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们的罗曼史- 第4部分

　　☆、十八的婚礼（四）

　　十八和陈央冉成了朋友。
　　十八觉得陈央冉这小孩对胃口，是个特好的听众。不论十八罗里吧嗦说什么，陈央冉都一副求知欲旺盛的模样认真听。从「我今天早晨吃的油条，不如咱学校后面的那家好吃」到「昨天一中有人打架，被打的那人是谁谁谁」，从「我家那条小土狗，下了七个崽，你要不要，我给你带一个」到「今天又收到情书了，你看这女的长的怎么样？」，鸡毛蒜皮，家长里短，十八也没想到，自己是个话痨。但他毕竟是个有逼格的学生混子，这种事情肯定不能和他那帮兄弟讲，不然多掉面子。偏偏陈央冉什么都愿意听，还会催更——「然后呢？」「之后怎么样了啊？」，每每听到这些话，十八都生出一种特自豪的感觉。
　　陈央冉极大的满足了十八作为青春期少年的成就感。于是十八在给陈央冉讲故事时，会不由自主吹些牛逼。虽然不会夸张到「从南天门砍到蓬莱东路，砍了三天三夜，眼睛都没眨一下」，但也差不多了。譬如和一中扛把子拿着钢管斗殴，譬如在少管所关了一星期成了号子里的头，譬如……总之就是各种古惑仔校园版，牛逼大发了。十八每次讲完，多多少少会有些心虚，他会仔细观察一下陈央冉的表情，好在他每次观察到的表情，都写满了「那你没事吧？」的关心。这个时候十八就掀起上衣，露出被他军官爹爹家暴出的旧伤，说：「没事，都过去的事了。」
　　操。我真是太牛逼了。十八差点连自己都给骗了。
　　小男孩对大男孩，似乎天生就有些崇拜。而十八作为一个充满保护欲的大男孩，自然对此满意至极。
　　十八不带陈央冉出去玩，也没把陈央冉介绍给他的那些兄弟朋友。他觉得这小孩和别人不一样，单纯好骗，除了十八自己，谁都不能招惹陈央冉。十八从小就想要个弟弟，他现在终于有了。
　　十八每每看见陈央冉那小鼻子小嘴巴小下巴，听自己讲话时的入戏神态，认真听讲的傻样，都觉得，陈央冉这小子，就该和我一起。
　　……………………………………………………………
　　责任感与保护欲会让一个男孩迅速成长。大男孩十八在吹牛逼的同时，也开始努力学习。妈的他得和陈央冉一起去上高中，陈央冉这小身板，让人欺负的怎么办，陈央冉可是我罩的人。
　　确定了新目标后，陈央冉开始给他补习功课，语数英政史地理化生，十八多少次都想死在课桌上。
　　十八的军官爹爹有能耐找关系掏钱让十八上好学校，但当年十八跟傻逼似的非要留级，挨了两铁棍都不愿意上高中。那时他爹出轨，在外面养小三，傻逼十八为了气他爹，硬是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好在现在他终于给自己找到了一个过得去的理由——我留级，就是为了等陈央冉。
　　当年和他爹说了狠话，十八现在自然拉不下脸去求他爹找关系。十八颤巍巍翻开那崭新的书本，在陈央冉小朋友的教导下，开始从基础学起。
　　十八不是学习的料，看英语就晕，数理化那就是天书，除了语文能写点作文，其他科科不及格。陈央冉每次考试都是班级前三，十八是倒数第一。偶尔有那么一两次倒数第二，还是因为有人缺考。
　　十八说的那么牛逼，要去罩陈央冉什么的，实际上开启学习模式的第二天，他就后悔了。他想，我学不好，我也不低三下四去求我爹，不就是个高中么，走几步路就到了，老子不上高中依然能罩陈央冉。
　　但十八又有些内疚，因为为了给他补习，陈央冉都明显瘦了些，手脖子都细了一圈。
