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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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妻-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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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点,妞放嘴里吮,抬头看时,外面天地浑暗,满天飞舞着细鸡毛一样的东西,不,是白色的,象鹅毛一样白。妞呵呵乐着,放下袜子,急急披了件衣服跑出门外,仰起头,双手接着不断落下的晶莹的凉丝丝的东西,却接在手里就没了,这是啥东西?这么好看?妞在院里站着,站了多久她不知道,她一点点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染白了,好看的,干净的这所有的一切,都变样儿了。妞觉得这里真好,什么都好,吃的好,住的好,强子好,姐好,爹好,今天这天地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强子一路不知道寒冷,他是听打书架的人家说的英英的事,英英是这石门村里最俊的姑娘,自然有很多给提亲的人,也是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对象,自从他家成了群众仇视的目标,英英和强子的事没人关心了,大家只关心根正苗红出身的英英花落谁家。 
  今天听人说英英许给了公社副书记的儿子,洋历年那天结婚,婆家光彩礼钱就给了五百块,还不算衣服鞋子,还给了个家传的金戒指。说话的人们满口的羡慕,背着强子说,可强子听到了。还有十九天,英英就嫁给公社副书记的儿子,他默默地做着活计,狠狠地推着刨子,英英,她真的嫁?直到天黑,人家催着说别干了,在这儿吃吧,强子说不,回家吃。 
  英英本应该是他的女人。 
  披着一身雪,强子不知道天黑天冷,推开栅栏,直直往屋里走,显些撞上一个雪雕人。是妞,伸着双手,仰望着天,和天地浑为一体。 
  强子站住,以为妞冻死了,细细看才发现她被雪花打得眨眨的忽明忽暗的眼睛。 
  “想冻死啊,回屋去。”强子拔拉一下她,径自走回屋里。 
  妞才看到强子,这是到这里的第一次,强子回家她没接。 
  跟着强子蹒跚地回到屋里,妞没打扫身上的雪花,忙给强子倒水,不小心碰倒了暖壶,一壶热水全洒在身上。 
  强子赶紧走过来,妞结巴着,“我,我,我,倒了,”忙着手胳膊去擦桌子。 
  “你干啥呀!”强子大吼,拉过妞,用力扯妞的上衣,看看下面裤子也湿了,又去给她脱裤子。 
  “不要脱,不要脱。”这可是姐给的最好的衣服,强子却给撕扯着,妞四处躲。 
  强子着急,她怎么不知道烫疼啊,想想又明白,是她冻在外太久了,还有手,定是没知觉了才碰倒了暖壶。 
  “快脱。”热水透过衣服沾在肉上再脱,会把肉皮都带下来的。 
  妞也感觉到疼了,嘶声叫。 
  老爷子那边着急的声音,“咋了?” 
  “没事爸,她把暖壶碰倒了。” 
  “快抹酱油,抹酱油,咳咳咳” 
  把妞扒个精光时,强子仔细看她的前身,还好,只有左胸上掉了块皮,小腿上有一片红肿。 
  妞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强子上炕扯开被窝,“上来。”然后出去倒酱油。 
  妞的手冻僵,想把被子盖在自己身上,动作更加笨拙。强子放下碗,给她盖好,只留下左前胸裸在外,把灯蕊挑亮,怒着“外面冷不知道?” 
  妞感觉皮肤上火辣辣地疼,可她不敢说疼,她把热水全洒了,强子还没洗脸洗脚呢,他天天晚上得喝水洗脸洗脚,还有,暖壶碎了。小时候她打碎只碗,三天娘也没给她饭吃。 
  妞左|乳上面铜钱大一块没了肉皮,冒着淡黄|色的体液,周围几个黄豆大小的水泡。 
  强子拿了毛巾蘸上酱油给她抹,妞大叫,强子皱着眉住了手,“忍忍。” 
  妞就咬着牙不做声了。强子的眉和眼睛最好看,里面黑黑的象夜,却有点点闪亮的小星星,眉浓浓的,皱起来就仿佛聚了许多愁,妞不喜欢看他皱眉,于是伸出手,想把那眉抹平。 
  “你别乱动。” 强子躲开她的手,继续给她抹酱油。“跑外面冻着干啥?啊?” 
  “外面,白白的,好看。”强子把酱油瓶放桌上,冲她吼,“下雪有啥好看的?在屋里不能看?” 
  “下雪?雪?” 
