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欲奔腾- 第20部分

他定了定神，毫不犹豫的将拇指紧按眉心，飞快的启动了主动解除契约的法则程序。



“爹爹，你做什么？”



昏睡中的九儿忽然尖叫一声，风侠眉心白光一闪，将他的拇指弹开，九儿一跃而出，一脸惊恐的望着他。



法则程序被忽然打断，大量的血液能量猛然间反流而回，让风侠的脸和脖子都一片涨红，剧烈的喘息两声，他盯着九儿不容置疑的道，“九儿，进来！咱们解除契约，爹爹这次是在劫难逃了，可你一定有办法逃出去。我死，你活着！”



说完风侠不管九儿的反抗，强制的将它召回，然后再次启动解除契约。



“呜呜~不要不要，爹爹，不要再离开我。妈妈不要我了，爹爹不要再丢下九儿。”



声音闻之落泪，但风侠仍旧硬着心肠强行推动解除法则。



但他惊讶的发现，在九儿的拼命反抗下，契约竟然有些不听自己控制。



这怎么可能？要知道在寄主和寄兽的契约关系中，寄主是处于绝对支配地位的，法则约束之下寄兽根本没有反抗的可能。但现在意识海中的激烈冲撞，那渐渐开始脱离控制的契约之光却推翻了风侠的认知，也颠覆了已知的契约常识。



这本是自然法则的一部分，但现在，它产生了异常。



他不知道，作为天地宇宙的宠儿，荒兽身上有着太多的神秘，荒兽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颠覆自然法则，这本身就是法则的一部分。



和魔兽与巫兽不同，荒兽和人类之间的契约是平等的，是权利和义务的完全对等，在这种契约中，人类其实并不占支配地位。他可以主动的选择和放弃对方，对方同样也可以根据自己的意志选择和放弃他。



直到很多年以后，当风侠对荒兽这种存在有了更深的了解后，他才明白这其中的因由。



风侠和荒兽九儿，这对同命相怜的父女有着几乎相同的遭遇，幼年失去双亲，然后就是亡命天涯居无定所的逃难之旅。



就在刚才，当风侠按照承诺，主动做出舍己而保全九儿的决定，并义无反顾的付诸实施之后，在九儿尚嫌懵懂的幼小心灵中，终于将他当成了真正的亲人，而不仅仅是寄主与寄兽的关系，也不仅仅是一个因为契约才出现的父亲，这一刻的他，在九儿心底已成为一个和生身母亲同等的存在。没有血源关系，却胜似血脉至亲。



至此，一个幸运而本质纯善的人类，和一个在未来的日子里还将继续颠覆常识的荒兽，灵魂和情感在生死患难中融汇交织，再也不可分割。



因为契约异常而生的一丝恍惚，让风侠意识海中再次发生了变化。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在九儿惯性的挣扎下，那来自自然法则，本是坚不可催的契约竟然有了一丝为外力拉崩扯溃的迹象！



若真是由此崩溃，可真是要一尸两命，同归于尽了。



发觉有异后风侠立即中止了解除程序，神识交击的余波让他心神一阵绞痛，口鼻之间鲜血溢出。



“爹爹？”呜咽挣扎中的九儿感觉到那股让她绝望窒息的压力如潮水般退去，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风侠惨笑一声，哽咽道，“好九儿，好九儿，别怕。爹爹答应你，不再让你离开了。”



“呜呜~爹爹，我刚才好害怕好害怕……”九儿缓过神来，再次泣不成声。



一人一兽在灵魂中呢喃对语，许久之后双方情绪终于稳定下来，但本来就不多的能量也随着这场险些灭裂自然法则的心神对抗而消耗一空。能挥霍的都挥霍了，这会儿父女二人算是真的山穷水尽油尽灯枯了。



只是现在，随着最后一个心结的解开，风侠真是什么都不在乎了。



几天前小九在他的意识海中消散，现在他又将和九儿一起灵神消散。生离死别之间，其实并不似想象中的那么痛苦艰难。



向外望了望，已是下午时分，日头快要西落了。



挣扎着将书从空间袋中取出，风侠看着“蓝星生物通鉴”几个字，呆了呆，惋惜的道，“蓝星啊蓝星……九儿，爹爹真想和你一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啊。”



“爹爹，这书中有写九儿的吗？”



