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万种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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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万种死法-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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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我不会。”    
  “两周前你才在这儿接受完戒酒治疗。医院有你的记录。我们才帮你清除酒精,结果你坚持了多久?”    
  我没吭声。 “你知道昨晚怎么被送到这儿来的吗?你浑身痉挛,抽搐个不停。过去发作过吗?”    
  “没有。”    
  “嗯,你还会发作的。如果继续喝下去,你肯定会再发作的。不是每次都会这样,但早晚会的。你早晚会死在这上头。除非你先死于别的原因。”    
  “闭嘴。”    
  他抓住我的肩膀。“不,我才不闭嘴呢,”他说,“我他妈为什么要闭嘴?我不能既礼貌周全、顾及你的感受,同时又阻止你胡说八道。看着我,听我说。你是一个酒鬼。如果你再喝,就会死路一条。”    
  我沉默不语。 他已经规划好了。我得隔离戒酒十天。然后去史密瑟康复中心进行二十八天的治疗。当他得知我没有医疗保险,也没有接受康复治疗所需的两千美元时,他就放弃了后面的那个计划。但他仍旧坚持让我在戒酒病房住上五天。 “我不用留下,”我说,“我不喝酒了。”    
  “每个人都会这么说。”    
  “我是说真的。如果我不同意留下,你就不能强迫我。你必须让我出院。”    
  “如果你这样出院的话,你就违反了‘美国医学学会’的规定,违背医嘱。”    
  “那我也要出院。”    
  有那么一会儿,他看上去很生气。之后,他耸耸肩。“随便你,”他轻松地说,“下一次你就会听医生的话了。”    
  “不会有下一次了。”    
  “哦,肯定会有下一次的,好吧,”他说,“除非你栽倒在地的时候离另一家医院更近,或在被送到这儿之前就死了。”    
  他们还给我的衣服脏得一塌糊涂,因为我在街上滚过,衬衫和外套上还有斑斑血迹。他们把我送来时我头上的伤口在流血,他们给我缝了几针。我显然是在抽搐时伤到了头部,要不就是在此前的奇遇中挂了彩。 我身上有足够的现金付医疗费。这倒是一个小小的奇迹。 早晨下过雨,街道仍旧很湿。我站在人行道上,信心开始慢慢流失。街道对面就有一个酒吧。我口袋里的钱足够买一杯酒,我知道,它会使我感觉好一些。 相反,我回到旅馆。我鼓足勇气才走到前台去接收我的邮件和留言,就像我做了什么可耻的事,应该向前台服务员致以深切歉意似的。最糟的是我根本不知道在我失忆期间都做过什么。 服务员的表情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也许在我失忆的那段时间里主要待在房中孤独地喝酒。也许从星期天晚上起我就没回旅馆。 上楼后,我排除了第二个可能性。显然,在星期一或星期二的某个时间我回来过,因为我已把那瓶丹特波本酒喝光,五斗橱上还有半瓶占边威士忌放在空空的波本酒瓶旁边。瓶上的标签显示它是从第八大道的一个酒铺买来的。 我暗想,好吧,这是第一个考验。你是喝,还是不喝。 我把剩下的酒倒进水槽,冲净两个酒瓶,然后将它们扔进垃圾桶。 邮件全是垃圾邮件。我把它们统统扔掉,然后查看我的留言。安妮塔星期一早晨来过电话。某个叫吉姆?费伯的人星期二晚上来过电话并留下了他的电话号码。还有钱斯分别在昨晚和今早来过电话。 我冲了很长时间的澡,仔细地刮了脸,换上干净的衣服。我把从医院穿回的衬衫、袜子和内衣裤扔掉,把西服放在一边。或许干洗店能把它洗干净。我拿起留言,重新检查一遍。 我的前妻安妮塔。钱斯,那个杀死金?达基嫩的皮条客。还有个叫费伯的人。我根本不认识名叫费伯的人,除非他是我醉酒后乱逛时遇到的酒鬼。 我把写着他的电话的纸条撕掉,考虑是下楼去打电话,还是拨给旅馆总机转接外线。如果没把那半瓶酒倒掉,我现在可以喝上一杯。结果,我下楼到电话间给安妮塔打电话。 这场谈话有些怪。同平时一样,我们小心翼翼地保持礼貌。等我们像职业拳击手那样打完第一个回合后,她问我为什么打电话给她。“我只是回你的电话而已,”我说,“很抱歉耽搁了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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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八百万种死法(25)       
  “回我的电话?”    
