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身聊发少年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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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身聊发少年狂- 第1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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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毕竟是陆家的女儿!不是你陆家的家教教出这样无知的女儿,是你陆元皓哄出了这么一个无知的女儿!”

“难不成还是我教她去男方家找长辈退亲不成!”陆元皓的气也被妻子勾了出来,饶是他涵养再好,也沉下了脸去。

陆珺见到父母突然争起了有的没的,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她一下子听不懂父母所说的那些话了。

还有她娘,她娘的性格虽然没有到温柔似水的地步,但平日里和他爹一起抚琴作画,十分恩爱,她从来见过娘亲对他爹如此大声。

“你们别吵了。”陆珺惨白着小脸说道,“此事是孩儿不好,孩儿甘愿受罚,只是希望爹娘不要为孩儿伤了和气,那才是真的罪过。”

顾氏听见女儿的话,对着丈夫说道:“此事你到底说是不说?你若不说,我就说了!”

“什么说不说?你真是疯了,和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说这个,你能指望她听懂什么!”

“她为何听不懂?我这女儿生来伶俐,若是一早就让我随着自己的想法养,何至于到如今什么都听不懂?”顾氏就这一个嫡女,听到她做出如此出格的举动,真是咬掉丈夫一块肉的心思都有,“你以为珺儿做出这种事,她的婆家还能好好对她?你若还按那种寻常闺秀的方法养珺儿,那才是疯了!”

陆元皓脸上又青又白,但他毕竟还是希望女儿过得好的,只得说道。

“罢了,此事还是我来说吧。”

陆珺见父母似是要说一桩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心中升起了向邱老太君退亲前才有的那种不安。她隐隐间感觉到这件事只要被她一知晓,她的人生就会走向另外一条道路。

但即便是如此,她也不后悔。

像是邱老太君口中所言那般如同蠢物一般的活着,还不如知道事实有多残酷,从此清醒着度日要好。

“当年,胡人南下,江南地方是最后被攻克的地区,胡人不善舟船,北方已经被占领了十几年,我们江南的世族还在依靠大江和堡坞苦苦支撑,那几十年间……”

陆元皓开始对女儿说起了旧事。

江南士族众多,但谈的上世族的,如今无非也就江、顾、孙、陆四家。原来魏晋时期叱咤一方的江东世族朱、张两家,早就被后期冒起的江家和孙家吞并了个干净。陆家多出文人名士。会稽只留下顾氏这一大支,经营多年,英才辈出,一时成为江南诸族之首。

而后胡人让汉人操舟,大军渡江南下,终于还是攻破了江南。顾氏一族成为首当其冲的泄愤对象,被屠戮的干干净净,只有一些提早送到江、孙、陆三家的孩子逃过一劫,托庇与三族之中,得以成长。

孙家后来投降了胡人,被江南世族嗤笑,羞于为伍,如今虽然还在,过去的名望也已经是名存实亡了。

当年,只有陆、江两家互为犄角,守望相助,愣是没有让胡人得了什么便宜。

而后他们献上钱粮,换来一时安宁,胡人本就不善水战,也不喜欢南边的气候,大小世族乖乖给钱给粮,他们也不愿消耗实力,便一直这么暧昧的共存着。当时许多世族就是如他们这般苟且的生存着的,凡是不屑于过如此生活的大族,大部分都落得顾氏的下场。

有传闻说李老国公的母亲也是顾家女,托庇于故人家里,后来遭遇了变故才下嫁与李老国公的父亲。但所有人都觉得那是李老国公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说法,所有仅存的顾氏后人都否认还有族女流落在外面。

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楚氏不满胡人压迫揭竿而起,开始联合各方势力,收复中原。

江南世族当时处于观望态度,但是也在暗地里给钱给粮,出人出力,希望有朝一日能收复到江南地方来。

但楚家军没有先来,倒是胡人对各大世族的反扑先开始了。

到了大楚立国之时,江家因为建堡于水上而保存了绝大部分的实力,而陆家却是元气大伤,和全盛时期相比,差不多少了一半的实力。

那时候先皇为了平衡各地世族的实力,向来是扶起一个打压另一个,或内部分化解决,或通过再次联姻拆散同盟。

江家经过这场动乱,成了江南地区那笑到最后的一群人。不但如此,江氏还收归了战乱中流离失所的流民,无数流民成了江氏的佃户或隐户,一下子成了先皇的心头之患。

但江家两代族长实在滑溜,从未留下过一丝把柄,甚至还主动向陆家交出了当年吞并的一部分基业,帮助陆家重建根基,以换取江南局势的平衡。

陆元皓当年是不想来京城的,他家刚刚恢复元气,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他一上了京,陆氏无人主持,必定要落到二流世族的地步。可皇帝不但召了他,还召了江道奇,他们不得不去,否则就是藐视新皇。