“应该有吧。咱家九儿可以最最聪明能干的荒兽呢。”并没有刻意的去翻找书中有无关于荒兽的描述，风侠一页页随意的浏览着，手臂越来越重，他不得不将巫印中仅余的能量用到指头上，每看到有趣的东西，他都会读出来给九儿听。



将死之余还有心情看书的风侠并没有注意到，在他下意识的使用巫力翻书之后，那些染在书页上的血正一点点无声无息的消失，他只是觉得手指头有些炙热。



又翻了几页，书页已热得烫手，并且渐渐如金属般变红，风侠这才觉得不对。



“咦？这书——？”



“爹爹，这书怪怪的……”



九儿的话还没说完，面前的书便猛然放出强光，瞬间将风侠包裹起来，惊呼声未及出口，一人一兽的灵魂意识便同时陷入空洞的黑暗。



耀眼的光华一放即收，山洞中的风侠和他面前的书都已凭空不见。



异象不止与此。



巫山之外，巫狼城郊，那棵参天古树所在的山头。



在就风侠以含有九儿本体荒元的能量加上自身血液，无意中启动了书中某个神秘封印的同时，这败落中的古木也猛然大放光芒，然后一股无形无色的能量光团以树干为中心瞬间爆开，席卷扫荡之处，天地万物尽皆失色失声。



强光过后，古树连同山头已诡异消失。只余下一个方圆数百米，深不见底的巨坑！



事先没有任何预兆，发生时也没有任何声响，莫顿当时正和几个亲信手下带着数百士兵驻扎在山头不远处等待着抓捕的消息，哪想到随着这怪异强光一闪而逝，原本还活气生生的数百人便在这莫明其妙的无声爆炸中血肉横飞，尸骨不存。



身为十星寄士的莫顿很可能是唯一的幸存者，他全身是血的挣扎着爬起，看着眼前的一切，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全是骇然。



“这、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这一刻很多人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真正知道答案的人并不多。



第三十一章 夜色精灵（修）



　这是一片方圆不过千米的草地，草叶中间稍短，越朝外越高，目光尽头的草尖已齐腰深，与空中那片轻烟似地细雾连成一片。这雾似纱，幕天连地，有浓有淡，时聚时散。如天然屏障，让人看不清更远处的样子。



已经是七天了。



呼吸平稳，心跳有力。只是这一人一兽，至今仍旧昏睡未醒。



风侠蜷屈着身体侧卧在草地上，怀里抱着不知何时从巫印中出来的九儿。



九儿看上去一如既往的干净漂亮，长毫闪着淡淡地光，如纱似缎，眉眼灵秀，娇憨可爱。



风侠一如山洞中时那么狼狈脏乱，衣不遮体，已经过耳的头发揉成一团，脸上除了泥土草屑还有已干未净的血疤。只是脸色已红润了许多，肤色也恢复了健康光泽。



天渐渐黑了。



随着光线变暗，一直粘贴在风侠鼻尖上的一个沙砾般大小的光点慢慢显现出来。



它被一层朦胧的光裹着，隐约起伏缩张的光晕让它看上去像一只会呼吸的昆虫，但那微光偶尔会暗淡至无，才发现它没有眼耳口鼻，没有腿脚四肢，没有头脸身体，它似乎只不过是一粒会发光的沙砾。



但随后发生的一幕却证明了这个看似普通的细小东西显然只不是一粒会发光沙砾那么简单。



入夜之后，少了阳光，那圈围着这片草地的雾气似乎也跟着消失不见。借着星光月华远望，隐约可见远山树影，甚至能听到兽啸鸟鸣。



星夜之下，其实没有风。这沙砾却从风侠鼻尖自行浮起，无声无息，如同一只有生命的夜虫。



它在风侠和九儿之间游弋了片刻，然后飞向远方，在夜空中拉出一条幻灭光影，如烟线明丝，缭绕起伏，钻入深草丛中不见。



其时已至深夜之后，温度下降，气凝露生，草面叶尖星星点点。



一阵沙沙的声音传来，片刻后，从草丛中飞出一群不知名的飞虫，这些飞虫比蚊蚋还有细小，全身洁白。它们成群的落到草叶上，然后又有顺序的将沾到的露珠一点点的涂到一片巴掌大的碧绿叶片上。绿叶旁边，那颗发光的沙砾正静静悬浮着，不时在那些忙忙碌碌的飞虫面前晃来晃去，感觉着很像是一名监工。



