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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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下-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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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温哥华,温如予就在机场接了一通电话。

是一位自称Linda的女律师,受杨漾委托处理离婚事务,约他这两天过去事务所一趟洽谈。

温如予的心情一下子低落下去,差点就飙了粗口摔电话。他深深按捺着胸口起伏的怒气,拨了杨漾的手机,她的助手接了说她正在拍摄广告中途不便接听,他留言让杨漾有空回覆,把手机放回兜里,憋着一口气拖着行李走出入境大堂,坐机场巴士直接回到利哲的住所,这时也才下午三点多,利哲并不在家里,温如予把行李扔在一旁,决定先去洗个澡。

十一月正是入冬初期,温哥华已是单位度数的低温,利哲这屋子似乎特别阴寒,前晚来时利哲该是开了暖气的,现在主人家不在温如予也不敢擅自动用别人的东西,他在利哲面前占了理怎么随意都可以,背着人恃熟卖熟的事他是绝对不干的,更何况他们还压根不熟,说白了不过是热心一点的泛泛之交。他直接就进了浴室,洗了热水澡,换上家居便衣,披着湿发出去,用毛巾擦拭着,同时就听见利哲在门外敲了敲门。

「Danny,回来了?」

温如予忽然觉得奇怪起来。那语气太自然,就好像自己一直住在这里,丝毫没令人感觉到客人的立场,这是利哲本身是待人之道,还是只对他如此?他并未有想太多,起身就过去打开房门,就见利哲一身深灰色西装,薄金框眼镜后的双眼直视着他,神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难道又踩了地雷?温如予还来不及问,利哲就冷着脸转过身去,往走廊一侧墙上扳开了一排电制面板,展露出温度计似的高端仪板,左手修长的五指快速按了两下,便听四周轰隆一声,启动了中央暖气。

「这么冷的天也不晓得要开暖气?你是白痴吗?还跑去洗澡,这一冷一热的很容易生病,你没有常识的吗?给我瞧清楚了,以后回家第一时间到这里把这个开关开了,记得不记得?还要不要我贴个标示,免得你改天又痴呆了跟我说找不到?」利哲刻薄地骂着,神色嘲讽,一副瞧不起人的议冷模样。

「你吃甚么火药了?」温如予翻着眼淡道。

利哲冷冷斜眼瞟他,哼道:「还不拿吹风机把头发吹干?」

「这又怎么碍着二少你了?」

「你……别这么叫我。」利哲忽然脸色一沉,朝对方投了古怪的一瞥,旋身往客厅走去。他把外套脱了,随手扔在沙发上,在吧台倒了水仰头喝了,许是心里还有些不忿,把杯子放下的同时又开口骂道:「我说真的,下回要是碰巧我不在家,你记得把暖气开一开,总之就当这里是你自己家,想用甚么就用甚么。我难道会小气到暖气都不让人开吗?」

「行了,记住了。」温如予回得淡然,心里其实觉得好笑,他虽然总被说呆笨但他不是真的呆笨,对方恶劣口气下的关心挂虑他不至于听不出来。

利哲冷哼一声,脸色和缓了些,坐到沙发上,拿遥控器开了电视新闻,女主播悦耳的广播声传出,他的目光却落在厨房里逐柜逐柜打开研究的男人身上,透过镜片挑着眼梢看人。

「在找甚么?」

「食材啊,今晚不用吃?」温如予责怪似地瞪了瞪人,「你真够夸张,柜子里除了啤酒连个鸟蛋都没有,敢情全都是用来装饰的?」

利哲总算笑了,胳膊大爷似地摊在沙发后背,「别找了,我叫个外卖,想吃哪一国菜都可以。」

「你叫你自己的,我要吃自己煮的,机上供应的餐饮难吃到让我都想吐了。」温如予摸了摸兜里的银包和钥匙,确定都在了就去拿外套上围脖,一副要出门的阵仗。

「你要去哪儿?」

「附近超市买些食材,回来随便煮些甚么都好。」

结果利哲还是开了车陪温如予去了,大少爷甚么都往手推车里塞,温如予一件件地放回去,除了最基本的油盐酱醋,又要了二人份的里肌肉和沙律菜,配上自己平时常用的酱汁原材料,最后买了好一大箱的东西,还是利哲付的钱,回去后温如予调了意大利陈年葡萄醋,简单地配着里肌肉和薯仔吃了,利哲靠着吧台一边用叉子咬了一口又一口、一边挑剔着味道太酸太甜等等不合他口味的问题。

