

后脑勺针刺般的疼痛感越来越强烈,隐有尖锐耳鸣不止,渐压过被大锤敲击般的钝痛。宝儿不时用手去触摸,丝丝直吸凉气。

海缎见状探手摸去,原来宝儿的柔软长发下藏着足有鸡蛋那么大的肿块。她顿时紧张起来,暗道绵绵看来撞伤了脑袋,可千万别留下什么后遗症。

想到这里,海缎狠狠剜了程沛媛一眼,怒声说:“程沛媛,你有本事就冲着我和纱纱来,欺负孩子算什么能耐?绵绵在水池里摔了好几跤,头上肿起几个大包……”

“医药费我出!要多少?!一万够不够!?两万三万?”程沛媛恼羞成怒,拉开手包就要拿钱。牛总气得鼻子都歪了,劈手夺去她的包扔在地上,横眉竖目凶巴巴地怒吼:“你给我闭嘴!”今天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海缎不住冷笑着说:“我把话撂在这儿!程沛媛,绵绵是道叔和卫修带回来的,和别人可不一样!”不理会脸色倏变、神情怪异的人们,她心疼地瞅着在自己搀扶下还摇摇欲倒的宝儿,柔声说,“绵绵,咱们回家去,回家找傅医生,他会治好你的。”

回……家?我的家在哪儿?我现在哪有家啊?!宝儿疼得人都迷糊了,抱着头兀自喃喃:“玉……我的玉……”

海缎眼里淌出泪来,抱着宝儿,不停抚摸宝儿的背心,很后悔不该勉强宝儿过来。她抽泣着说:“绵绵乖,咱们先回家看医生,你都疼成这样了!咱们会找到玉的!”但宝儿执意不走,就只念叨着要找她的玉,她眼神涣散,脸上却是决绝。

海缎急得泪流不止。不说她,就是绵绵也算得上清新可人的小美女。这下两个哭成一团,小的疼得要死却还不肯走。大的力气不够拉又拉不动,这番凄惨场景确实让不少人同情。一刹时,方才的喜气洋洋一扫而空。要是不知情的人闯进来,没准还以为这儿在办丧事而不是喜事。

裴训瞧了秦世熙的面子没有过份插手,看情形也着实不对。他从旁帮腔说:“绵绵小姐,你不如先回去休息。今天的事情我相信秦家和莫家会给你一个交待。毕竟来参加酒会的客人受了委屈,当主人的心里也不会好受。是吧世熙?”

被裴训见着了这么丢人的事,暗咬银牙的秦世熙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她立刻点头,走上前与莫仲懿肩并肩站在一起,对海缎温言说:“大执事,真是对不住。改天我做东,请你和卫主管、三执事小聚【。。】。今天是我订婚的日子,还希望你和三执事能……”

她说不下去了,只因那个一直低着头的女孩儿猛然抬头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那含着泪的目光简直可以用凄婉哀怆来形容。秦世熙从女孩儿的眼神看得出,她现在伤心到了极点。

宝儿直勾勾地盯着秦世熙,这个艳光四射的美丽女人让她一刹那间自惭形秽。比起秦世熙,以前的她实在太平凡太普通了。难怪,也难怪!

说不嫉妒那是假的,除非圣母,没有女人会不在此时产生负面情绪。脑袋又万针攒刺般密密实实的疼,那两个尖锐声音每一次的呼啸,都让宝儿更痛一分,她瞬间扭曲的表情让海缎和秦世熙都吓了一跳。

海缎抬手又摸摸宝儿的额头,惊呼:“好烫!天哪,原来绵绵你在发烧!”她扭脸盯着程沛媛,再度愤怒指控,“要不是你故意把玉扔进水池,绵绵怎么会在这么冷的天气跳进去找?那水冷得刺骨!姓程的,你实在太狠了!”

“还是先把小姑娘送回去吧!”一直没吭声的秦老爷子冷冷地瞥了秦家老二一眼,沉沉开口说,“大执事,回去告诉海道,这件事我老头子会给他交待!”

