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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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分-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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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头顶洒下来的光并不是日光灯的,而是点点烁烁的斑斓色彩,昏黄中伴着洒金。他吃了一惊,抬头一看更是惊喜得睁大了眼。
    房顶上悬挂着一盏六方宫灯,玲珑剔透,琉璃和金片点缀在灯架和灯扇上,雕刻了繁复精致的花纹,绢纱灯面上描绘了六面情景不同的蝶恋花。
    施诗磊在宫灯底下的圆桌旁边坐下来,脱掉又湿又重的雪地靴丢在一旁,袜子也脱了搭在靴子上,踩上圆凳托起宫灯上的灯穗来看。上面的穗子比先前思思的那盏还要复杂很多,他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编的。
    符钦若在这个时候端着一盆水进来,见到他竟然站在凳子上,顿时愣住了。
    “这个灯好漂亮啊!什么时候挂这里的?”施诗磊从凳子上下来,上面还留有他一双湿脚印。
    符钦若把水盆放在他脚边,也拉过一张凳子坐在旁边,说,“一直都挂这间房里,只是平时不开。这光线不够亮。”
    施诗磊想起来自己也是今天才进符钦若的房间,现在才发现也不奇怪。
    “真漂亮。”施诗磊把裤腿提起来,双脚放进热水里,又迅速地缩了回来。
    “热?”符钦若弯腰用手试了试,“我刚刚用手肘试过,觉得正好。”
    施诗磊摇摇头,“不热,是我脚太冰了。”
    他说着,慢慢把双脚重新放回热水里,只觉得温暖漫上了脚心和脚背,沿着血脉窜上来,舒坦得感叹了一声。
    “这盆子挺大的啊,你也把脚泡进来吧。”施诗磊看他光着脚穿一双凉拖鞋,双脚看起来没什么血色,就对他挥挥手。
    符钦若犹豫片刻,把两边裤腿折起来,露出了光洁的脚踝。
    施诗磊双脚取出来搭在盆子边缘,等符钦若把脚浸进水里以后再放回去。
    这盆子着实挺大的,放两双脚也不嫌太挤。施诗磊捶了捶膝盖,偷偷抬眼瞥见符钦若双手撑在凳子边缘,头一直低着不知是发呆还是看水盆,眉眼都阴在额发下,含蓄着本来就薄弱的灯光。
    一直没有人说话,只听到外头叮叮咚咚的雨声,似乎真的下了冰雹,打在瓦上砰砰砰作响。让房间更安静了。
    施诗磊轻轻咬了咬嘴唇,忽然想起什么,“啊!我们来读词吧。”他说着转身,好不容易够到放在圆桌另一边的背包背带,把包给扯过来,掏出里面那本白石道人诗词集,“一点儿也没湿。”
    符钦若抬头,看他欣欣然翻开书本,再度低下头,淡淡笑了一笑。
    “你是直接照着影印本抄的吗?”施诗磊翻了几页,在一页定住。
    他摇摇头,“还是挑自己喜欢的来依次抄的。”
    施诗磊眨眨眼,“那你最喜欢扬州慢?”
    “不是。”见到施诗磊把脚踩到自己的脚背上,符钦若稍微把脚缩了一下,“韩师傅是扬州人。”
    “哦……”施诗磊了然点了点头,把本子合上双手给他,“呐,你先念。”
    忽然一大块冰雹砸到了窗沿上,吓了他们一跳。
    施诗磊看了一眼窗户,回头对符钦若笑了笑,“读吧。”
    他垂下眼帘,还是在开口前先抿了抿嘴唇,才慢慢把词读出来,“燕雁无心,太湖西畔随云去。数峰清苦。商略黄昏雨。第四桥边,拟共天随住。今何许。凭阑怀古,残柳参差舞。”
    符钦若的声音很安静,听着听着,仿佛连雨声都安静下来了。
    施诗磊看他把词读完,在他抬起头时对他笑了笑,“你声音真好听。”
    他莞尔低下头,没说话。
    施诗磊双手撑在圆凳两旁,低头看着他们的双脚浸泡在明晃晃的水里,都跟白玉似的。他忽然笑了一声,把脚踩到符钦若的脚背上。
    他下意识就把脚给移开,反倒是溅出了水花。
    施诗磊却没放过他,还是再度踏到了他的脚背上,脚趾还在上面挠了挠。
    符钦若的脸瞬间就红透了,过了很久也没抬头。
    “你怎么啦?”施诗磊窃笑着,明知故问道。
    符钦若眉心皱得紧紧的,良久,他轻轻摇了摇头,倒是不再躲了,只说,“没什么。”
    他这个样子反而让施诗磊觉得没趣,努起嘴巴点点头,“哦。”
    这下子倒是安分了许多,施诗磊还是把脚踩在符钦若的脚上,听他一首一首读着词,时不时说说这个说说那个,都是跟诗句有关的东西。
    读到后来,连水也渐渐凉透了。
    “水凉了,我再念一首,就睡觉吧。也很晚了。”符钦若轻声说。
    施诗磊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或许也是因为温差大,水才凉得快。他点点头,却没吱声。
    “雁怯重云不肯啼,画船愁过石塘西,打头风浪恶禁持。”他本来就沉静的声音更加放缓了节奏,轻缓得好像梅上要融化的瑞雪,“春浦渐生迎棹绿,小梅应长亚门枝,一年灯火要人归。”
    听到最后一句,施诗磊心里咯噔了一声。他看到符钦若放下书看向自己,咬了咬嘴唇,说,“我拿水去倒,然后上楼洗澡了。你用楼下的浴室吧。”
    施诗磊穿上拖鞋,蹲下来端水,正好看到符钦若把脚穿进拖鞋里,脚踝上也沾着一颗一颗的水珠。
    他还是忍不住,抬头问,“晚上我想跟你睡。爷爷奶奶不会生气吧?”
