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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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王座-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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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棚屋残骸混杂血泥铺成箭簇形的轨迹。

许多无权者聚集于此,在废墟中刨找值钱的物事,干草叉小队经过时,他们像遇热的露水珠一样四散消失,又在埃利奥特的马蹄后面聚集起来。

约纳回头看着,这群器官缺损的、奇形怪状的人类让他吓了一跳,几只人面兽身的以兹人混杂其中,有一位人面长在巨大水牛的胯下,看起来异常诡异。

“没有人雇佣的话他们很少袭击有实力的房客队伍。不用担心。”玫瑰骑士回头对约纳说,“回程时我们可以去拜见一下W先生,他就住在附近。”

“樱桃渡的夜晚之王?他是个无权者?”约纳想起昨天龙姬的介绍,惊奇地问。

“他不需要老爹保护。”埃利奥特简短地说。

“应该说,他是个喜欢肮脏角落的变态,血管里流着蛆虫,活在死人堆里,他乐在其中。”走在前面的锡比没有回头,评论了一句。

“他们挺熟。”埃利更简短地说。

“闭嘴!”锡比说。

玫瑰骑士沉默了。

阳光明媚,有点微风。队伍加快行进速度,约纳坐在独角兽背上有点昏昏欲睡。随着进入山区,道旁茂盛的植被迅速减少,光秃秃的黑灰色岩石耸立两旁,——可以看到樱桃渡的石屋取材自哪里——驿道上没有行人,三个小时的行程,约纳没有见到任何行路者。

“不是个好兆头。”埃利奥特说。

约纳点点头,眼睛没有焦点地看托巴门板一样宽厚的背随脚步左右晃着。

锡比显然也无聊了,她放慢脚步与玫瑰骑士并行,抹一把头上的汗,小麦色的短发凌乱地洒在银项圈外,绿色猎装没遮住的肌肤汗津津的,小脸因运动而散发健康的红光。约纳看着她,不禁心中一动,感觉有种甜滋滋的东西在骨髓里头生长。

他一惊,有点惭愧地捏一把自己的大腿肉,没话找话:“锡比,说个故事吧。”

“靠。老兄,叫妹妹,又忘了?”锡比用小鼻孔吹出一股热气腾腾的杀气。

“……妹妹。”

“好的老哥~”锡比甜甜一笑,“我答应你要讲耶空的故事来着,龙姬姐姐,你也没听过吧,要不要听?”

“好啊。”龙姬也放慢脚步,与他们并排。

“咳咳。”锡比清清嗓子,调匀呼吸:“耶空是个死南方佬。龙姬姐姐和埃利去过南方,我没去过,听到没说对的,不许更正。我会拿说书先生的强调来说,听不惯的话,不许出声。那么我开始咯。

据说南大陆有两个大国:信奉神佑主祭圣公会七大主神之一生育之神“卢塔”的由以撒基欧斯王统治的“吐火罗”与信奉古老宗教佛教的“韦达”王国。沙漠将两个国家遥遥阻隔,两国之间少有战事。

我从这么一天开始说,因为从这一天以后耶空的记忆都是模糊的。

这是春季的下午,太阳已经西斜,耶空躲藏在水底,透过摇曳的水面看金红色的西天,水有十尺深,带着淡淡的绿色,水底生长着茂密的水草,淤泥中半陷一尊巨大的佛像,佛赤身戴冠,背有光焰,眼带慈悲。

在韦达古国,佛像自塑成之日起就有真佛借宿,带有绝大的法力,刀兵不坏、经世不灭,凡人若直视即会流泪,伸手触碰,一触即死。

每年十二月三日“礼佛日”,各寺院都会将佛像宝座挪至街道中央,佛民涌上街头,右肩向佛绕行三匝,经典说当日绕八十佛,有大功德。有虔诚者视佛流泪直至失明,有笃信者触佛而死,是为解脱。韦达国信佛如此。

耶空藏在水底,铁色长衣随水流鼓荡,他右手持剑,左手揪着水草稳住身体,敛着气息。每当需要呼吸,就凑近那尊巨大的倾侧的佛像,念声告罪,在佛肚腹的部位吸一口气。

——这是个绝大的秘密。

佛像不可触碰,但佛像的肚脐却是生命之源,时刻散发雄浑生息供人呼吸。

讽刺的是,这个秘密是异教徒传来的,异教徒从佛国东部起事,将战火一直烧到韦达首都摩睺罗伽左近,他们宣称自己的宗教才是诸宗教之源,“韦达”之名都来自他们的典籍“吠陀”,诸佛是他们供奉真神的后代子孙,许多个世纪以前,僧众在国王的支持下将他们的教义曲解抽离创立佛教,将他们驱逐到极东圣河沿岸。