刚进海天园就被提拔为女子里的三执事,可想而知这个小姑娘很得海道看重。秦家在默城根深蒂固、势力雄厚,但是有些人,秦老爷子也不愿意交恶。

抹去泪花,深深叹了口气,海缎扫了秦家众人两眼,扶住宝儿低声说:“绵绵,我们走!”那位徐先生让自己的女伴过来一起强行搀着宝儿向门口走。

现在宝儿疼得整个人都软了,她埋着头,全身都在发抖,身不由己。仿佛一只粗鲁野蛮的大手正在她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搅动,这种无来由的剧痛剥夺了她的思考能力。

尖锐啸声中,海缎的声音像是从天边传来,宝儿好似听见了,又好似没听见。疼到极致,一边走,她一边低声地呻吟。她心中只有一个执念,要不回来玉,就把它毁掉!毁掉!奇怪的是,这样的念头在她脑海里多盘旋一小会儿,疼痛就似乎减缓了一丁点儿。当然,这也许只是她的错觉。

海缎心里很不好受,哄着宝儿试图加快步伐。忽然,有人见了鬼一般连连尖叫。人们注视的对象随之改变,宴会厅里便响彻此起彼伏的惊呼。

回头瞟去,海缎也愣住。却见在自己身后的小车上那尊玉美人身倚的精雕细琢的雪白梨花,正在一瓣接一瓣、一朵接一朵地无声碎开,直碎成粉末飘扬而下。不多时,小车底座上便铺了一层新雪般洁白无垢的玉屑。

第一个失声大叫的人正是程沛媛。她离玉美人像最近,虽然隔了四个保镖,但还是把这幕玉碎的诡异情景看得清楚。

由不得她不叫,那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惟妙惟肖的梨花花瓣就在她眼皮底下一点点一点点裂开粉碎而后飘零。如细碎雪末,又像银亮月色光柱中因风纷飞的尘埃,实在太让人震惊。

许多人在心里想,这般让人心碎的玉屑飘落之美,竟然丝毫不亚于方才整尊玉像给人的震撼感觉。

好端端无来由地怎么会发生这种怪事?莫仲懿一点也不觉得玉碎之景有什么美的地方。他惊怒交加,对保镖怒吼:“你们怎么回事?快点把玉像推回台上!”

刚才裴训说把玉像拿来,他心里就不高兴,生怕人多有什么闪失。现在可好,玉像竟然莫明其妙地碎了一部份。这不仅仅意味着是整尊玉像价值降低,方才他莫仲懿对秦世熙“情如此像”的深情告白可还言犹在耳。现在玉像破碎,让他情何以堪?!这幕情景比在他脸上抽几个大耳光还要令他难堪。

保镖们委屈又意外。除了在裴训的提议下,秦世熙将装着变石的小红袋子挂在玉美人颈上以外,他们尽忠职守,再没让旁人靠近玉像一米以内。但此时老板正在气头上,他们不敢多说什么,赶紧护送玉像回转主席台,仍然拿沉香木盒给盖上。一路上,那株梨树上所有的花朵都“凋谢”成末。

有人阴阳怪气地笑了几声说:“莫仲懿,你家小表妹刚死,你这当表哥的就办喜事,我就说不吉利嘛!你这‘举世罕见’的羊脂白玉成份该不会是石膏吧?我瞧着挺像。”有数人随着这声音齐齐嘲笑。

说话之人正是秦世熙最热烈的追求者,话里明显带着酸味儿。莫仲懿闻言大怒,但不知为何心也是一颤。

正文 第十二章 石裂

那场被形容为当地十年难得一见的大火,烧毁了大半个屋子。莫仲懿仿佛又看见宝儿支离破碎的焦枯尸体横倒于断梁碎橼之间。离开那里之后,他极力避免去回想那幕情景,此时因人言而不由自主想起,心突然呯呯跳得异常激烈。

“宝儿,你要是如你所说那么爱我,就原谅我的迫不得已。来生若有缘,我一定像爱世熙那样刻骨铭心地爱你!”他暗自向冥冥中某双纯真澄澈的眼眸祈求,以求来心安。

匆忙瞟了秦世熙一眼,莫仲懿沉下脸,强忍住惊惧愤懑,对那人冷声说:“今天的好日子一个多月前就已经定下,而我家宝儿……”他脸上是沉痛表情,哽咽着低语,“宝儿突然遭遇不幸离世,我非常伤心。姓李的,你要是个人,就不该拿逝者来说事!特别是在今天!”