    符钦若微微一愕,说,“你晚点再过来吧,我给你留门。”
    “嗯。”施诗磊应了一声,端起水盆就趿着拖鞋走了。
    浴室里的水都已经变清了,施诗磊回到房间拿了换洗的衣服,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澡。
    他和平时一样,坐在床上把嫩足霜擦好,套上睡眠袜以后窝上了床。
    明明爷爷奶奶住在一楼,离得那么远,可施诗磊还是在床上躺了老半天。他忍不住从枕头底下翻出手机给符钦若发短信,问他睡了没有。
    没过多久符钦若就回了短信:没,你还下来吗?
    施诗磊蓦地坐起来,快速回了过去:嗯嗯,我现在能下去了吗?你那里有没有两个枕头?
    他握着手机,等了一分钟看到符钦若回了短信过来,立马下了床。
    对于老房子,施诗磊最不喜欢的到底还是木楼梯和木地板,只要穿上拖鞋,无论路走得有多轻,也还是会发出声音。
    施诗磊抱着枕头,连鞋都没穿,就只穿着睡眠袜下了楼。
    他摸黑走到符钦若的房门口,手指轻轻一推就把门推了进去。
    房间里的灯都关了,黑乎乎的一片,好在施诗磊也没从这个房间离开多久,结构都清楚,走进去时没有碰倒东西。适应了黑暗以后,施诗磊甚至能看清物件模糊的轮廓。
    好不容易,他走到雕花大床边。
    这时节还没有蚊蝇,符钦若也没放下床帘。施诗磊弯下腰凑过去,模模糊糊看到符钦若的脸,却不信他竟然到现在还没有发现已经有人来到了自己身边。
    “钦若哥哥。”施诗磊轻声叫了一声。
    符钦若睁开眼,只见到施诗磊抱着枕头捂着小半边脸,一双眼睛在黑暗里亮得惊人,透着莹莹的光芒。
    他皱了皱鼻子,蛮不高兴道,“你装睡啊,我冷死了。”
    符钦若起身掀开被子让他坐进来,一边移枕头一边问,“怎么不多穿点?”
    “才几步路。”施诗磊把枕头摆在他的枕头旁边,拍拍松软,“我要睡外面。”说着就脱掉睡眠袜丢在踏脚上,缩进了被子里。
    才刚刚躺下来,符钦若连被子都没帮他掖好,他就已经猫腰钻进了他怀里,柔滑的双脚在他脚踝上蹭了蹭,小声喊着,“钦若哥哥、钦若哥哥,我好想你呀~”
    
    第44章
    
    睡到半夜,施诗磊蓦然睁开眼睛,直勾勾盯着床帏,床顶上的雕花看不清晰。
    他手边碰到了符钦若的手,想也不想就勾过了他的手指,也不管他是不是累、是不是困,转身锁住他的腰把脸埋了下去。
    符钦若很快就醒过来,模模糊糊之中抬起手环抱住他,也把身子侧了过来。
    “怎么了?”他缓缓抚了一会儿施诗磊的背,声音又软又糯,分明都是睡意。
    施诗磊鼻子一酸,瓮声瓮气地说,“我梦到你离开我了。”
    符钦若手臂稍微僵了一下,片刻,他低下头,干燥的嘴唇柔软地摩挲过施诗磊的耳廓,说,“放心。”
    终究一梦过后就没有困意了,施诗磊眨了眨眼睛,贴得太近,睫毛还划过了符钦若睡衣的衣扣。侧脸在他肩头蹭了蹭,施诗磊抬头问,“你今天究竟跟爷爷奶奶说了什么啊?他们问起了什么吗?”
