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天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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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倾天阑- 第2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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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一万次告诉自己,景泰蓝你快要回去了,回去的时候不要哭,不要闹,不要缠麻麻,麻麻说了,很快会再见,你要高高兴兴的。

但是泪水为什么还要这么流?好热又好冷。

他凶猛地拍打着车窗,水晶玉石平面不够平,他的小手微微红肿,他却毫无察觉,眼看着一骑追来,果然是麻麻。

他在哭,泪水哽咽中又忍不住微笑,麻麻从来不会放弃他的。

景泰蓝不哭了,也不再叫,几乎在看见太史阑策马追来的那一刻,他就渐渐安静下来。

他怕哭得厉害,泪水模糊了窗户,他就看不见麻麻了。这窗户很讨厌,打不开,还擦不清楚,他用车帘拼命擦车窗,将脸紧紧贴在车窗上。

太史阑就看见她的大脸猫,因为用力过度,脸被车窗挤得扁扁的,长长的带泪的睫毛都快给折断了。

这样子看起来很滑稽,但谁也没心情笑。

景泰蓝双手紧紧贴在车窗上,好让自己不被起伏的马车颠开,他很想冲出去,很想叫停马车,很想蹿上麻麻的马,永远不下来,让麻麻一抖缰绳,像她之前说过的那样,母子俩隐姓埋名,浪迹江湖,过最潇洒自在的日子去。

他知道麻麻会答应他的。

可是他不能。

在麻麻身边,他真正懂得的,是一个男人的责任和担当。

他只能将脸凑得近一些再近一些,好多看麻麻一眼,再一眼。

马车里孩子默默无声,马车外太史阑一言不发。

护卫的队伍面面相觑,从没见过这样的送别,孩子不闹,送行的人不说话,两人都不叫停车马,只是这么跟着,一路又一路。

这一路相跟的心碎。

眼看着跟着山坡,跟过低岗,从黑夜跟到黎明,已经是长长的一段路。护卫的家将实在看不下去——难道要一路跟到丽京?这两人这样不眠不休,难道等着折腾出病来?

“太史大人!”他高声叫,“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请放手!你们终会再见。三公说过,不超过半年!”

他又跃上马车,从气窗里对下头的景泰蓝道:“陛下!请休息!您这样,太史大人也不会放弃,您要累死她吗?”

景泰蓝霍然惊醒,可怜巴巴抬起头,水汽蒙蒙的大眼睛看了他半天,慢慢转过头去。

家将落下车,也觉得被刚才那受伤小兽般的一眼看得心都痛了。他捂着心口,想着往日里总以为万乘之尊,富有天下,该是多么荣耀而幸福的人生,然而今日才明白,不是拥有天下便拥有完满,天下之主,甚至不能拥有和所爱的人长久相伴的幸福。

车内的景泰蓝,却已经慢慢将冻得麻木的脸,从水晶车窗上移开。

麻麻送了好远的路,很累了,丽京其实也没那么远,他等着,麻麻会来的。

他移开脸的那一刻,发出一声哽咽,却咬牙忍住,想要挤出一个四十五度天使角微笑。

太史阑看看他,忽然策马贴近车窗,她贴得极近,马蹄已经快要触及车轮。

“危险!”诸护卫高喊,阻止她接近。

太史阑理也不理,伸出手,贴在车窗上,景泰蓝小小手掌的位置。

车在行走,马在奔驰,要做到这个动作很难,太史阑的整个身子,都探出了马。第一次没按准,第二次,她终于将自己的手掌,贴在他的手心。

隔着冰冷的车窗。

车窗内还满染他的泪水。

景泰蓝立即明白了,小手紧紧地贴过去。

五指相贴,和心最近的距离。

一霎那目光对视。

她用口型说:“等我。保护好自己。”

他点头,眼睛一眨不眨。

随即太史阑放手。

放手那一霎,她清晰地看见那小小的手指一蜷,似是想要急切地抓住她的手,然而最终抓到的只是滑溜的晶体。

看得见,摸不着,最远的距离。

太史阑终于勒马。

马车周围的护卫松口气,几乎立刻,马车便从她身边驰过,最后一霎她只看见孩子仰起头,四十五度角,一个微笑。

竟然在笑。

虽然那笑嘴角控制不住地下撇,虽然那笑眼角泪痕犹在,虽然那笑笑得艰难,但那真的是笑。

这样一个笑容浮光掠影,被马车迅速载走,她却如被刀劈中。

一直以来她骄傲自己将景泰蓝教得很好,终于教会了他坚强和担当,可当这一日他真的坚强又担当,她却终知心痛。

就该让他放纵、恣意,痛享这一段短暂难得的童年,做个没心没肺,在该笑的时候笑,在该哭的时候哭的傻孩子。

她咬牙,望天,一动不动。

黎明的晨曦里,似雕塑。

不知多久之后,马车的黑点都已经看不见,她才霍然策马转身,发疯般地回奔。

马跑了一夜,已经跑不动,到了一处树林前,腿一软,长嘶一声,向前一冲。

她被马抛了出去,却没有落在坚硬的地面上,一匹马疾驰而来,马上人跃起,将她接在了怀中。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气息。

