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身聊发少年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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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身聊发少年狂- 第2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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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占江围湖,盲目围垦,使得水脉被破坏,湖泊的面积变小,两岸蓄洪防旱的水库无法正常泄水。若遇洪灾,上游之水必定淤塞,冲毁他们的圩田。若是遇到大旱,他们截断了水脉,下游就会无水可存,也只能放水过田,以利下游。”

“我在十年前就看到了他们干的蠢事,也曾好意派人去提醒,但陆元皓比他父亲实在差太多,不但自以为是,还认为他已经倒向皇室就成了我们的对头,我是有意害他。”江道奇冷哼了一声,“尹朝时,人人都说顾陆江孙,我看江南四族,也只有顾家能和我们相提并论,现在虽人丁凋敝,再过数代,还有复兴之时。而陆孙两家,鼠目寸光,毫无祖辈之远见,覆灭就在眼前了。”

李茂坐在凳子上,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他并不懂江南田耕之事,但也大概知道围垦是个什么情况。南方都是水田,好的水田难得,有些人家就会掘开湖泊放水灌田,再用堤坝将水拦于其中,人为造田。

围垦不但会解决土地稀少的矛盾,在旱涝之时,围垦的土地很难受到影响。

但围垦之地的周边地区就难说了。

“此事当真?”

“自然是当真。此事怕是当今圣上都不会知道太多。占湖围垦所得到的土地不是官田,是不需要去官府报备的。否则仅凭圣上的支持,陆家最多在经商中占得优势,哪里能经营的如此繁盛?他们的鱼和珠是从哪里来的?又哪里来的那么多地种桑树和粮食?”

江道奇有些不屑地说,“满朝文武,没有几个精通计算与财政之人,如是有心人算一算,早就会发现陆家不对了。不但如此,私铸钱很多年前就已经出现大量踪迹,你们在京中是不能知晓,但这几年间,市面上从七八百文银子兑换一两银子到如今一千文才能兑一两,膨胀的如此快速,也没有一个人能察觉是什么原因,这简直就全是蠢物了。”

李茂被江道奇的话堵得一噎。

真不好意思,他也是那蠢物的一员。

江道奇看李茂神色尴尬,有些好笑地说:“李国公莫怪,我就是这张嘴太坏,所以我当不了官的,我看天下都是蠢人,注定我做不了什么官。”

“我们这些穷苦出身的勋贵不了解这些事情也是正常,可朝中那么多世族大员,其中不乏有族长之位的,还有户部,令弟江道异正是户部侍郎,这么多年来,为何没有一个人提出不对?”李茂忍不住开口。

“我们为什么要提?”江道奇冷漠的反问。“你们勋贵和陛下,都认为我们世族是社稷的蛀虫,是只知道追名逐利、自私自利的一派,我们擅长的这些经营都是搜刮民脂民膏的出来的经验,不是吗?”

“这……江族长此话未免有些偏颇。若是为了国运昌隆……”李茂有些迟疑的说,“这些事是不应该隐瞒的。”

“你现在可以去问问陆家和孙家,若让他们掘开堤坝,放水泄洪,冲没族中千顷良田以利两岸百姓,他们干是不干?”江道奇看着李茂的神色,讥讽地说,“你也知道不可能,是不是?而扶植江孙两家打压江南其他世族是先皇定下的计策,即使当今圣上知道了,也只能闷头吃这个哑巴亏,不会宣扬。”

“那银贵铜贱呢?”李茂实在不能苟同于江道奇的这种观点,带着一丝气愤站了起来,“私铸钱对于我们这些显贵以及世族都没有太大影响,国库赋税也都是兑换成白银收库,于国库也无冲击,苦的却是百姓。眼见着自己的钱缩了水,这些百姓该如何生活?”

“世族、勋贵、朝廷,竟人人都将百姓视为无物!这世道是怎么了!”

