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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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干部-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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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说,即使到现在,这次例行考察其实还不具备任何实质意义。还有一点,即使是这次公开选拔本身,最终会不会半途而废,至今也还是个未知数。对这次公开考核选拔县市长职务,反对的意见很多。有人说了,县市长职务本应经上一级党委组织部提名,常委会研究,然后由组织部进行广泛考察,最终由上一级党委推荐,经县市人代会选举产生。如果公开选拔考试就定了,那还要党委干什么?还要组织部干什么?还要人代会干什么?这合不合程序?又合不合法规?合不合组织原则?特别是对人代会,很可能会有很大的负面影响。你公开选拔已经定下来了,还要我们人代会选举什么?我们不选了行不行?一旦形成一种情绪,那就难以控制了,天知道能选出一个什么结果来。所以这次考察,于阳泰就特别地谨慎小心,压力自然也特别地大。

没等汪思继把手伸过来,于阳泰早已伸出两只手迎了上去。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呀,汪书记?”于阳泰同汪思继认识多年了,熟人相见,自然显得就更亲热。

“你不是也还没睡么。”汪思继一只手握着于阳泰伸过来的两只手,用另一只手几乎像是拥抱似的拍了拍于阳泰的肩膀,“实在不知道你们过来,这几天儿媳妇早产,差点没闹出悬乎事来。今天整整一天都呆在医院里,儿子也不在,老伴吓得心脏病也犯了。唉,真的没办法,人老了,什么事情也来了。到晚上了,才知道你们来的消息。不好意思,不周之处,还请多多谅解。”

这时旁边一个人对于阳泰说:“汪书记晚饭也没吃,在这儿等了差不多四五个小时了。”

于阳泰愈发感动起来:“汪书记,儿媳妇怎么样了?”

“没事没事,虽说出了点麻烦,但母子都安全。过去了,都过去了。”汪思继紧接着话题一转,“这么晚了,肯定都饿了,反正我也没吃,算我请客,大家赏个脸,一起去吃消夜。”

于阳泰几个面面相觑,有些不好意思地:“汪书记,又让你破费,我看就算了吧!你这么忙,今天时间也太晚了,就早点休息吧。”

“你看你这个老于,不给面子是吧?”汪思继瞪着于阳泰说,“你们这次下来,考察对象又不是我,还怕别人告你们不成?其实这算什么呀,不就是个消夜么,走吧走吧。”

“那好那好,既然汪书记这么说,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于阳泰也不再推辞。

跟着的一个人说他还想回宾馆房间一趟,汪思继马上说:“还回哪儿?我已经替你们换地方了,你们的东西我已经让人放在嶝江大酒店了,那儿好歹也算个三星级,这个破新城宾馆,都老掉牙了,乡下来的老农民都不想住这儿,怎么能让你们住!刚才我已经批评他们了,市委组织部下来的考察组,怎么能安排在这样的地方?真是不像话……”

市委办公室副主任马韦谨默默地坐在办公室里,夏市长办公室和家里的灯一直没亮,他给夏市长的信也一直没有写出来。

看看表,已经11点了,得赶紧写出来,不能拖了,没时间了,真的不能再拖了。

他再次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要写,一定要写!他一定要把自己的心里话都掏给夏市长,他只有靠夏市长了,因为只有夏市长会理解他,会给他说公道话!

他要写,一定要写!而且一定要写好,要写清楚!要把自己的心里话全都讲得清清楚楚。

他突然愣了一愣,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他眼下最不想见到、最不愿意见到,也是他最瞧不起、最腻味、最憎恶的人竟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

正是那个他做梦也没想到、这次越级被提拔起来的、即将成为市委办公室主任、也就是即将成为他的顶头上司的齐晓昶!

齐晓昶一脸笑意,满面谦和,毕恭毕敬,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看不到一点儿得意,更看不到一丝儿狂傲。有的只是热情和急切。

“马主任,哎呀!我找了你一下午一晚上,没想到你会在办公室里。马主任,你家里我找过好几次,你所有能去的地方我都去过了,包括你孩子的学校我也找过了,真把我累坏了。你看你看,出租车票就这么一大把……”齐晓昶满脸的真挚和诚恳,从他一身的汗水和疲惫来看,他确确实实一直在找他。

马韦谨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已经将他取而代之的齐晓昶,此时此刻竟会来找他。愣了半天,才有些懵懵懂懂下意识地说:“有事?”

