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困兽- 第9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我该把它还给你了,这是你家的备用钥匙,现在我没有使用它的资格,请你把它送给你新的家人。我知道你不愿意见我,如果这是你的决定,那么我会离开的。不会再来打扰你。
  
  而那串贝壳风铃,我把它拿了出来,它和之前的那串非常相似,但终究不是同一串。程维将它砸碎了,然后重新粘合好,放在了礼盒里送给我。
  这串风铃下面没有任何的字条。但我想,我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可是程维,你把贴合回去,又有什么用呢?
  那些石膏凝合后的痕迹覆在贝克的表面,就像一些永远也无法抹平的伤疤。
  
  我轻轻将东西摆回盒子里,转过头望着窗外的夜色,这个城市繁华如梦的三十个年头有如烟花谢世,昨日种种在眼前流淌而过,似梦非梦。然而无论如何,那些回不去的青春岁月也好,那些寻不来的温声细语也罢。一切都已一去不复返了。
  
  谁都不能改变过去,昨日的爱恨离愁,到底逃不过今宵酒醒。年少时执著追寻着的那些人和事,原来不过是梦想遮在眼前的一层纱布,当我把那层纱布摘掉的时候,现实依旧是那么冰冰冷冷,不带半点柔情。
  我们终究还得生活在这个钢筋铁骨的城市里,还得为了一些我们说不明白的理由,独自清醒地走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快结局了,大概还有六到八章左右……
今天刷了一天了,终于在现在刷上了jj,叹息。




115

115、115 。。。 
 
 
  和梁舒榕结婚已经两年过去了,没有程维的日子每一天好像都是一样的,安静简单,我有一个很好的妻子,一个很好的家。日子就这样柴米油盐地过得飞快,而程维,便真的像他答应过的那样,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他消失地彻彻底底,除了盒子里的那串贝壳风铃,他的一切都没有留下痕迹,好像过去他的种种,只不过是我做的一场梦。梦醒之后,我依旧是当初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躺在花园的草地上,小流沉重的脑袋正搁着我的大腿,口水湿漉漉的流了一地。
  
  有时候我会独自站在花园,望着那十四年未曾改变的院落,望着那小桥,凉亭,还有孤零零的狗窝,一看就是很久很久。
  一切如昨,和十四年前并没有太多的不同。
  
  然而,当年那崭新的,还散发着新鲜油漆味的狗窝,终究是空了。厚厚的积灰几乎掩盖了原本的色泽。
  “祝霖,吃饭了。”
  屋子里有人这样叫我。我应了一声,换上拖鞋回到里屋。
  
  十四年前这样叫我的人,是我的妈妈,还有姐姐。现在她们都已经成了泉下白骨,留在我身边的人,是我的妻子。
  
  “天冷了,别总穿一件毛衣就在院子里傻站着,感冒了就不好了。”梁舒榕摆好筷子,又给我盛了一碗萝卜仔排汤,“今天我去城东那家菜场买的肉哦,味道很好的,你趁热尝尝吧。”
  
  我微笑着应了,尝了一口。
  
  “怎么样?”
  “唔,很好喝。”
  “是吧?”梁舒榕笑着,露出两颗虎牙,“喜欢就多喝点,锅里还有,我给你添。”
  
  她温柔的样子会让我觉得很安心。我想,过去的种种,终归可以过去了。经历了那么多曲折坎坷,现在安静祥和的幸福,已经让我很满足,很满足了。
  程维送我的最后一件礼物,是一串本该支离破碎的风铃。我知道他包含在其中的意思,但是我受之不起。我们的感情就像这串风铃,即使花再大的心血粘合,那些伤疤,裂缝,依旧历历在目,再也不复当年美好的样子。
  
  我是真的累了。
  三十三岁,却有了老年人般疲惫的感觉。仿佛将整个人生,都在之前的那些岁月里挥霍殆尽,什么也不剩了。
  
  今年的清明节,我去城郊的公墓上坟。那里埋着我生命中有着不可取代位置的三个人,我的爸爸,妈妈,姐姐。
  他们活着的时候,恩怨纠葛,机关算尽,未曾真正的享受过天伦之乐,如今长眠于地下,我希望他们彼此之间都能得到原谅,得到解脱。
  摆果盘祭奠的时候,梁舒榕在旁边替我打着伞,我静静看着他们的墓碑在春雨中逐渐湿润,眼角也隐约有了些雨水的气息。
  