    “嗯?”因为白天就问过这个问题,符钦若似乎对他再度提起感到有些不明所以。
    他努了努嘴巴,说,“就是一般人家,独孙跟男人谈恋爱,也会闹得天崩地裂不可。可是……你们家也太简单了吧?我什么都不用做呢。”
    黑暗里,符钦若沉默了良久,施诗磊心里紧张,权当他在考虑怎么说,也只好耐着性子等着。
    半晌,他才说,“他们问了一点你的事,家里的情况。我把我知道的告诉了他们……”他顿了顿,“但是没说你之前工作的事。”
    闻言施诗磊心里咯噔了一声,竟然不知道要怎么接话才好了。
    符钦若也安静下来,但呼吸比睡梦中到底更有力一些。他用手指扣住了施诗磊的手腕,温声细语道,“我知道你平时花钱大概会比平常人多一些,但是以后如果要赚钱,还是找份正经的工作好不好?”
    施诗磊手指轻轻一扣,眉头也皱了起来。
    “要是没有钱花了,我会给你的。”符钦若说。
    听到这里,施诗磊终于把气沉到了底,挣开他的手,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出去卖,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很不检点,也毫无道德观念可言,对不对?”
    符钦若看他气呼呼地坐起来,不得不也撑起身子,说,“我没有这么觉得。”
    施诗磊冷笑了两声,扭过头说,“你就是这么觉得的,只是你不自知罢了。你用这么平等的方式跟我对话,不就是怕伤到我的自尊心吗?所以,在你的意识里,你就是觉得我是喜欢去卖的,所以你要尊重我。”
    闻言符钦若一梗,黑暗中复杂的神情看得不那么明显,但嘴唇却紧紧抿着。
    施诗磊看他不说话,立即掀开被子,踢了他的腿几下,嚷嚷道,“让开,我要下去。”说完见到符钦若没有半点动静,索性一股脑站起来,谁知一下子就撞到了床顶,“砰”的一声巨响,被雕花的紫檀木顶部撞得眼冒金星。
    “啊哟!”他摇摇晃晃又摔坐回了床上,“喂!”
    符钦若在他还没有缓过来时就把他搂回了怀里,施诗磊哪里还肯让他碰自己?也不管头顶被撞得有多疼,抓住他的手要扯开,喊道,“放开我!神经病!”
    “别闹了,三更半夜的。”符钦若皱着眉头,低声敦促。
    “好啊,我不闹。你先给我钱,才能碰我。”施诗磊一边说着,手上还是在扯开他的手,但他没有想到符钦若这么文弱一个人,此间竟然不知道哪里来那么大的力气,别说要挣开他,锁住他腰的手简直要让他喘不过气来。
    符钦若的手腕被他拽得火辣辣的,语气除了无奈还是无奈,却不见声调有分毫抬高,“你这人怎么这么别扭?不能好好说话吗?”
    施诗磊被他勒得没法动,听他这么说,好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下来,扭过头却咬牙切齿地说,“我不能。”他低头用力一掐符钦若的手背,嘟哝道,“你神经末梢是死的啊?不疼的吗?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松了手,你岂不是跑了?”符钦若答非所问。
    闻言施诗磊心里好像被什么踏了一方,仍是努了努嘴,挑眼道,“不疼啊?我气都喘不顺了。”
    符钦若静了静,松开一边手打开了旁边的夜灯。
    橘色的灯光染出一片光晕,施诗磊看到他开灯的那边手,不禁怔了一怔。
    “喝水吗?我给你倒杯水。”符钦若说完,掀开被子要下床。
    不知是不是才看到光,他仿佛还看到符钦若雪白的手从灯上收回来时划出来的弧度,手腕和手背上的红痕都留在视网膜上。听到他说话,施诗磊一个激灵,连忙从背后抱住了他,脸贴到了他耳后,微微一侧,嘴唇就吻到了他的耳背。
    符钦若轻声一笑,说,“痒。”
    施诗磊撇撇嘴,往他耳廓上轻轻一咬,嘟哝道,“你以后再说那种话,我就不理你了。”但他知道,就是符钦若不理他,他也还是会倒贴上去的。
    闻言符钦若无声一叹,低头拍了拍他的手,耐心地说,“你还在上学,我担待一下也是应该的。不是说了吗?会照顾好你的。”
    施诗磊鼓了鼓脸颊,还是说,“我不要你担待,你也担待不来。”
    “我虽然不像那些总裁一样有钱,但供你念完大学的钱还是能出的。你如果要读研,我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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