他总是在的。

太史阑抓住他衣襟,低头,默然半晌。不言不动。

容楚也不说话,甚至没有安慰,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手势轻柔,似父亲拍着令他怜惜的女儿。

太史阑浑身一震,将他衣襟一扯,眼泪哗地一下涌出来。

她不爱流泪,穿越至今甚至没让谁看清楚她的泪水,然而此刻,她的泪水瞬间将容楚衣襟打湿。

容楚叹息一声,仰起头,抱紧了她。

他的胸前很快湿凉了一大片,却又能感觉到她肌肤的温暖和柔软,这种冷热相交的感觉也如此刻心情,心疼又欢喜。

心疼她此刻的寂寥,他知道她有多爱景泰蓝。

欢喜她此刻的寂寥,从此后那个小跟屁虫滚蛋了,他终于可以独享她。

当然后一种心情就不必和她说了

容楚抱着她,体验这强硬女子难得的脆弱,他愿意她多流些泪水,好好放纵

这人生里所有的凄伤和苦痛,他不愿她永远那么坚强,把所有情绪都压在心底,压出重重的磐石。

会哭会笑,会在他怀中哭笑,那才是最重要的。

他低头吻她的额头,吻她的眼睛,那些冰凉湿润的触感,令他心头也像缓缓流过一道河,河里顺水流去无数的心灯,飘摇着颤动的光。

那些冷而馥郁的香气,正是属于她的独特,不经意,却轻易彻骨。

她似很疲倦,没有回应,却也没有拒绝,此刻的她有种难得的轻软,像一片终于卸下风霜的薄薄的叶子,在他的天宇之下缓慢回旋。等着荡入人生的安适。

一直以来,他给她的安适。

有他无需顾虑,有他无需在意,有他就有安心,像走在黑夜,却知道黎明就在前方。

她身边不乏优秀男儿,然而最终她选择了他,是因为,这世上,能给她这一片山般巍然感受的,只有他一人。

多少人以为她坚强,却不知女人再坚强,也渴望有那么个人,让自己——向后仰,遇见他臂膀。

她向后仰,靠上他臂膀,芝兰青桂香气,她觉得这是天下最好闻的味道。

容楚抱着她,微微倾身,此刻的太史阑,轻软,连骨骼都是柔的,眉宇间疲倦而淡淡沧桑,有种愿意将自己全心交付的暗示。他忽然心动。

这一刻的她,风韵独特而难得,终她一生少有的软弱,让人想轻轻采撷。

容楚缓缓抚上她的脸,将她的腰更搂紧了些,试探地去解她衣领。

没有遇到抵抗,却感觉到她呼吸的悠长,容楚借着薄薄的晨曦一瞧。

睡着了

容楚:“”

这女人,什么时候能不煞风景

虽然睡着了一样可以占便宜,可容楚终究舍不得,他知她心伤别离,一夜奔驰,早已精疲力尽,还是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如果惊扰了此刻她在他怀中的安眠,或者以后她就再也不肯在他怀里安眠了。

想要长久睡,先得别乱睡

容楚怕惊醒她,只得抱着她找了树林里一个隐蔽的地方,坐下来,将她放在自己腿上,给她安置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自己闭目调息。

太史阑这一觉直到快正午才醒来,一睁眼就看见容楚的脸,灿烂而斑驳的日光自树缝里透过,照得他眉目沉静如画。唯有一双眉微微挑起,带三分纵横天下的睥睨之气。

前几天下了雪,林间薄雪犹在,他一身珍珠色云锦长袍,趺坐在薄薄的雪间,在林间微微虚幻的光线中,望去不似人间中人。

不过身下触感真实,他近在咫尺的呼吸真实,温暖而美好的气息,令她贪恋。

她没有动,也不想惊扰了他,看见他下巴起了微微胡茬,想着这几天他其实也奔波劳累,那么爱漂亮的家伙,没来得及好好打理自己。

她伸手,想要找找他胡子的手感,这样子的容楚,高贵中难得几分颓废落拓,也是别一番风情,平日也难见。

手一伸,忽然觉得领子不对劲,低头一看,呵呵!