  “都过去了。”梁舒榕看我痴痴的样子,忍不住轻声劝慰。
  “……嗯。”
  “你别再难过了……”
  “……我知道。”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
  “我们都会陪着你,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嗯。”
  我静了一会儿,突然之间觉得雨声有些密集起来,错愕地回过头,看着身边撑着伞的妻子:“你刚才,说什么?”
  梁舒榕微微笑了起来,脸颊却浮起了淡薄的,好看的红晕:“我说,我们都会陪着你的。”
  雨声似乎更大了,敲在伞面上,她在伞下温柔浅笑,淡去了整个世界的光影。我愣愣看着她。
  她垂下眼帘,难得的羞赧。
  “……我怀孕了。”
  
  说实话,和程维纠纠缠缠这么多年,我不止一次想象过程维结了婚,成了家,做了爸爸的样子。却从来没有预料到,最后先走上这条路的人,会是我自己。
  
  从孕育到出生,大约十个月的过程,却显得那么漫长,庄重,而又奇妙。
  我看着妻子的小腹一天一天隆起来,昔日张扬跋扈的女孩在这过程中,慢慢地沉静下来,如同被琢磨过的玉石,变得细腻柔婉,比任何时候都要美丽。
  空闲下来的时候,我会听那小家伙在妈妈肚子里的动静,想象那是怎样亲切可爱的生命在里面逐渐成长,急着要到这个世界上来。
  
  梁舒榕请了假,安心地在家里织一些图案漂亮的衣服,甚至还学会了做布老虎鞋子。预产期将近的时候,她仍旧很平静,没有太多的焦躁和不安。嘴角时时噙着温和的笑意。
  有时候她看着我惶惶然的样子,反而会笑着劝慰我:“傻瓜,有什么好怕的?”
  “……你会很疼吗?”
  “我又没生过,怎么可能知道。”她拍拍我的头,“真是笨蛋。”
  “……我能跟你一起进去吗?”
  她摇摇头:“你在外面等就好了。”
  “……”
  “我不想让你看到我难受的样子。”她笑了起来,虎牙依旧,却宛然是成熟女人的温柔安宁,“会吓到你的。”
  
  直到她被推进产房,脸色苍白,额头布满冷汗的时候,她还在握着我的手,朝我强颜欢笑:“你不要紧张。”
  “嗯。”我用力握着她的手。
  她看着我:“我喜欢吃的果仁,你带了吗?”
  “嗯。”我连忙点头。
  “那我织的衣服呢?”
  “也带了,都带了。都在袋子里放着呢。”我摸着她的脸颊,湿漉漉的,不知道是疼出来的汗,还是眼泪。
  她似乎是疼的说不出话来,护士也在不断催促,最后,梁舒榕隐忍着咬了咬嘴唇,费力地朝我微笑道:“……等我……出来,嗯?”
  我连连点头,握着她的手。她汗湿的额发下是那双漂亮的,猫儿一般的眼睛,比我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大,都要明亮。
  
  “我们会陪着你……小霖……”
  
  这是她这辈子,对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难产,大出血……
  这些混乱的词语,早已是记不清了。
  模模糊糊只听到需要输血,可是梁舒榕的血是罕见的RH阴性,熊猫血,一时间根本没有这么多可以供给她。最后昏天黑地中,隐约是听到有护士喊了句:“李主任!登记过病人中,有一个RH阴性血的!”
  
  我几乎是疯了般抢过登记表格,一眼扫过去,看到的名字却让我更是透不过气来。
  程维。
  
  ……是了,我怎么就忘了,这家医院,也是他余家门下的机构。
  
  医生在联系他,碎碎嚷嚷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我只觉得焦躁得快要炸裂,每一秒时间都是那么重要,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就自动作出反应,我抢过了工作人员手里的电话,恍惚间听到有人嘶哑到变样的声音,哀哀恳求着电话那头的男人。
  我什么都意识不到,只知道自己的妻子现在躺在手术室里,需要那些救命的血。
  如果他愿意救她,即便现在要我给他跪下,我都不会犹豫。
  
  我已经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姐姐,失去了曾经的程维。我不能再失去梁舒榕,不能再失去她。
  