“遭遇不幸……离世”。这些字如飞刀劈开宝儿混沌的脑海倏忽而至,并且循环往复不肯离去。所有人的声音都像是回声,远远的传来,不及耳畔就消失,只有莫仲懿和方才那人的对话响在宝儿耳边,已是雷霆之势。

原来……我已经……死了!我是睡着睡着就死了吗?哈哈,真可笑!宝儿泪珠滚滚而落。也不知是头更疼,还是心更疼,她突然蹲在地上声嘶力竭尖叫,再不肯多走一步。

海缎吓得不轻,那位帮忙的女士也用惊恐的目光瞪着宝儿。徐先生沉吟着说:“大执事,你看是不是让卫修……”

满脸懊恼之色,海缎请那位女士瞧着点宝儿,自己扯开皮包拿出手机给卫修打电话:“阿修,你在哪儿?快点来!快点!绵绵出事了……”

几人好容易把宝儿拉扯着走了两步,卫修大步流星赶到。他的目光很是淡漠,没有瞧任何人,仍然面无表情。弯腰双手一伸轻而易举地把宝儿提起,他像扛麻袋一样把她往肩上一搭,然后快步离开。海缎擦擦眼泪,向徐先生和那位女士道过谢,拎着裙摆小跑着跟上。

宝儿的长发如绸如缎滑落,随着卫修的步伐摇摆。全身的血液都往下涌至脑部,脑中尖锐声音愈烈,她真想把头斩掉以断绝痛苦。费力地抬起头,手指无力张合,眼前模糊一片,瞧不清楚玉像在哪儿,她最后一次尖叫:“还我玉!”

若是不还,就让它碎,让它断,让它不能被任何人拥有!这样的想法自宝儿心间甫一闪现,还在尖锐啸叫的声音就像找到了突破口一般离奇消失,让宝儿死去活来的痛感也立刻不再折磨她。

只是太过强烈的反差并没有让宝儿好过,脑海仍旧嗡嗡震响,她喘了两口粗气直接晕厥过去。然而在失去意识的最后刹那,她仿佛听见一阵悠扬动听的乐曲,伴随着“笃笃笃”有韵律的敲击声。

从出现到离开,卫修仍是一言不发,也没有什么杀气冷气外放。可不知为什么,程沛媛就是感觉到了彻骨寒意。她去抓牛总的胳膊却扑了个空,又害怕又委屈,她居然也咧开嘴哭起来。

牛总心烦意乱,硬着头皮和秦老爷子以及秦世熙的父亲道歉。秦老爷子顾及正在和牛总合作的项目,说话还算软和,甚至宽慰了他几句。

秦韬教授眼看女儿的订婚宴被牛总那个没脑子的蠢货女人给搅了,还让女儿女婿欠下了海天园的人情,对牛总一肚皮的怒火。他根本没有搭理牛总,甚至一反温和常态也没有理会二弟的歉意,而是避开他们以女方家长的身份去和莫仪真、莫仲懿商量婚期,同时也委婉地表达歉意。

牛总没脸再待下去,和妹妹一家子说了几句话,拖着哭天抹泪的程沛媛匆匆走人。余下的宾客也没多待,和主人打过招呼后很快就散了个干净。不一时,宴会厅里就只剩下莫家姑侄、秦家人以及他们的随员,还有裴训。

秦世熙和裴训正走向主席台,她苦笑着对裴训说:“刚才真是太丢人了,学长你可别笑话我。”

其实,她倒是没有把酒会被搅太放在心里。她眼界很宽很广,不会如一般女人那样计较这些表面功夫。她看重的只有莫家的支持以及今天到场的裴训,尤其是后者。面子?哼,要是没有里子撑着,做出再好看的面子也是枉然!

裴训双手插在裤兜里慢悠悠陪着秦世熙缓行,他摇头笑着说:“今天的事你别放在心里。”斟酌着言辞,他低声说,“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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