  “有一个留言说你星期一打过电话。”    
  沉寂片刻后,她说,“马修,我们星期一晚上通过电话。你给我回的电话。你不记得了?”    
  我感到一阵寒意,就像有人用粉笔划过黑板一样。“我当然记得,”我说,“但不知怎么这个纸条又放到了我的信箱里。我以为你又给我打电话了呢。”    
  “没有。”    
  “肯定是留言条掉在地上,然后某个好心的傻瓜把它放回到我的信箱,现在我又收到它,以为这是又一次电话呢。”    
  “肯定是这么回事。”    
  “当然,”我说,“安妮塔,那天晚上我给你打电话时喝了几杯。我的记忆有点模糊。你可以提醒我我们都谈过什么吗,以免我漏掉了什么。”    
  我们谈了给米基矫正牙齿的事,我告诉她采取另外一个方法。我向她保证,记得这部分谈话。还有别的吗?我说我很快会再寄些钱过去,会比不久前寄的钱多一些,给孩子买牙箍的费用不成问题。我对她说那部分我也记得,她说就这些了。当然,我还跟孩子通了话。哦,没错,我对她说。我记得同孩子们说过话。就这些?嗯,这么说我的记忆力还没那么坏,是吧? 挂断电话后,我抖得厉害。我坐在那儿竭力回想她所描述的那段对话,但徒劳无功。从我在星期天晚上喝了第三杯酒,到我在医院摆脱宿醉之间的一切都成了空白。一切,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了。 我把纸条撕了又撕,将碎片放进衣袋。我看着另一条留言。钱斯留的电话是他联络站的号码。我把电话打到了城北分局。德金不在,但他们把他家的电话号码给了我。 他接电话时听上去有些迷糊。“等我一分钟,我点支烟,”他说。等他再拿起话筒时,声音又恢复正常了。“我在看电视,”他说,“看着看着就睡着了。你想到什么了,斯卡德?”    
  “那个皮条客在找我。钱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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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找你?”    
  “通过电话。他给我留了一个电话号码,让我打给他。是他的电话联络站。所以他可能就在城里,如果你想让我引他出来——” “我们没在找他。”    
  有一刻我以为自己肯定是在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里跟德金通过话,而谁打给谁我已不记得了。但当他说下去时,我意识到事情并非如此。 “我们把他找到警察局问话,”他解释道,“我们发出逮捕令,但他主动上门,还带了一个滑头律师,他本人就很滑头。”    
  “你把他放走了?”    
  “我们他妈的根本没有理由扣留他。他从估计的死亡时间前六小时,到那之后的七、八个小时都有不在场证明。这证明看上去无懈可击,我们还找不出破绽。帮查尔斯?琼斯登记入住旅馆的服务员说不出他的相貌。我是指他都无法肯定那个人是黑是白。他隐约觉得那是个白人。你怎能把这些材料交给地方法院检查官呢?”    
  “他可以雇人帮他租那个房间。那些大旅馆根本不注意进出的都是什么人。”    
  “你说得对。他可以雇人帮他租房间。他也可以雇人杀她。”    
  “你想他是这么干的?”    
  “我可不是雇来想的。我知道我们治不了那个表子养的。”    
  我想了一下,“他为什么打电话给我?”    
  “我怎么知道?”    
  “他知道是我把你们引向他的吗?”    
  “我可没露口风。”    
  “那他想找我干什么?”    
  “你干嘛不问他?”    
  电话亭里很热,我把门打开一条缝通点风。 “也许我会这么做。”    
  “当然。斯卡德,不要在黑巷子跟他见面,知道吗?如果他想对你不利,那你就得小心点。”    
  “好的。”    
  “如果他真的要对付你,就给我留一个暗号,好吗?电视上都是这么做的。”    
  “我会尽力而为的。”    
  “要机智一些的暗号,”他说,“但也别太机智了,知道吗?得让我能明白含义。”    
  我投了一角硬币,打电话给他的联络站。声音嘶哑得像个烟鬼的女人说:“8092,请问找谁?”    