当时江南的江家一家独大,顾家几乎全灭,孙家虽然实力不损,但已经无法获得其他世族的认同,陆家作为最弱的一支,随时都可能被先皇拿来开刀,试试江南世族的水深不深。

先皇原本也是想这么做的,他不能看着陆氏起来,再跳出一个大族来。

是李蒙当年阻止了先皇的做法。

他认为此时陆家若有事,只会引起江南世族反弹,更加努力的保住陆家,反倒会催生出一支庞然大物出来。此时只有扶植陆家,并联合孙家,一起打压江家的势力,才能继续保持平衡,不出乱子。

先皇自己就是世族出身,他家就是靠着隐户起的家,自然知道一旦任凭世族做大,到后来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但李蒙说的也有道理,当年那般局势,实在是不能再乱,只能徐徐图之。

所以李蒙找到了陆元皓,说明了先皇的顾虑和对江家的担忧,陆家根本没有路可选,要么选择被先皇开刀,一辈子都拘在京中,子侄不可入仕,慢慢凋零成商家巨贾一般的没落人家,要么就赌上一把,成就几十年的兴盛。

此乃阳谋,陆家和孙家没的选。

虽然知道这是与虎谋皮,也只能乖乖入局。

所以陆元皓接受了先皇的安排,将族长之位交予堂兄,其兄在江南继续经营,朝廷暗地里扶植陆家,他家才能发展的如此迅速。陆家发展壮大,自然就要和江家抢夺生意、抢夺人望、抢夺一切资源,加上孙家的帮助,江氏便一直没有得到太大的发展。

只是光是如此还是不够的,世族的根基在于家族的传承,在于名望,在于联姻后牢不可破的盟友关系。所以在开始之初,便有了李锐与陆珺的亲事,有了他家大儿子陆瑾与孙家长女孙元娘的婚事。

因为陆元皓是翰林院掌院,必定要支持科举取士,可支持科举取士,无异于自掘世族的祖坟,断掉他们家中子弟更多的机会。陆家所作的一切,先皇所玩的手段,江南大小世族又不是傻子,所以才会渐渐疏远陆家,因为谁也不知道陆家下一个受命要吞没的是谁。

这才是陆家一直不招江南世族待见的原因,这也是其他世族为何疏远陆家的原因。被皇帝操纵了的世族,已经不能保持它的独立性,成为四不像一般的东西。

就如同当年为了保全家族而投靠了胡人的孙氏一族,就算后来他们在楚军收复河山的时候几乎倾尽所有,如今世族也不卖他们的帐。

这就是污点,一旦毁了世族立世最坚持的根本,一辈子就抹不去了,也得不到认同。

陆珺觉得自己配了李家的亲,所以江家、刘家、齐家甚至是赵家这样的人家都不屑于和她往来,其实不是,而是他家早就已经被扒了皮,让这些人家无法保持接受的立场。

陆元皓的选择决定了陆家只余下一个“累世大族”的空壳子,若说当年陆珺的亲事,在现在这种发展下,在当年的选择中,还真不能说李蒙坑了人。

陆珺既然嫁不了高门世族,要么只能入宫为皇子的妃嫔,要么嫁到李家作为未来的国公夫人,位比亲王王妃,在这两个选择之间,仁厚的李蒙给了陆珺更好的出路。

但李蒙死了。李老国公也没把世子之位交给李锐。

陆珺一下子就变得尴尬了起来。

“我们当年把你从江南接上京,就是希望能好好教导你,能把你培养成一个称职的国公夫人,能够撑起家业,为我家再添一门助力。可是谁想到李蒙死了,李茂坐了信国公的位子,李锐一下子成了白身,先皇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不给李锐任何爵位傍身,你将来嫁的李锐到底是什么前途,都已经成了未知。”

顾氏说到这里,也为女儿的命运鞠一把泪。

她原本不该是这样的境遇的。人总是势利的,若凭着珺儿李家未来宗妇的身份,身为世子的嫡妻,就算他们陆家身份再尴尬,也不会像现在这般连二流世族的闺秀都不与女儿来往的情况。

谁知道当时圣眷正隆,如日中天的李家,倒得竟这样快呢?