“你看你看,都到这份儿上了,咱们谁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今天说什么我也得找见你,我得找你谈谈,真的得找你谈谈!”齐晓昶直来直去,一点儿也不掩饰什么,“领导也有这个意思,不管怎样,我也得把话给你讲清楚。你的心情我知道,我的心情你也该知道知道。好了好了,废话就不说了,这么晚了,我也跑饿了,这儿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随便到街上找个地方,一边吃咱们一边聊。你看,我还专门带来了一瓶好酒,极品五粮液,两千多块呢,我一直没舍得喝……”

考察组于阳泰几个人坐在了这个豪华包间时,才明白今天晚上的饭可不是什么消夜。

菜谱都没让看,一切早就安顿好了。只问大家想喝什么酒,都说随便随便。汪思继也笑笑说,那就随便吧。于是小姐就来了两瓶30年陈酿青花瓷汾酒,而且都是大瓶,一瓶一斤半。小姐也不问喝得了喝不了,三下两下,就打开了包装。两瓶青花瓷摆在那里,就像两个大个的葫芦娃娃。

“换换口味,咱们今天就喝点北方的酒,汾酒是清香型白酒中的极品,青花瓷可是汾酒中的极品。这酒好呀,最大的好处就是不上头,口感真的不错。你们都尝尝,要是不喜欢咱们马上换了喝别的。”

于阳泰怎么会不知道这是好酒,一瓶七八百,比一般的茅台五粮液还贵。本来就他们几个人,没想到进了包间,汪思继让组织部的办公室主任拨了一阵子电话,没多久又来一个市委杨副书记,跟过来的还有组织部长、组织部副部长、市委秘书长和市委督察室主任,数数至少也在十个人以上。汪思继的酒量于阳泰清楚,喝半斤那样,喝一斤也那样,从来也没见他醉过。汪思继今晚叫来的这些人,酒量肯定一个比一个大。反正绝对不会比汪思继小。于阳泰一看这阵势,明白今天晚上这顿酒,肯定是场硬仗。瞧瞧来的这些人,基本上都是明天考察组要找要谈话的对象。

酒过三巡,气氛便渐渐活跃起来,先是相互恭维,这感谢那不周;然后便是小道传闻,某某被双规了,某某被提拔了;接下来不经意间就成了荤段子,反正也没女的,就越说越放肆,一人一段,说不来的就罚酒。等到鱼翅钵碗撤下,鲍鱼瓷盘端上,第五瓶酒打开时,就已经没有主客之分、上下之分了,满桌上都成了无话不谈的老朋友。

这时候一个组织部的副部长在给于阳泰敬酒时突然说道,于处长,我们都有意见,这次考察为什么就没有我们汪书记?我们汪书记怎么了?论贡献,论人品,论作风,论政绩,论水平,论口碑,论群众基础,哪样不比他夏中民强?注重提拔年轻干部,并不等于年轻干部绝对化。如果论年轻,我们在座的杨副书记,跟夏中民年龄也差不多,为什么几年了还一直原地踏步,没有动静?还有,上一次的考察,时间还不到一年,按组织规定,还应该算数的,为什么这次又单独来考察夏中民?这符合不符合组织程序?我们还讲不讲组织原则了?

于阳泰本来并不想说什么,他知道这场合最好是不说或少说。但听到后来,又觉得不说不行了。本来想等着汪思继出面说点什么,哪想到汪思继此时此刻正跟身旁的那个秘书长在咕叨什么,好像对这个副部长的话什么也没听见。而那个杨副书记也一样在装聋作傻,故意跟一旁的人嘻嘻哈哈。于是于阳泰只好笑笑说,说得对,说得对,我们回去一定如实反映。其实这次考察,跟上一次考察没有冲突,上次的考察没有听说过不算数了,对这个问题我们回去也会如实反映。于阳泰说到这里,那个副部长立刻一副大为感动的样子,说,于处长,只要有你这话,我们下面的干部也就一百个知足了。我代表我们嶝江市委组织部的中层干部,向你表示敬意!就这杯酒,所有的期盼、感谢和感情都在里面了。我干了,你随意!还没等于阳泰再说什么,早已一扬脖子咕咚一声全干了下去。

这时候另外两个人也跟着说了起来,就是就是,我们不是反对组织的考察决定,也不是对夏中民有什么意见。上次跟汪书记都已经考察过了么,为什么又来单独考察?再说了,不管是什么考察,不管考察谁,至少也该听听基层组织的意见么。谁在上面跑得勤,就下来考察谁?那我们这些没钱没势没背景的,这辈子还有什么盼头?