「不爱吃,你倒是别吃得一口都不剩啊。」温如予听得不耐烦忍不住酸道,把用完的刀叉碟子扔进洗碗机里,倒了两杯啤酒,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

「这是用我的钱买的呢,你凭甚么要我别吃?」

「我说等下你把电费餐费之类的给我算一算,直接加在我的欠单上,我一次过给你转钱好了。」温如予猛然记起自己还欠着对方一堆银码的事,心里暗暗奇怪利哲三番两次提醒自己欠了他的钱,真正见了面却又连讨也不讨,让自己险些忘了这桩。

「你不是说还不清了?」

「说还不清就不用还了吗?你有那么好说话?」

「你要用别的方式还也是可以。」

「甚么方式?」

「以身相许啊。」利哲恶劣地笑笑,还故意凑近他耳侧吹了声口哨。

☆、024

也不知是噙着酒气的吐息烫人还是表情太暧昧逼真,温如予突然就有了被调戏的错觉,胸口莫名地一跳,一把推开了他,拉开了令人不安的距离。利哲莫名所以,好笑道:「怎么了?你当真啦?」

温如予自知被戏弄了,脸色有些困窘,这时候兜里的电话响了起来,象是获得解救一般,他忙不迭地接了电话,就连来电显示也来不及看,背身走出客厅,还顺手关上了走廊与主厅之间的门,谈话声就这样被隔绝去了。利哲仍坐在沙发上继续喝他的啤酒,把电视频道转到足球赛,看了将近四十分钟仍不见人回来,不由狐疑起来,站起身推门走出主厅,却是全然听不见声音,只见一间睡房亮了灯光,一道人影打在地上,温如予坐在床缘攥着手机看,脸色阴沉得不像他。

「怎么了?」利哲倚在门旁,问这句话时语调已经和刚才全然不同,剔除了轻佻的感觉,正正经经沉重得很。

温如予掀眸觑他一眼,叹了一口气,隐隐压着怒气,「杨漾回我电话了,小孩被接到她爸妈那儿去了。我想看看小孩,她让我明儿个和她的律师商谈见面时间,这合著是故意的呢!」接着把杨漾委托了律师的事都给利哲说了,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找人说一说而已。

「你要和她打离婚官司?」利哲冷声道,微挑的眉似有一番思虑。

「我不想。」温如予扔了手机,唇畔扯出一抹自嘲,「一对夫妻在法庭上互相指责,不会太难看了?」

「明天你要去吗?」

「当然得去,姑且看看她开了甚么条件,如果不太过分我就都依了她吧。打官司不是说好玩的,我没有那样的心力奉陪,将来让孩子知道了是多不好的影响,她疯了我可没疯。」

「孩子归别人了也没关系?」

温如予没有答话,不置可否,嘴唇却抿得死紧,直勾勾地瞪着对方,似乎在痛恨对方不留情的指摘,可是利哲的下一句话却又让他意外地一愣:「我陪你去吧。」

「干嘛要你陪?又不是甚么事,你上你的班儿,我自己的事自己处理就好,反正你去了也帮不上我甚么忙。」温如予心情隐微一霁,嘴上虽然果断拒绝了,心里却还是因为对方主动说要帮忙的举止烫贴非常,连带声音也不觉变回平时的温和。

「你确定我帮不上忙?」利哲扬眉,似笑非笑地觑他。

「反正你别掺和,而且你……我也不想再旧事重提,但你也不怕我尴尬!」温如予脸上写着责怪,可见他即便对利哲这个人终于不再有反感,却没办法当作甚么都没有发生过。

利哲听清,眼色不由一冷,「所以我的存在让你不舒服?」

「你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吗?」温如予不懂他的坚持,压根不是一般朋友的那种客套话,并不是嘴里说随时能帮忙行动上却毫不积极,利哲是一旦说出口就要认认真真执行到底,说要帮忙就是帮忙,就像前几天他亲自接他回家一样完全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他一直疑惑着是否有甚么自己不了解的原因,那显然不是出于内疚,利二少爷没有良好的反省习惯,这一点他早就领教过了,既然不是内疚他怎么也想不出到底是甚么让这个上对自己的事如此上心。