  我说:“我是斯卡德。钱斯给我打过电话,我是在回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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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八百万种死法(26)       
  她说应该很快能联络到他,并问我的电话号码。我告诉了她,然后上楼四肢摊开地躺倒在床上。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电话铃响了。“我是钱斯,”他说,“谢谢你回我的电话。”    
  “我大约一个小时前才看到你的留言。两个留言。”    
  “我想跟你谈谈,”他说,“面对面地谈。”    
  “好吧。”    
  “我在楼下,在你们的大厅。我想我们可以在附近喝杯酒或咖啡。你能下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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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    
  10 他说:“你还认为是我杀了她,是不是?”    
  “我怎么想重要吗?”    
  “对我很重要。”    
  我借用了德金的台词:“没人雇我来想。”    
  我们是在离第八大道几个店面远的一家咖啡店,坐在靠里的雅座。我的咖啡什么都没加。他的只比他的肤色浅一点。我还要了一个英式烤松饼,因为我想该吃点什么,但根本没去碰它。 他说:“不是我干的。”    
  “好吧。”    
  “我有你们所谓的‘有力的不在场证据’。整整一屋子人能够为我那晚的时间作证。我根本不在那家旅馆附近。”    
  “那很方便。”    
  “你是什么意思?”    
  “你想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    
  “你是说我买凶杀人?”    
  我耸耸肩。隔着桌子坐在他的对面,我感到有些焦躁,但我更觉得疲惫。我不怕他。 “也许我可以这样做。但我没有。”    
  “随你怎么说吧。”    
  “真该死,”他说,喝了一口咖啡。“你和她的关系比你那天晚上透露的要深吧?”    
  “不。”    
  “只是朋友的朋友而已?”    
  “没错。”    
  他看着我,目光如炬,射入我的眼睛。“你跟她上床了,”他说。没等我回答,他又说:“当然,就是这样。她还能怎么谢你?这女人只说一种语言。希望那不是你得到的唯一报酬,斯卡德。我希望她不是只用卖肉谢你。”    
  “我的酬劳是我自己的事,”我说,“我们之间的交易是我自己的事。”    
  他点点头,“我只想弄清楚你的来路,仅此而已。”    
  “我既无来路,也无去向。我完成了一项工作,我得到了全额报酬。现在顾客死了,我与这件事无关,这件事也与我不相干。你说你跟她的死无关,那也许是真的,也许不是。我不知道,我也不必知道,老实说,我根本不在乎。那是你与警察之间的事。我不是警察。”    
  “你曾经是。”    
  “但不再是了。我不是警察,不是死去女孩的兄弟,也不是手举火剑的复仇天使。你以为谁杀了金?达基嫩对我很重要?你以为我他妈的会在乎?”    
  “对。”    
  我盯着他。 他说:“是的,我认为这对你很重要。我认为你在乎谁杀了她。那就是我来这儿的原因。”    
  他温和地笑着。“瞧,”他说,“我想要雇你,马修?斯卡德先生。我想让你查出杀她的凶手。”    
  我过了好一会儿才相信他是认真的,然后竭尽全力劝他放弃这个念头。如果真有能够追查到杀金凶手的线索的话,我对他说,那警察办到的机会更大。他们拥有所需的权力,人力,才干,人脉和技术。而我一无所有。 “你忘了一件事,”他说。 “噢?”    
  “他们不会去查。他们以为自己已经知道是谁杀了她。但他们找不到证据,所以无能为力,那只是他们不全力以赴去查的借口。他们会说:‘嗯,我们知道是钱斯杀了她,但没有证据,我们还是去办别的案子吧。’天知道他们是否有那么多别的案子可办。如果他们确实在办这个案子,他们也不过是想方设法把它栽到我的头上。他们甚至不去想想是否还有人有理由想让她死。”    
  “比如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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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要靠你去查了。”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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