说到这里,连那个显得最老实最不多说话的组织部办公室主任,也跟着说了起来:“我们就是……有意见,喝……是喝多了,喝多了才说实话,是不是?要是真让那个夏中民上来……我们这些基层干部一个个的还不都死定了……还不都得跳楼!我们坚决……反对!跟共产党干这么多年了,受了这么多罪,图啥了?不就图个心里踏实?要让夏中民这样的人上来,我们就退党!不干了,不受了,不就是一个月千把块钱么?我们随便在哪儿不摸这么十几张纸票儿……于处长,你是代表组织下来的,我们见到组织上的人……就得说真话是不是?我今天就实话实说,就是夏中民这会儿在跟前……我照样也这么说,嶝江市这几年人心不稳,问题不断,这个谁都知道,是不是……什么原因?其实嶝江大大小小的干部谁不清楚……这个乱源,这个乱源的核心就是夏中民……”

“住口!”于阳泰身旁的汪思继突然把酒杯子往桌子上一掼,“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还有没有点组织性纪律性?再瞎说八道我明天就撤了你!服务员!马上叫人把他给我拉出去!”

没等服务员过来,另外两个组织部的人就已经使劲地把这个办公室主任往外拉。

好不容易把这个办公室主任架出去了,那个杨副书记又发起牢骚来:“汪书记,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喝酒不就是图个高兴么,酒场上就讲究个实话实说,不说实话又怎么高兴得起来?万主任在组织部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平时谨小慎微的,谁敢说人家没有组织性纪律性?在嶝江,对夏中民有意见的干部能是少数吗?看夏中民平时颐指气使、专横跋扈的样子,什么时候拿基层干部当人看过?基层干部有意见不很正常吗?别说基层干部了,我也一样有意见。于处长又不是外人,对上边来的领导说几句心里话,用得着那样上纲上线吗?就算是进行考察,也不一样得讲实话、讲真话?再说了,这又不是在机关,我们都是你请来的客人,对客人你能这么发脾气吗?还有,你撤人家的办公室主任,又凭的是哪条哪款?”

听杨副书记这么一讲,旁边的人也都随声附和起来:”就是就是,万主任其实是个大好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什么时候说过别人的长长短短?汪书记你也太严厉了,你平时忍气吞声,是不是让下面的干部也都这么忍着憋着?不说实话不讲真话,实事求是在我们嶝江还要不要了……”

“好了好了,都不用说了,都是我的错,我明天登门去给老万赔个不是还不行?”汪思继终于打断了大家的话,然后转过身来对于阳泰摆摆手,像是叹气似的说,“老于呀,我这个常务副书记你也是知道的,也就是个窝里横。可我不这样又怎么办?嶝江的稳定总是得要的吧?不稳定又怎么发展?什么改革派、少壮派,那我是什么?窝囊派,受气派,擦屁股派!不能说嶝江的这些基层干部都是保守派,就只有外来的那些干部才是改革派吧?你说你在这儿好不容易才做好工作,他那儿七七七八八八一放炮,什么也给你搅散了。还有,我现在就给你们露个底,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夏中民现在正领着一个什么联合调查组,要挨个把嶝江大大小小的凡是他不满意的干部都查一遍,查案的人都是他的铁杆,在一个什么宾馆里,已经查了几天了。我刚才也问了刚从省里回来的市委书记陈正祥,他说他也不知道。你说这是在搞什么!你说说,这符合党的章程和原则吗?这眼里还有没有党的组织性纪律性?干部们都在这里拼命工作,他却在后面一个跟一个地打黑枪。夏中民是个干才,也不能说没能力没魄力,如果让他去一个大型企业,去一个人民团体,或者去一个社科类的理论机构,甚至去一个农业大县,林业畜牧业大县,都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但要在像嶝江这样一个工农业现代化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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