“李国公,我有一些欣赏你了,可惜你是勋贵之后,否则我两家结为姻亲,一定是很有意思。”江道奇也站起身,“但世事就是如此,皇帝若要坐稳那张椅子,就要牺牲许多,包括自己;世族想要绵延数代,就要与民争利;勋贵不得不立起,就得依附皇帝。百姓?百姓在哪?百姓不过是所有人相争的棋子和工具罢了。”

“我欣赏你,也欣赏你的想法,但你毕竟还年轻,没有看清这个朝廷和世道。”

江道奇有些疲累的说。

“你提出来的提议我已接受,我也会游说江南世族先放隐户避难,同时开渠放水。但陆家和孙家非我所能及也。李国公,一边是姻亲,一边是百姓,是取百姓舍姻亲引得两家反目为仇,还是护姻亲舍百姓从此成为同盟,你自己选择吧。”

“今日我与你相谈愉快,但天色已晚,在下告辞。”

李茂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离开那间民居的。

他仰望苍穹,只见天空一片漆黑,更有阴云笼罩,顿觉心中一团郁气,实在无法驱散。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为政之人都有他这样的感觉,总觉得自己能做出一番大事来,却发现一番大事想要做成,不是那么容易的。

各种倾轧、勾心斗角、私欲私利,甚至只是个人好恶,一时意气,都能阻挠事情的继续。

而作为皇帝,对于下面人斗成一团,既是乐见其成,又怕太过激烈动摇根本。而所谓的根本,原来并不是百姓,而是权势和控制力。

他家也是寒门出身,当年也是尘世中千千万万的棋子之一。他们不甘心只被做成棋子,于是成就了如今的信国公府。

如今呢?如今他们也做了下棋之人,可棋子就不该被尊重了吗?

棋子也是有尊严有人生的好吗!

棋子也是随时能翻身成为下棋之人的啊!

他举目四眺,这间位于东城的民居四周都是小巷,狭窄的小巷里阴暗不见光线,仿佛随时会择人而噬一般。

“大人,我们该回去了。”一位家将从某个角落闪了出来,提醒他。

自从邱老太君和李锐都被刺,无论信国公府哪位主子出门,至少都有十个家将在一旁守卫。暗地里的更有不少。

李茂看了眼藏在阴暗处的家将,淡淡地“嗯”了一声。

“我们回府。”

李茂回了府,先是去了持云院。

看见持云院里远远的橙色灯光,他的心也似乎温暖了起来。

他的妻儿都在北园,他若回来的不算太晚,向来是先拜见过母亲,然后再去妻儿房里沐浴更衣,休息一会儿,再回东园的。

顾卿下午送走了张玄,对张玄所说的“血案”、“牢狱之灾”一直耿耿于怀,就等着李茂回来问个究竟。

等李茂进了屋子,顾卿屏退所有人,包括花嬷嬷,这才拉着李茂问道:

“玲珑阁的血案是怎么回事?李锐的牢狱之灾又是怎么回事?你们到底瞒了我什么?”

难怪他回来的时候满脸都是虫咬的痕迹!

李茂原本就没想瞒太久,他知道下午老太太才送走张玄,此事应该是张玄所提。

他想着顾卿已经有了心理建设,便原原本本的把这件事从头到尾说的明明白白,连皇帝怎么设局,怎么让他打入世族内部,他怎么决定和世族作为同盟,以后游走于皇帝与世族之间都说的清清楚楚。

他怕顾卿不懂为什么他要这么选择,不得不把他这么选择的原因都说详细,诸如会鸟尽弓藏,以及他们根基浅薄,却四面树敌,若不再寻盟友,只有死路一条等等。

顾卿不太懂政治,但从小看的电视剧和历史书也不少了,自然明白李茂的顾忌。想到他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如今要在夹缝里求生存,着实是不易,只得拍了拍他的背,叹了一句:

“这真是不容易,实在撑不住就别撑了吧,我们家钱粮都够花销,何必趟这个浑水,你要觉得实在费力,不如告病回家。要不然你先设好后路,等哪天我一去了,你正好可以丁忧抽身事外……”

李茂听到前面还感动极了,对他来说,最宝贵的抉择不是想要做什么都能做,而是不想做什么可以不做。可是听到后来,他就开始惶恐了。

“娘!您说什么呢!您说这样的话,对我来说才叫天塌了!儿子这么辛苦忍耐都是为了您和全家能过的好好的,您要有个万一,我这么选择又有什么意义!”

顾卿也就是随口一提,她今日越发觉得身体没有前两年刚来的时候好,总觉得恐怕哪一天血管一爆就去了。她自己看的豁达,却忘了这世界百善孝为先,平日再怎么作恶的人都有可能是孝子,更别说李茂对父母是真的孝顺。

“生老病死都是常理,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这么避讳。算了,换个话题吧。你说张、江两家和你结盟,这口头结盟也算是结盟吗?”

顾卿印象中,好像口头结盟都虚得很。也许是古代人比较讲信用?可是人性都是趋吉避凶的,这信用没有其他东西约束,能有多大用处?