多年来,他们默默在民间传播教义,得到了东部几个藩王的支持,终于竖起梵旗、以教兵二十万、私兵十五万的规模杀向佛国首都,想推翻王权树立新王并立异教为国教。

这一切说法的佐证,就是所有佛像的肚脐,都有一条隐形的脐带连向吠陀诸神的神座,传递着从信徒那里收集的愿力。

第34章古国的余烬(下)

像大多数韦达国民一样,耶空是虔诚的佛教徒,大战以前出身贫寒的他是大般若寺的持剑伽蓝(护寺外围武官),烽烟一起,他投身前线,参加了一个以实力强大的佛民和持剑伽蓝组成的游击团,游走在古国东部平阔的戈壁滩上。

异教徒的领袖是茹阿玛王,传说他是真神降世,有劈开山峰撕裂大地的神力;他率领着七名半神的将领,七名将领每一个都是真神的化身,其中萨茹阿斯瓦提是智慧、学问和音乐之女神在人间的投影,她的美貌与聪慧蜚声佛国。

在经年累月的战争中,耶空终于在一次夜袭中见到萨茹阿斯瓦提本人,如同被夜空直落的闪电击中,他僵在那里,盯着身骑白象、手持长矛、红发如火一样燃烧的萨茹,任三把弯刀砍在身上,不能动弹分毫。

那次夜袭以失败告终,被救回营地的耶空躺在病床上,只记得萨茹挥手击飞佛兵时冰冷不屑的眼神。

他爱上了异教徒的半神将领,杀人无数的女魔王。

这个事实让一直过着禁欲生活的他感到无比恐惧。持剑伽蓝可以婚育,但他爱恋的对象,是极恶的罗刹,只要这个想法传到别人耳中半分,他立刻会被愤怒的佛兵剁为碎片。他一夜一夜颤抖到无法入眠。

游击团中德高望重的僧人察觉到他的失态,夜深后来到他的营帐,挑烛而谈:

近日你不像你。怎么了?

法师,我心有疑惑。

尽管说。

我困扰于爱。

欲爱、有爱、无有爱,三爱哪一爱?

我爱上一个女人。

由爱故生忧,但青年男子,哪个不爱人?因爱故生怖; 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你爱上谁家女?我托游击团长去求亲。

我不能说。

那就不说。你们在哪遇到?

战场上。

你心病在哪?

怕再见不到她。

那日日上阵、夜夜杀敌,在战场上再见,可否?

……对!

耶空不待伤好,挥剑重现在白刃战中。

大般若寺持剑伽蓝秘传的修身法《玖光》易学难精,耶空发现在战阵中自己的进境一日千里,杀人的手段越来越得心应手。

他的大名在异教徒中如同瘟疫一样传播开来,——耶空本人也这么期望着,希冀自己的名字能够有一日在萨茹的口中念诵,哪怕只是唇齿轻轻一碰,他在千里外也能感到快乐的颤抖。

但他们没能重见。

尽管游击团杀敌无数,奈何异教徒的军力如同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茹阿玛王布道天下,佛教徒纷纷皈依,韦达古国东部一条肉眼可见、以燃烧的佛寺为躯干的火龙向首都摩睺罗伽烧去,势不可挡。

佛国节节败退,耶空随着支离破碎的游击团撤退至首都近郊,依韦达王陵布下防御阵势。在僧兵、佛民、王军混杂的王陵内,耶空找不到游击团长,也找不到自己该处的位置,他烦躁地弹着手中生锈的长剑游荡在阵地,听伤兵呻吟,看焚烧尸体的白烟四处飘荡,闻僧团高诵经书超度亡灵。

忽然有人倚在墙边向他招手,耶空走过去。是那位游击团的高僧。僧人胸膛上中了两箭,疮口不见血,耶空知道这种情况最糟糕,淤血已经栓塞了他的心肺。

他大声呼叫医僧,但高僧挥手阻止,翕动着嘴唇说:

见到她没有?

法师,一直未见她。

想她吗?

法师,一直很想她。

你好好听着。我被佛门不容,被驱逐出摩睺罗伽,隐名参加游击团,在京时,我是国师。我看到,明日此时,异教魔将军将会从摩罗太子陵潜入刺杀国王,你的因缘在彼时彼处,彼处彼时。彼时不见,他时难见,彼处不见,他处难见。你懂了?

法师,我不太明白。

到时候自然明白,去吧。带着这个。

高僧从身下拿出一颗荧光流转的淡黄色珠子递给耶空,珠子散发着温暖的气息,在耶空的手掌里自己旋转起来。

法师,这是什么?

