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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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风月-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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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还君闻言,心中一腔长相思便闷成了郁火,皱眉问:“你怎么了?被换了心了么?何时变得这般无理取闹,学会话里带刺?”



“无理取闹?”方小寂一个猛甩将手挣了开来,退开几步道,“嫌我无理取闹那你走啊,去找你那明理明事又貌美的宫主。”



叶还君何等玲珑心思,这话一出便了然了八九分,心里轻笑一声,瞧了一眼那几丈外站着的方小寂,突然“哎呀”一声扶了头,摇摇欲坠地往一旁的树干上靠,那表情好似什么疼得受不住一般。方小寂突见这情形,不免惊道:“你怎么了?!”她几步上前扶住叶还君,眼中原有的郁色瞬间去了,只留殷殷关切之情。



“哎呀……我头疼得厉害……”叶还君一边往方小寂怀里靠一边往地上坐,方小寂跟着委身而下,急问道:“你到底怎么了?”手上肩襟一扯,才见叶还君里衣肩处似有血迹,撩了看了,问道:“是你的肩疼么?”叶还君才记起自己肩上有伤,不由道:“是啊,是我肩疼……”方小寂皱眉道:“不是说头疼么?你到底哪里疼?”急问间碰上叶还君的眼光,发觉其中隐隐有几丝掩不住的笑意,那笑意何等眼熟,当下恍道:“叶还君你又在骗我!”



方小寂正欲起身,那叶还君竟趁势双手圈住了方小寂的腰身,道:“我收回刚才的话,小寂怎会无理取闹话里带刺呢?就算是无无理取闹话中带刺,谁叫我叶还君偏要喜欢了方小寂,我认了就是了。”方小寂挣了几下没挣开,又听他温言软语道,“别胡思乱想,也别听花一色胡言乱语,我对你是真心诚意。哎呀,你看我肩疼得厉害,哎呀,头也疼得厉害……”



这叶还君若放□段死缠烂打起来,当真没几个受得住,何况老实的方小寂,此刻便是天大的怒火也暂时消了,只闷闷道:“你可知你让我等了五个时辰,好大的架子……”



“天可怜见,我刚听封竞说有一白衣女客在等我,头发衣服都没规整便跑出来见你。”叶还君没说是因为王隐之事拖住,也没说是因为花一色私自代为接信,只转了话题道,“你若生气,下次我去找你的时候,你只管如法炮制罚我,叫我在外面等一天一夜,不,三天三夜再来见我,可好?”



方小寂不免一笑,这人要说起刻薄话来能叫人气得吐血,讨起好来十筐蜜也不及他一句话甜。她正欲说好,叶还君突得双手一揽,于地滚了几圈,进得一旁的蒿草从里,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方小寂一惊,登时心跳如兔,正欲问做什么呢,却见叶还君子一手捂了自己的嘴,一手轻嘘道:“是止剑宫人。”话音一落,果听一阵细碎脚步声,先是两人,片刻,又是七八人,皆是踏了轻功过去,几转便再听不见了。



周遭又安静下来,叶还君示意再等片刻,两人不动不语,一时耳边只余风抚蒿草的声音,如海潮一般空旷低沉,方小寂静躺于软草之上,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幕天席地,那天空乌云满满,渐渐压下夜色,乍眼看去,只觉天地都是一片阴霾混沌,风动云涌,全是令人惶惶不安的嚣腾。一时只觉天高风远,人在其中,真如沧海一粟,冷暖沉浮皆不得由人。



叶还君的眉目近在咫尺,如明画,浓墨重彩,鬓耳碎发轻动,扶起几多清幽,那气息如此分明,情神如春水泛柔,让人觉得温暖安全。方小寂轻笑,管它如何天高风远,沧海桑田,都与她无关,都是虚幻无用,眼前这一眉一眼方是天地,一人一心才是真实。



止剑宫人早已追远,周围也静了好一阵子,应该不会再有人来,方小寂示意叶还君起身,叶还君却是笑着赖在她身上不起,只道:“就这样再多待会不好吗?”方小寂脸一红,佯怒道:“你自然舒服,却不知我被你压得喘不过气来。”叶还君闻言只厚脸皮道:“那换你压我?”方小寂一时无语,又听叶还君问:“为何以绸蒙面?我不记得你以前有这个习惯。”语气才算带了几分正经。