待叶面上露水汇到一口的样子，它将飞虫群驱赶到另一片树叶上，然后在盛着露水的叶片上敲了敲，微不可闻的响声中，树叶下忽然涌一群黑色蚂蚁，它们列成行排成队，你顶我叠将树叶托起，平稳而缓慢的向前移动。



沙砾更亮了，它忽前忽后，紧紧的跟着这群蚂蚁，将它们引到风侠面前。



和前几天一样，蚂蚁们熟练的搬着树叶爬上风侠身体，慢慢倾斜叶片，将上面盛着的露水倒向他双唇之间，有些自嘴角滑落，有些自唇缝流入。睡梦中风侠似有所觉，感觉到水气后，双唇张开一条缝。余下的露水被尽数喝下。



星夜静野，绿叶清露，虫采蚁行。这颇有些怪异的一幕一直持续很久，直到那颗发光的沙砾在空中舞出一道经久不散的光影，线条曲线，像是语言又像是符号。那些飞虫和蚂蚁们如逢大赦，立时一哄而散，片刻之间便隐入草丛不见。



忙碌过后，沙砾又在一人一兽上方悬浮了片刻，缓缓落了下来。只不过这次它的落点不是鼻尖，而是风侠不知何时动作而露出的本来被九儿压在下面的左手手心。



这时才能发现风侠这只手和以前已经有所不同，夜色下，他的掌心竟然现出一幅结构简单的图案，线条浅淡，闪着和沙砾相近的光。



这是一个极为简洁的阵图，由一个大圆一个小圆和一个六芒星组成，大圆在外，和六芒星的六个角连为一体，小圆则处于六芒星线条交错形成的内六棱形之中，自体一体，不沾不连。



这颗神秘的沙砾便落在那小圆中心，成为一个发光的点。



黎明前最为黑暗。随着满天的星斗渐次隐去，风侠手心的阵图也随之变淡消失。只余那颗沙砾，仍旧光晕朦胧，一动不动。



睡梦中，九儿耳朵轻摇，小脚无意识的蹬了两下，将脑袋又朝风侠怀里钻了钻。



风侠巴叽巴叽嘴，翻了个身，那只有阵图的手缩回胸前。



九儿不满的哼哼两声，挪动身子，准备换个更舒服的姿势。忽然，她眉睫颤动，用力的吸了吸鼻子，猛然睁开了双眼。



就贴着她的鼻尖，眼前极近，黑夜中，那颗沙砾清晰可见。九儿两眼盯着沙砾，又嗅了嗅，接着眉头皱了起来，她伸出舌头，向风侠掌心舔去。



粉色的舌头刚要触到掌心，沙砾光晕一闪，飘了起来。



九儿两眼立时睁的老大，猛然跳了起来，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仍旧在面前飘浮不定的沙砾，斜着脑袋想了一会，然后小爪子用力一挥，闪电般向沙砾抓去。



沙砾一飘再次荡开，在空中画出一串莫明所以的符号。



九儿盯着看了一会，似乎在想，但很快就没了兴趣。比起这种难以理解的交流，她更喜欢玩另一种游戏。一屁股坐在风侠肚子上，小家伙全神贯注，一对前爪左右开弓，不停的去抓沙砾。可无论她动作多快，那沙砾总是能够闪开。



天渐渐亮了。虽然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不过九儿只是看了两眼便不再理会，显然她对抓和躲的游戏更感兴趣，那颗沙砾似乎也在逗她，总是不离她身前身后，引得她团团转。



被当做战场的风侠仍旧呼呼大睡，九儿闹了半天都毫无收获，似乎有些累了，她不再理采在眼前晃来晃去的沙砾，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向前一趴，肚皮压着风侠的左手，小脸贴着风侠的胸口，眼睛一闭，又睡了。



这时阳光已经洒落，沙砾在空中又游荡了半天，见九儿确实不再来抓它，似乎也无精打采起来。栖息地被占，它围了九儿绕了几圈，无路可入，只好再次落在风侠鼻尖上，那光晕闪了几闪，淡了熄了。



就在这时，似已睡着的九儿小爪子猛得一挥，叭的一声砸在了风侠脸上。



“啊呀！”鼻子受到重击，风侠惨叫一声，猛然坐了起来。



他还没弄明白现况，刚睁开眼，便见到九儿扬着小爪子，还保持着拍打后的姿势，漂亮的睫毛下一对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小脸上满是无辜。



第三十二章 书页初开



　风侠瞪了九儿一眼，倒没真的生气。站起身来四处望了望，有些吃惊。“这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