然而没有回音,高僧左手紧紧攥着一座小小的佛造像,挂着微笑,触佛而亡。

耶空双手合什。

火葬高僧之后,他久久思索,不得要领。

当天黄昏,异教徒潮水一般攻了上来,僧兵架起大弩,经过高僧加持的巨大弩箭在弓弦爆响中飞向天空,落下时化成巨大金钟砸落,大地震动,黑压压的敌兵中绽开一朵又一朵血肉之花。

法力高强的持杖伽蓝在持剑伽蓝护卫下念动经文,袈裟飘动,高举九环锡杖,王陵上空黑云聚集,闪电中露出九头千眼、两千只手俱持金刚杵、金刚橛、金刚铃、金刚钺刀等法器的阿修罗,巨口中喷出火焰。王陵中的佛造像全部嗡嗡作响,眼中喷射金光。

异教徒不畏死伤,蚂蚁一样碾过尸体,越堆越高。

僧兵站在十七尺高的王陵城墙上丢下石块和沸油,弩箭在空中横飞,耶空站在墙头挥剑劈飞流矢,忽然看到密密麻麻的黑衣敌兵裂开一条缝隙,十八头装甲战象拱卫着漂浮在空中的莲花座,上站四头八臂、戴金冠、挂珠串、手持法杖的茹阿玛王。茹阿玛伸手一指,异教徒步兵后退,推出七件轮形的时轮武器。

其中一件扁阔木制蒙皮,叫做“风机”,只听风机轰隆一响,弹出三只高速旋转的飞轮,画着高高的抛物线越过城墙,在城里僧兵头上炸裂开来,洒下剧烈燃烧的黑油。

另一件叫“地剑机”,被两头大象牵引至城墙根下,地剑机上坐着长袍的祭司,祭司念动咒语,燃起火祭,地剑机像洪荒巨兽一般浑身颤动,发出长长的悲鸣,一串雪亮的剑锋如伏龙的脊背般刺出地面,将尸体、异教徒、僧兵和城墙一起切得稀烂。

另一件武器叫“箭机”,嘣嘣嘣嘣几声连响,站在墙头的一排重甲战僧被连珠弩箭扫成碎片。

韦达僧众与士兵被七件时轮武器压得难以抬头。忽然一小队轻装的伽蓝从城墙侧面跳了下去,在异教士兵中劈开一条血路,快速向茹阿玛王冲击而去,为首的是一个裸着上身的壮硕中年僧侣,手持一条金光闪烁的大棍。

“团长!”耶空立起身子大吼一声。

游击团残存的成员在黑色的人潮中迅速损耗,队伍的前进速度越来越慢,但已可看到茹阿玛王身边的白色装甲战象,游击团团长抹一把脸上的血,大喝一声,挥棍震开周遭的敌兵,脚踏战象的獠牙拔地而起,在空中换了三步,朝茹阿玛王猛劈一棍。

茹阿玛的四张脸孔甚至没有一张看着他,战象的象舆中站着一位全身重甲的独臂将军,独臂人从鞘中拔出一把极长的锯齿刀,刀光闪过,团长的金棍只抵挡了一刹那,就被独臂人反手拖刀,像锯子锯豆腐一样,连人带棍一同割成了左右两片。血雨狂撒。游击团的残兵被黑色的大潮彻底淹没。

传说中的半神将军、杀人无数的魔王亚玛茹阿佳,只用一刀就断送了佛国反攻的些微希望。

“团长!”

耶空已跳下城墙想追随而去,但地剑机横亘在眼前,他灵巧地在长龙般的剑尖上跳跃而过,空中闪过两支流矢,一剑削去了祭司的头颅。失控的地剑机向西面八方狂吐剑刃,周围异教徒的身体被搅得稀烂,耶空站在地剑机上再看,团长已化为漫天血雨,崩倒尘埃。

耶空不记得那天杀了多少人,也不记得他们怎样守住了敌兵的一波又一波攻击。

天色放明,茹阿玛王轻轻挥手,异教徒丢下漫山遍野的尸体,无声地退去,对方究竟有多少人?耶空不知道。

他一直没有找到指挥战斗的人,只知道挥剑、杀人,等发现眼前不再有一个站立的敌人,他扑通一声坐倒在地,却在屁股没着地前就进入梦乡。

第二天整个白天敌人没有滋扰,耶空得以好好休息、治疗伤口、补充食物,僧人们开门出城将佛兵与异教徒的尸体分别收集焚烧,并念经超度。

想起高僧临去的几句话,耶空看看天色,伸手摸摸怀中烫手的珠子,决定起身前往摩罗太子陵。

他们守卫的王陵在城东门外,异教徒正从东面攻来;摩罗太子陵在城西,横亘在外城进入内城的必经之路。

耶空穿城而过来到太子陵,太阳已经西斜。

陵墓是一座雄浑挺拔的白色建筑,从外城西门始铺设的白色大理石甬道延伸至太子陵正门,穿过太子陵后直通内城,十尺宽的甬道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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