方小寂闻言别过眼光,伸手却将绸巾又紧了紧,淡淡道:“不小心在脸上划了一道疤,我嫌难看,就用这个遮一遮。”叶还君闻言一惊:“什么?!你何时受得这个?”说着便要去揭那白绸,方小寂急挡了他的手急道:“别看!只是小疤,过阵子就会没了!”叶还君哪肯依言,一手不成便用两手,道:“我不放心,你让我看一眼伤口再说!”方小寂下意识急忙挣扎,两只手一阵乱挥,却又听叶还君半是玩笑半是正经道:“你怕什么!都是我的人了还害羞个什么劲?软的不行那就用硬的,我早知道的……”



方小寂闻言一惊,心道你这简直流氓行径!见他两指一并像是要来点她的穴,急忙左手一格,右手一起朝着叶还君的脸面就是一拳!叶还君措不及防,闷唔了一声停了动作,立时觉鼻子里有些微凉,好似有什么东西流下来了。一时两人都有些微怔,须臾,一滴血嗒地一声落在方小寂蒙面的白绸上,方小寂一眨眼,才发现竟是叶还君在流鼻血,见那血又将滴下来,不禁手足慌乱,一伸手赶忙捏住了叶还君的鼻子。



这情形倒是亲昵暧昧,风吹草动之间,一时都忘了要做之事,脑里心里只剩对方眉眼了。



直过了片刻,才听叶还君道:“血……好像已经止住了……”方小寂慢慢松了手,又道:“你不要揭我面纱。”叶还君轻叹了口气道:“好,都依你,我不看你的伤,也不问你去了哪里,随你什么时候高兴了再与我说。”他突压□体抱着方小寂,将脸面埋在她颈项间,迷糊着声音道,“只是别再突然不见了,单留我一人梦里相思,伤春悲伙地过活。”



方小寂微红了脸,却耸肩顶了顶他搁上来的下巴,轻嗔道:“你鼻子上还有点血,别想噌我衣服上……”话音未落,叶还君一偏脸便在她颈上轻咬了一口,方小寂立觉一阵轻痒酥麻,突得想起红叶山庄那一夜,不禁涨红了脸,连耳后都是一阵发烫。



叶还君咬着她的颈项迟迟不放,方小寂眼望天空呆默半晌,突然轻声道:“还君,舍下止剑宫,和我走吧。”



叶还君身体一颤,立时想到自己身上的叩心血,记起花一色那句“叩心血在身,本宫随时可取你的性命。”,不由苦笑:一个人生死尚不能自主,一开口又能给别人许下什么承诺?叶还君慢慢抬头,细看了方小寂两眼,道:“这止剑宫我没什么舍不下的,本就是走了霉运才摊上的东西。可是你,你舍得下九华堡与陆芷清么?你迟早要回那去的,而我不能。”见方小寂沉默,心内不禁有些冷了下来,“果然,你也是一时冲动才说的这话。”他轻笑一声,慢慢站起身来,方小寂见状,也连忙跟着起了身,低着头,心内一阵无措。



天色已近夜幕,叶还君替方小寂理了理微乱的头发,道:“这半年你也没回九华堡吧?现在回来了,可是打算回去?”方小寂此去必然要回海雾林,但心下一团乱麻,怕他担心又怕他追问,于是胡乱点了头,只轻嗯了一声。



叶还君闻言也未再说什么话,暮色渐起,夜风已有凉意。他脱了自己的雪青外袍给方小寂披上,道:“那你还是先回吧,到时我去找你。”方小寂低着头,半晌才轻哦了一声,往林外走了几步,才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问道:“那宫主要我的半筝剑,你这空手回去要如何交待?”



叶还君答道:“这把剑是楼书笑的给你的吧,背在你身上的东西,我可不想要了再献给她。”



“楼书笑?”方小寂一惊,才听叶还君解释道:“我以前与他交过手的,这剑我也认得。半年前我与封行水去海雾林时见到的那位蒙面女子也是你吧,他那时叫你表妹什么的,唬得我不敢认你,到现在瞧见你蒙面的样子,才肯定那是你了。楼书笑,柳回春这两人我听封行水说过,止剑宫的卷册书录里也没少提,我多少了解一些。”话至此处也不深说,只又道,“你不想我多问,我也不知你身在海雾林的原委,但想你此去若不回九华堡,必然也是回海雾林。无论哪处,待我事毕,都会去找你的。”



这人知道的永远比自己想像的要多,说的永远比自己想像的要少,方小寂想,若刚才自己没问那一句,没牵出这一段话,还以为这人什么都不明白呢。她看了他两眼,问:“你在止剑宫,还有什么事么?” 轻若无声,好似不知该不该问。