“……”李茂顿了一会儿,有些羞愧的说。“这事还没有和娘说,实在是我说不出口。”

“我同意了张家的联姻要求……”

“什么?你说……你要娶张家哪位小姐?方婉怎么办?”顾卿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李茂。

没看出来这李茂是个渣男啊!

“娘,你想哪里去了!人家张家要联姻也不会把嫡女嫁给我做妾啊!”李茂恼羞成怒的叫了起来,“不是儿子!”

“那李铭要娶谁?”顾卿一想李小呆才十岁居然也被卖了,顿时对这个婚姻包办连新娘面都看不到的世界绝望了。

要再是一个陆珺这样的,这哥俩怎么过啊!

“不是铭儿。是锐儿。”李茂羞红了脸道,“我收了张家的婚书和命匣,也把锐儿的命匣送给去合过了。陆家小姐和我家订了亲,两家都尚且没交换过八字,如今为了这混乱的局面,居然还背信弃义……”

“等等等,我没听错吧?李锐?他不是已经定了陆家小姐了吗?先皇定下的亲事也能退掉重换?”

顾卿心中一喜。陆珺可以不用嫁过来了?她长这么大还没有这么讨厌过一个小孩子,这陆珺算是开了先河了。那么自以为是又自傲的姑娘,不知道是不是世族常例哟。

呃,似乎张家比陆家还大牌?

若真是这样,那李锐就是从坑里被捞起来,又推到一个更大的坑里去了。

“我也是这般想,起先根本不愿答应。可张家和江家信誓旦旦陆家一定会在今夏之后退亲,这婚书只是提早结下。皇帝也不以为然,认为联姻算不了什么,让我先答应。”

李茂摇了摇头,“李锐原本就是陛下为了大皇子联系张家而备下的,就算这次不和张家定亲,陛下日后也会想办法让张家与他有联系,如今陆家倒变成无关紧要的位置了。”

当年李锐的婚事就是为了安抚陆家的。如今陆家已经被安抚归顺许久,这门亲事还要不要存在也就无足轻重。陛下最善于权衡利弊,张家那边利较大,他就浑然不顾信国公府一个嫡子定下两门亲事若是暴露出去会是多大的丑闻了,以后儿女婚嫁都别想了。

张家也是因为这个才想要手握婚书。陆家若一直不退亲,急的只会是信国公府,到时候他就要向张家求助,想办法退了这门亲,又是一个把柄在手。

这些聪明人玩的聪明伎俩往往都是环环相扣,他看的出来,张家和皇上也不怕他看出来,因为他们玩的都是阳谋,笃定他不会反抗也无法反抗。

这种挫败感他随时都有,可是他性格里坚韧的那一面也随即就会跳出来,总是叫嚣着让他忍耐,日后总有一天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他这种逆反心理自然是不能和母亲说,只好接着说道:“只是这样,确实是我们家的不是,做出这种背信弃义之事,就算是圣上授意的……”

“我高兴的很。”顾卿突然开口道。“能不然李锐娶那陆家姑娘我实在太高兴了,娶回来才是惹祸呢。”

“怎么,娘在花会上对陆家小姐并不满意?”

“我哪里敢不满意人家啊,我就是一寒门的糟老太婆子,不满意的是人家陆家小姐。”顾卿没好气地说,“我和你说,花会那天,我刚刚遇刺,惊魂未定之际,那陆家小姐来找我,说是有事情相询……”

顾卿一五一十的把陆珺说的话复述了出来。她原本是不想告状的,不过是一个孩子,又没经过大人同意,怕只是“公主病”发作,不能因为这个传出坏名声坏了人家一辈子。再说了,和外人说未来孙媳妇嫌弃自己家很有面子吗?

可如今她看李茂对这门亲事似乎十分愧疚,外人的面子和自家人的心情哪个重要,在顾卿这里不言而喻。

李茂皱着眉头听着顾卿的话。

他对此事的容忍度要比顾卿低得多,毕竟他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受的是古代的礼仪纲常那一套,李锐这一生已经够苦,若是再碰不上贤妻,这辈子都家宅不宁。

陆家是累世大族,陆珺其母更是顾家之女,为什么教出来的女儿还没有平常百姓家的女孩懂礼谦逊?再想到陆元皓每次和他说话恨不得把鼻子都翘到天上的语气,李茂悟了。

原来这也是家学渊源。

“难怪江道奇说陆家各个自视甚高,鼠目寸光,只顾得了眼前……”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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