  强子压着怒气,“你们那儿没下过雪?”妞不敢说话,咬着下唇看强子,摇头,不时促促两条弯弯的细眉。 


  她不丑,这眉和英英的粗浓的眉毛一样耐看。强子从伤处看到了她整个胸部,很好看的皮肤和体形,强子下炕端着碗拿毛巾出去,有点恼自己想掀开被窝,看她胸下部位的冲动。 
  得给她找个医生,吃药或打针,不然她肯定感冒。村里的医生叫半农半医,是做农活和医生的兼职,村里人有个头疼脑热的不用去医院治。 
  自从强子家受了批判,全村里就医生家两口子待强子客气了,他家也要强子给做书架,所以来得倒快,看到妞说,“你媳妇还挺俊。” 
  强子扯扯嘴角,“跑外面傻站着去了,冻的。” 
  药怕是来得慢,打针吧,强子说行。 
  医生在支架上支一个小铁盒子,妞很奇怪,不用柴,居然有小火苗,在用水煮什么东西,却不是做饭。 
  当医生拿出煮过的针筒,用镊子装好针时,妞突然怕了,她想那针不可能是扎强子的,一定是扎自己。 
  妞生过病,却是第一次打针,一切在她看来都很好奇,直到医生走近她说,“趴下。” 
  妞死死地盯着医生手里的针管,一点点在被窝里蠕动。 
  强子走过来,抓住她的手,还是冰冷的,抱着她的身子帮她翻过身,妞形体从背看,更妖娆,左右腰眼里各有一颗褐色的痣。 
  妞怕死了针和医生,可她只流泪没出声。医生是强子尊敬的人,他曾经救过他娘的命,可是后来他娘还是死了,后来给爸看病。 
  强子说大哥,我明天就给你打书架去。医生说,急啥,先忙别人的。 
  送医生回来后,强子看她掉了泪,说,“打针治病,小孩子都不哭。” 
  妞忍着不掉泪,好半天才怯怯地说,“热乎了。” 
  强子叹口气,“你在那被窝睡吧。”吹了灯。  
    夜里,强子听到妞在翻身、惊叫,开灯看时,妞满身大汗,紧紧闭着眼睛。没了呆呆的眼神,妞的神态很象睡着的婴儿,脸色潮红,几缕乱发贴额上,很纯静,让强子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在动,在酥醒。等发觉自己冷时,也不知看她了多久。妞的被子移到了肩膀,露出她若隐的胸部,在灯光下闪着温柔的光,包扎好的布有些散,强子动手给她重新绑了,居然,有想摸她抱她的冲动。 
  妞三五天就没事了,烫伤不容易愈合,难得她皮肤这么好。 
  妞很高兴强子给他盖被子,虽然她身子烧得难受,可是她知道强子半夜给她盖了被子。小小特别小的时候,娘给她盖过被子,十几年她就有这么一个美好的记忆,而且为了再等到娘给自己盖一次被子,她有几年天天夜里睁着眼睛等到迷迷糊糊,掐自己的腿不让自己睡着。直到后来娘看到了,吼她,“还不闭眼睡觉。” 
  后天就是洋历年了,强子赶集买了肉和鱼,都冻在窗户外的大缸里,说过年那天吃。妞没事儿围着缸转,她很想打开扣在缸上的破锅,再看看一尺多长的鱼。在山里小溪边砍柴时,她看过鱼,可那鱼好小,强子能带回家这么大的鱼,还是两条呢。洋历年啊,为啥叫洋历年呢,点火的叫洋火柴,点灯的叫烊油,妞不知道为什么叫,她只知道在这里,点火多用几根火柴,多加些洋油,强子不怪她,妞常常乐得心里象飞,真的,那天她擦大柜的时候把一面镜子打碎了,她一天不敢吃饭,晚上回来吓得站在碎镜子前看着强子,强子什么都没说,只让她扫干净了,第二天还买来了一面更大的镜子,上面还有zhuxi像,还有字,还有花,真漂亮。 
  妞等强子走了,偷偷去照镜子,呀,镜子里的人,真的,真的长得很俊,妞摸着自己的脸,乐乐,镜子里的人象花一样。 
  英英在路上截住了强子,给他一个纸条,上面写着,中午,村后的树林。树林是强子和英英几年前常去的地方,树林里有几只鸟,哪只鸟在哪搭了窝,强子都曾经非常熟悉。  
    强子一上午都在去不去上不定,看看日已在头顶,他还是收拾了工具走向村后的小树林。中午的林子,北风被树木嘶过,传来枯木的呜呜声,阳光并不耀眼,但照在人身上,还是让人感觉温暖。强子四周看看,在几棵人粗的大树中间,有一堆被人打下的树枝,显然没来得及搬走,在靠南向阳的地方坐下来,静静地听着寒风呼啸的声音。远处传来稀松的狗叫声,一道红影奔跑过来。 
  强子放下工具包站起身,是英英,迎风飘起的乱发和红围巾,在灰秃一片的树林里穿行飞舞,格外动人。英英远远奔过来,张开双臂,强子迎过去,那身体重重的砸进了强子怀里。怀里的人颤抖着紧紧抱着强子大口喘着气,“强哥,带我走,走,哪儿都行。” 
  强子的脸贴着英英冰凉的脸,“你咋跑出来了。” 
  “我,装病,只有这空儿,你带我走,走,永远别回来。”强子的心被风吹透,沉默着,更紧的抱着英英。 
  “强哥,快,带我走,现在就走,走。”英英从强子怀里挣出来,拉着强子走。 
  强子把英英重搂进自己怀里,“走?走哪儿去?” 