利哲重重哼了声,说出口的话自然是不中听的,满满是讽刺揶揄:「你那么蠢,准是吃了亏还傻傻帮着人数银票,与其被别的人占了便宜倒不如被我占便宜,你说是不是?」

听得如此令人吐血的回答,温如予想气也气不下去,甩了门不理人,盖被睡觉去了。

隔天起来,温如予烘了面包匆匆解决了二人的早餐,结果毫无意外地还是由利哲开车把他送到杨漾委托的律师事务所去。

该事务所位于市中心的商业区,显然是颇具名气的事务所,事实上也具有国际性规模,尤其以离婚诉讼在法律界著称,杨漾大概也是是慕名寻来的,虽说是国际知名的事务所,在温哥华的分公司却不怎么大,占了一个楼层也没有,漂亮的女接待员将他们带到其中一间见客的会议室,四面是透明的玻璃,纵然被看得清清楚楚隔音却是一等一的好。

接见的是这位看起来约莫四十岁的白人女律师,身着刻板的黑色西装裙,一副粗黑框眼镜遮去她脸上的大半,有点晚娘脸似的苛刻冷漠,她机械式地同他们握了握手。

「您好,我是Linda,你们哪位是温先生?」

「我是。」温如予淡道,眼角剖了身旁的男人一眼,「这是陪我来的朋友。」

女律师似乎有些诧异对方是如此清俊年轻的男人,却又微微不屑于他要人陪同的行为。她点点头,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进入主题:「如先前所说,我是杨小姐的代表律师,负责处理你们二位的离婚手续。这是要入禀法院的离婚共同申请书,杨小姐已经签名了,按她的说法是温先生也同意,双方协议离婚会省下很多不必要的手续,我们也建议这么做。这张申请书我就杨小姐所提供的资料基本上已完成,温先生请核对一下有关您的资料。」说着,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表格,推至温如予面前,同时递上一枝笔。

利哲刚坐在温如予旁侧翘着二神腿,连着办公椅往他凑近,抢了文件翻了翻,温如予一把抢了回去,迅速读了一遍就点了点头。

Linda见他态度合作,又抽出另一份表格,「这是关于子女安排的陈述书,我依照杨小姐的要求拟了一张草稿,内容是你们同意由杨小姐拥有抚养权,她的父母将会负责照顾孩子的日常起居,长周末或假日的时候杨小姐会让孩子与您见面同住,平日里您在知会过杨小姐的前提下也可前去探视孩子,如果您同意这个安排的话也请在下面签个名。」

「我不同意。」温如予瞬即板起了脸,不假思索地道:「我只会同意共同抚养。」

☆、025

「温先生,共同抚养的前提是双方有十分规律的协议,比如说一个月跟爸爸、一个月跟妈妈,可你们二位的工作情况特殊,这样的安排几乎是不可能的。像你们工作不定时的父母,因为不固定时间表而须要时常沟通作决定,很容易引起争议,到时候又回来要求法院判令,这是法官不愿意看到的,他们希望判令是绝对的,因此陈述书上的提议计划必须是完整且详细的。」

温如予低头抿着唇,脸色隐隐涨红,也不知心里窝了多少气,偏偏想不出半句反驳的话语,毕竟对方的话乍听来句句属实,他就是反对到底也拿不出实则的理据。

Linda又继续说:「老实和你说了吧,在我见过那么多的委托人里面,杨小姐算是很通情达理的了,她尽可能让温先生有时间与孩子相处,这是离异夫妻很少为对方考虑到的,说明她以后就算取得抚养权也还是会尽量维持您和孩子的关系,杨小姐也表示愿意将来和您商量有关孩子的大小决定。你们离异后关系并没有完全破裂,因此我建议您接受杨小姐的安排……」

听到这里,利哲忽然冷笑一声,惹来Linda不悦一瞪,这才真正注意到陪同来的这位朋友,光是外型观感已让阅人无数的她感觉到一种近乎敌意的尖锐,已然暗暗觉得这人丝毫不容易应付,和那随和的温先生是截然不同的类型,光是一道眼神就足够让人不自在起来,至少不会让人高兴。

意识到这一点的关娜随即警戒地转向利哲,冷声道:「这位先生有甚么高见?」

「高见没有,不过从妳言谈之间,似乎以为我朋友在这场谈判中处于下风的立场?」利哲伸指托了托鼻梁上的金框眼镜,微笑着往前倾身,整个人散发出的气息都是不和善的。

「您甚么意思?」

「杨漾没告诉过妳这婚是怎么离的吗?」利哲凉凉地问,口吻戏谑得象是旁观者看戏一般。温如予一听脸色就变了,连忙拉了拉利哲,瞪着眼暗示要他闭嘴,怎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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