他们在家中唏嘘,并不是唏嘘这门亲事不好,而是时运不济,竟然将一手好棋,活生生下成了死棋。

一想自家女儿被坑的从天上掉落到泥地里,他陆氏一族成了两任皇帝手中的棋子,半点不由人,他们又是怒,又是恨,又是惧怕。

甚至不愿意再提起这门亲事。

也就是那时候起,陆元皓不允许顾氏再按宗妇的器量和标准教养女儿,若是她有了那样的心胸和眼光,却没有得到对等的身份,只会徒然痛苦,怨天尤人,甚至唆使丈夫妄图抢夺家业,祸害到娘家来。

反正李锐以后顶天也就是个四五品的官员,皇帝是不会让他超过他堂弟,威胁到世子之位的,也许只是在他成年以后给个虚职或爵位,若是这样,依照顾氏现在教养的路子,未来夫妻两相敬如宾,陆珺能够独自管家理事,那肯定是没问题的。

至于大局、至于陆家一门的前程,他们根本就不指望能在女儿身上改变。

这就是帝王之道,是无上的霸道,是倾举国之力压迫于他陆氏一门的制衡之道,他陆家就是那被历史的车轮碾过的道路,是那在行进中被不小心撞飞的鸟儿,根本无力回天。

江氏有晋国公府张氏结盟,他们家和信国公府结盟,原本应该是旗鼓相当,平衡至少两代的。可如今这盟约名存实亡,李家虽然继续屹立在大楚的朝堂之上,却根基浅薄,也是岌岌可危。

而他家,则是先皇和今皇留着辅弼李家成事的一招可用可不用的明棋。江家若是不倒,还有许多年的转寰余地,若是江家先示弱倒下,被开刀的就会是他们了。

“我本不赞同你父亲的做法,因为女子的心胸气量,并不仅仅要用在争权夺利、后宅争斗之上,可你父亲有一点说的对,你知道的越多,就越无法平静的生活。我们自己如今都只能韬光隐晦,做出淡泊名利的样子来,不然无论是世族还是皇帝,若会觉得我们起了怨恨之心,那才是一场大祸。”

顾氏看着已经和陷入沉思中的女儿,叹了口气说:“你别觉得你父亲得了礼部尚书是因为开始受到皇帝重用了,那是因为晋国公丁忧,皇帝要做做样子,又不敢提其他有名望势力的世族,只好拉了你爹这么个被孤立的可怜人……”

“夫人!”

顾氏可不怕他,接着说道:“可是如今你已经没法过平静的日子了,你既然知道了真相,娘就得彻底让你清醒……”

“娘,若是我要入宫呢?”陆珺张了口,说出一句突然的话来。“若是我不嫁李家了,想要入宫走另一条路呢?”

陆元皓千想万想,也没想到女儿会冒出这一句话来。

他说出真相的原意,就是想让女儿明白信国公府没有欠他家什么,让她不必对信国公府如此哀怨不甘。

他原以为什么都不说,就能维持着女儿的骄傲性子,让她一直做着自己是豪门贵女,低嫁李家的梦,因为李锐肯定也是这么想的。而以邱老太君和李茂夫妻的见识,想来也会觉得是他家低嫁了嫡女,不会对女儿不好。

若是所有人都能想法一致,这也是一种相处之道。

可他却没想到,女儿突然说出这种话来。

还是说,他的女儿就是天生的陆家女儿,哪怕什么都不教,这种以家族荣辱为己任的责任感,依然在血液中与生俱来?

就和当年牺牲了和李蒙的感情,而选择了当今圣上的皇后娘娘一般?

“你想都不要想!你难不成想嫁当今圣上?若说是皇子,你退过亲的身份是做不了正妻的,这可和当今那位不一样,李蒙当年是没婚约的!还是你要做妾?”

顾氏掐死女儿的心都有了。

“你敢说出自甘为妾的话来,我先第一个打死了你!”

“可是娘,既然我嫁给李锐也不能改变什么,为何我不能试试为家中走出一条路来?陆家既然已经无路可走,何不学信国公府,放下世族的身段,彻底归心与圣上?”

“你给我闭嘴!”

“不,夫人,让她说。”

陆元皓突然出声。

他想听听他这女儿,是天生就这般大的野心,还是真的是一心为了家里。

她如今见识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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