  “哪都行,上不了天堂,咱入地狱,吃不上稠的,咱喝稀的,只要,和你在一起。”英英还在喘。 
  强子的脸在英英脸上磨蹭,“不要家了?不要你爸妈了”英英哭出来,“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他们谁替我想了,我不要。”英英疯一样拉着强子走,大叫,“走,快走啊。” 
  强子不动,闷闷的声音,“不,我瘫炕上的爸,咋办?” 英英拉不动强子,急得跺脚,“是,你还有瘫爸,你还娶了傻媳妇,你都舍不下,可是我呢,啊,我怎么办?” 


  强子说,“你不是要嫁人了吗?” 
  “你,你,你个没良心的,如果你不娶傻媳妇,我会答应吗?啊,我不是被你气的?” 
  “我不娶媳妇你能嫁我?”强子深深地看着英英,英英被这眼神震住,那里面的悲痛和无耐让她心如刀割。 
  “强哥!”英英再次扑进强子怀里,哭得惊天动地,“我们这是啥命啊!” 
  强子被风刺中了眼,仰头看看天,是啊,老天,这是啥世道? 
  英英哭着抽泣,走不得,躲不掉,强哥我们就认命吗? 
  强子沉默地站着。 
  很久,英英忍住哭声,说,我得回去了,找不找我,他们指不定又生啥事儿。强子说,无所谓,我不怕。英英说我怕,别给你们找事儿了。强子说,以后你别找我了,我有媳妇你也成|人家的媳妇了,好好过日子。 
  英英眼睛睁得滚圆,盯着强子眨也不眨,说强哥,你记着,我是你的人,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强子捂英英的嘴,瞎说。好好活着,照顾好自各儿。日子还长着呢。英英说,没有你我死活一样。 
  强子说你记着英英,这天儿早晚得变,信我的,也为了我,你得好好活着,让我知道你过得好,这样我活着也有劲儿,知道不?英英搂着强子的脖子再哭,还哭,哭得风也跟着抽泣。 
 第一部 第四章 新年 
      终于到新年了,强子却一大早出去了。几天强子的眉皱皱的,妞好想用手给他抹平,可怕他骂,所以就只有呆呆地看着他。妞不敢说话,目送着强子的身影再也看不见,收拾着强子没动过筷子的碗。 
    强子病了?上次强子给自己找了医生。强子一定是病了,人病了才不吃饭。 
    妞着急了,她的眉也皱起,找上次给她扎针的人也给强子治病,打针治病。 
    妞两个月来第一次走出了家门,来到街上。一切都是陌生的,茫茫然向前一步步走,回头看看家,遇上人,她盯着打量,但都不是那个给自己打过针的人。 
    半条街走过,她回头时,身后出来了不少男女老少,指指点点,妞就转过身来往回走,人多了,会打针的人说不定就在了。 
    “看看,这就是强子娶的傻媳妇儿。” 
    “模样还好。” 
    “傻给谁送去啊,桂花还指望着她下崽呢,下崽也是傻子,还不如不下。” 
    “生下来,别吃她奶就行,我们家他二姨那村就有一个傻媳妇,生个小子,吃羊奶长大的,不傻。” 
    “哎,你瞧瞧,她怀上了没?” 
    “不象,走路是慢点,可身上看着还轻着呢。” 
    人们看妞,妞也认真一个个瞧着人们,缓缓从人们身前经过。 
      “这傻丫头不是找什么人呢吧。” 
    “象是。” 
    “问问。” 
    “问啥呀,少理她。” 
     终于还是有一个好事儿的胖婶伸了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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