叶还君轻笑,只道:“不必为我担心,替我照顾好自己就行。”方小寂看他无意告知,便也不强求,拢了拢身上外袍,低头转身,慢慢往林外去了。叶还君目送她一步步远去,直至夜色吞没了方小寂的身形,又立了半晌,才转回止剑宫去。



当下止剑四处已起了宫灯,远望一片灯火璀璨,叶还君慢慢行去,一路皆是失魂落魄的黯然之色,行过门口,有一侍者迎面而来,近得跟前低首冷声传话:“叶护法,大宫主已久等了。”



80



再见陆芷清 。。。



叶还君随那人行了一段路,片刻便至了花一色的书房。时已幕夜,房间点了八只罩绢的错金大灯,将一房桌椅书卷照映得明细白亮。室内靠墙的大案前坐着执书的花一色,门外众侍十几,这室内却是清静宽阔,连一侍婢都没有。



叶还君立于分撩两侧的琉璃珠帘之前,花一色抬头扫看了他两眼,隐有不悦道:“你果然未将半筝剑带回。”叶还君闻言微顿片刻,低头道:“是属下无能,未追上她。”不想话音刚落,心口突然像是被人猛扎了一刀般,刺痛得让他一个踉跄,叶还君闷哼一声,听花一色冷声道:“不会换个可信的说词吗?”叶还君捂着胸口急上两步,几欲跪倒道:“宫主听我解释!”



花一色眼目不变,片刻,叶还君心口刺痛消去,花一色眼光落回书上,白指揩过一页黄纸,道:“说。”



“宫主还记得九华堡三日之前送来的请帖?”



花一色一瞥案角,几本相叠的书册中有一请贴夹放其中,堪堪露出红色贴角,三日前,九华堡送来这贴,经叶还君的手送到她的案上,是九华堡堡主请她一会。止剑宫与九华堡素来交好,但花一色睡去的这两年却断了来往,重掌止剑宫之初,她放□段将以前素为交好的门派一一拜访了过去,虽然知闻九华堡易了堡主,但再续旧好之心仍在,只是不想她尚未行动,九华堡却先送了请帖过来。



“九华堡主请会止剑宫主,这贴尚新,面也未见,两家后续之势是敌是友尚未明了,总不好先结下仇怨。”叶还君道,“宫主可知那白衣女子是九华堡的人?”花一色闻言抬头,叶还君继续道:“那剑在她身上,硬不予我,我也不敢硬抢,杀人夺剑或许容易,但若此事败露,惹上一个九华堡却是不值。止剑宫在外以名门正派自居,亦与江湖各派交好,而那九华堡是正派中的正派,名门中的名门,陆云海死后虽然越见不济,江湖余威却在。与之为敌,全无一丝好处可言。”又道,“若两家真因此糊涂冲动就对上了,止剑宫对付天下庄之余,还要分心对付九华堡,岂不于敌快意,于已不利?”再道,“前九华堡堡主是个忠义明理之人,其女继任,品质应也差之不远,若那剑真是止剑宫的所有物,会面一谈,算清一帐,便能完璧归赵。若不能,就算借此事看清新任堡主的为人,也不算吃亏。那剑就在那里,要取还怕没有机会手段么?何必急于一时。”



花一色低头看卷久未有声,她明里知道叶还君定是为了私情才放了那女子,但此刻他娓娓道来竟头头是道,反倒叫她责之无处,罚之无理,奇怪的是,她内里竟不觉愠郁,反觉满意起来。



叶还君抬头看了她一眼,轻声结论道:“属下深觉此事须从长计议,才放了她走的。”



“好一个冠冕堂皇,好一副伶牙俐齿。”花一色看着手中书卷,半晌才抬头看他,似赞似讽道,“叶还君,你可真是一块瑰宝,本宫越发觉得这止剑宫没人比得上你了。” 她嘴有轻笑,锐利眼神中,却是一股不可知的深冷,“九华堡之请便在明日申日,一切等本宫会了那新任堡主再说。”



花一色慢慢合上书卷,笑眼转目看叶还君,见他一身发散袂乱,遍身都沾着零星的草屑花籽,又扫了他的脸额,才见他脸上有血,颊上隐有五指红痕,不禁轻皱了眉道:“把脸抬起来。”见叶还君迟疑,伸手捉住他的下巴,一抬一转看了几眼又放下,颇为不悦道:“谁打的你?”



叶还君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想自己可不是被那方呆煸了一巴掌还揍了一拳么?



“是她么?”花一色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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