领子已经开了两个扣。

扣子被解了,谁干的?

当然是那只无时无刻不想揩油的容狐狸。

太史阑唇角扯一扯,伸出的手转了方向,落到了容楚的衣领。

她也开始解他的扣子。

容楚气息悠长,低眉垂目,似乎正在深度调息中。

太史阑解扣子,动作慢而认真,一颗一颗又一颗

她很快便将容楚上衣扣子都解开了,当然里面还有亵衣,她低头,又去抽他腰带。

容楚依旧在调息,一动不动。

腰带抽出,袍子散开,露他劲瘦而修长的腰

太史阑一跃而起。

抓着他腰带就窜了出去,三步两步窜到容楚栓在一边的马旁,刀光一闪割断缰绳,翻身上马狂奔而出,经过外头自己的马时,倾身一刀把自己的马的系绳也割断,一脚踹在马屁股上,两匹马同时狂奔出林。

太史阑在马上颠颠而去,挥舞着容楚的腰带

几乎是立刻,刚才还“沉睡”的容楚,衣衫不整拎着裤子便追了出来。气急败坏地叫:“太史阑,你给我站住!”



国公爷最终还是很快追上了马的。

腰带也拿回来了的。

不过某个“推一推、滚一滚”的美好愿望,注定破灭了的。

太史阑整他一回,心情略畅,尤其看着他一边骑马一边赶紧拢衣服,险些被路人看到春光的模样,就心怀大慰。

容楚难免咬牙,发誓将来有机会,绝不再怜惜这个黑心的女人!

两人在回去的半道上被截住,截住他们的又是一大堆的人,当先一人太监打扮。

看见这些人,太史阑和容楚都面色一敛。

那太监看样子也是跟着他们追了好一段,满脸灰尘,看见他们回来,顿时舒了一口长气。

自从上次有个太监给容楚传旨结果传到国外之后,宫中所有太监最畏惧的任务就是给容楚传旨。

那个倒霉的跑出国的太监,一路要饭回到丽京,回去之后还被太后一顿好罚,罚到洗衣局做苦力去了。

要不然这次这个太监也不会连夜追,顶多在什么客栈舒舒服服等着。

这太监也不敢摆架子,要到当地官府再传旨,直接就在路边把旨意给展开了。

太史阑要避开,那太监看她一眼,阴阳怪气地道:“太史大人无需回避,旨意也是给你的。”

太史阑一怔,随即猜到什么。她的封赏旨意也该来了,按照朝廷事先定下的赏格,她的仕途会大大上升一步,文职升两级,最起码可以任西凌按察使,行省级大员。就算副将武衔不动,爵位也有两级升迁,她现在是男爵,之后便是子爵了。

她默然站到容楚身边。

旨意读完,两人都有些惊讶。

原来三公信里是那意思。

旨意是以皇帝名义下的,说东堂因为天授大比失利,且藩王和大将都身受重伤,皇帝暴怒,当即隔海陈兵,扬言要武力夺取静海城,并煽动当地海盗闹事,已经劫杀了几批过海的商船。

南齐海疆告急,朝廷已经令折威和天纪两军拨军前往东南,配合当地兵员扼守海防,当此之时,为安定边关计,另派大员前往周边诸国,进行外交斡旋。指派晋国公容楚率三千内卫,出使大燕,为陛下求聘大燕适龄公主。原西凌昭阳府尹太史阑调任观风使,陪同晋国公一并出使大燕。

两人接旨,心中却疑惑不解——原以为来的是对太史阑的封赏旨意,谁知旨意一句不提;却将太史阑安排了一个和府尹平级的观风使。更奇怪的是,宗政惠居然肯让太史阑陪容楚出使大燕!

这怎么可能?三公怎么做到的?

这疑团直到晚上才解开,当晚容楚又收到了三公的飞鸽传书,三公在密信中称,原本太后提出立即要给太史阑奖赏,让她到丽京授勋,三公听闻,太后在这次授勋中另作了安排,很可能对太史阑不利,便想着如何让她先逃开这一次的鸿门宴,便提出太史阑升迁太快,短短几月青云直上,对她进步不利,也会开朝廷幸进之门。这话宗政惠爱听,她心里当然不愿意让太史阑太风光,只是苦于天授大比的奖赏,是之前就昭告天下的,没有理由反悔。如今三公一说,她正中下怀。

三公便道,应该再给太史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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