  电话那头静默了很久,然后,只听到冰冰冷冷的一句:“我为什么要救她?”
  一切仿佛轰然崩塌。
  
  仿佛要把肺腑都燃烧成灰烬的痛楚中,所有的感官知觉都离我远去,我听不清任何人的声音,看不清任何人的脸。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清醒,是否还能呼吸,是否还站在手术室外面。
  
  就这样,一片的混乱。
  
  梁舒榕被推出来的时候,脸上盖着白布。我茫然地站在原处,眼睛瞪得大大的,那块白布的颜色一点一点地扩散,一点一点地模糊。最后好像整个世界,都只剩下这一种空洞的色彩。
  我觉得就是在这一刻,支持着我的最后一点东西,蓦然垮了。
  
  “孩子是平安的。”
  似乎是有人这么说,然后有人把一团小小的,暖暖的,用布裹着的小家伙送到了我面前。他哭的那么响,以至于将我涣散的神智,一点,一点地,拼凑了些许回来。
  我呆呆地看着那个皱巴巴的小生命扯着嗓子卖力地哭着,好像在哭它的妈妈再也回不来了一样。
  
  “是个男孩。”护士小心翼翼地说。
  
  我就这样看了那个裹在布里的小家伙很久,直到眼角生疼,才明白是眼泪滚了下来,一滴两滴,直至从护士手里接过他来,抱着那一团小小的温暖,撕心裂肺地哀恸哭泣。
  
  孩子被护士抱去育婴房,然后便只剩下母亲尚且温热的尸体。护士正劝慰着,要将她推倒太平间去。忽然产科入口处一阵喧哗,大家都回过头去。走道上步履匆匆来了一个男子,身形高大,西装革履。
  他衣冠楚楚的样子,和我眼前凄惶的现实成了鲜明的对比。我突然不知是被怎样的仇恨烧着了脏腑,别人还没来得及反应,我便冲到了他面前,揪着他的衣领,照着他俊秀的脸狠狠地揍了下去,透支了所有的力气。
  
  “程维!你他妈来干什么的?!你他妈来干什么?!!”
  极度扭曲的声音完全听不出是我发出来的。我流着泪朝他嘶嚷,不知轻重地死死揪着他殴打。
  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我会那么恨他,恨到巴不得他死在我的面前。
  
  缠斗之中程维似乎一下都没有还手,但我终究还是被剽悍的保安给拽着拉开了。他们拉着我,我打不倒他,可是还是对着他狂怒地挥舞着拳头,剧烈喘息。
  
  “程先生!程先生您没事吧?”
  “急救箱!急救箱拿过来!”
  “把主任医师叫过来!”
  周围一片混乱。哈,程维的命就是那么值钱。
  
  ……那,梁舒榕的呢?
  都是有妈生有爸教的,凭什么普通人的命,就要比这些权贵贱?!凭什么!!
  
  程维被我打的青紫一片,嘴角都是血。
  这些血本是可以救命的,但他就是不肯给,他就是要看着她死!
  
  “现在你满意了?你高兴了?”我疯了般向他大喊大叫。他的保镳想冲上来教训我,程维抬手制止了:“你们都退下。”
  
  “你他妈现在装什么慈悲!你不就是想看着她死吗?我操你妈的!你有种把我也杀了啊?你这个畜牲!……”
  我声嘶力竭地叫骂着,狠狠地侮辱这个我打不到的男人,甚至朝他脸上吐口水。有人叫了句:“镇定剂!快拿镇定剂!”
  然后我便在纠扭挣扎中,被几个人强行按住,针头扎进来,冰冷的感觉让我愈发痛苦,我剧烈喘息着,恨恨瞪着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刻骨的仇恨一阵一阵冲撞着我的头脑,晕眩欲呕。
  “程维……”我被摁在地上,依旧嘶嘶的,“我……恨……你!!”
  他用手绢摁着淌血的嘴角,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目光复杂地俯视着我。
  我这时候才觉得,我与他相识二十年了,原来,我竟从来没有看懂过这个人的眼睛。
  我从来没有懂过他。 

作者有话要说:复制内容提要的时候,悲催地发现我还开着灵格斯翻译家,而且调的还不是意大利语是英语,于是见证奇迹的一刻出现了——灵格斯翻译:〃Cheng Wei 。。。〃 I was pressed to the g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