　　十八不想让陈央冉失望。
　　大概是因为，每次陈央冉，都是那副全然相信与依赖的样子吧。当然那时的十八，还不知道，「不想让这个人失望」背后的含义。
　　………………………………………………………………
　　那是十八最用功学习的一段时光。早晨六点从家出门，骑着自行车去买早点，买来的包子送到陈央冉手上还是热乎的。和陈央冉一起吃罢早饭，开始早读。一屋子同学乌央乌央喊啊念啊，吵得十八只想睡觉——这完全是条件反射，十八每逢早读就睡成狗，并且经验表明，早读睡觉是最舒服的。十八抬手肘戳了戳正背诗词的陈央冉，说：「我想睡觉啊。」
　　「那就睡吧。」
　　陈央冉说罢，转过头，拿着书开始默念。
　　十八嘿嘿直笑，又戳了戳陈央冉：「哎哎，生气了？」
　　陈央冉瞥了他一眼，说：「没有。」
　　十八贼开心，笑得跟犯病似的：「斗你玩儿呢，别气了啊。来来，哥给你读个鸟语听听。」
　　陈央冉耳根红了红，没有再搭理他。十八伸手去摸那发红的耳垂，自言自语：「跟个丫头似的。」
　　陈央冉躲了躲，整张脸都红了。
　　下早读，上课。上课时十八听不听课都无所谓，反正他也听不懂。十八大爷一会看漫画，一会看小说，实在无聊至极了，就给陈央冉写小字条。
　　「你中午想吃什么？（笑脸）」
　　陈央冉想了想，侧过脑袋低声说：「麻婆豆腐。」
　　十八点点头，又撕了张纸条，唰唰写了一行字，丢了过去。
　　「哥带你出去吃怎么样，电影院那有家饭馆的麻婆豆腐特好吃。」
　　陈央冉摇摇头，悄声说：「太远了。」
　　十八耸耸肩，又撕了张纸条，唰唰开写。
　　「昨天小黑拉肚子了。」「你看，前面那胖子的内裤露出来了。」「给你讲个笑话……」
　　十八唯一及格的科目，是语文。这首先就归功于十八是个话痨，能把卷面填满，其次归功于十八有个练书法的姥爷，十几年的教导下来，十八的钢笔字特飘逸。
　　十八知道自己这长处，也知道陈央冉特喜欢自己的钢笔字，就故意每次都写纸条——显摆嘛。
　　上午临放学的前一节课，十八没去上。骑着自行车跑到电影院旁边的小饭店，炒了麻婆豆腐和肉末茄子，外带米饭，还加了个番茄蛋汤。十八按分算时间，卡的特准，陈央冉这边刚下课，他那边就端着饭来了。
　　果不其然，又看见陈央冉的大红脸。
　　十八就是喜欢看他脸红。
　　每天晚上，陈央冉都会上晚自习。这个时间段，是十八的补习时间。十八喜欢看陈央冉认真的小模样，真招人喜欢。有时陈央冉讲着讲着，十八就伸手去摸他的侧脸。这时的陈央冉猛地一停，瞪大眼睛的呆样子，总能把十八逗笑。
　　九点半放学，十八骑着自行车把陈央冉送到家门口。
　　十八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对陈央冉有些强迫症，非把自己喜欢的给他。吃饭要一起吃，中午要一起趴在桌上睡觉（为了这，他都好长时间没去打球了），晚上要一起上自习，放学得一起走。总之就是得时时刻刻看着陈央冉，一眼看不见都着急。十八甚至会想，要是陈央冉真是我亲弟弟就好了。这样我们就能住一起，还能一起洗澡。哦，还能给陈央冉擦头发换衣服——这些事情，十八想想就很开心。
　　其实对于十八来讲，那段时间，与其说是努力学习，还不如说是努力和陈央冉做朋友。他喜欢陈央冉这个朋友，实在是再喜欢不过。他虽然不清楚陈央冉是怎么想的，但他觉得陈央冉应当也是很乐意与自己相处的。
　　…………………………………………
　　中考时，十八和陈央冉在一个校区。考前十八捏了捏陈央冉的腮帮说：「好好考啊，别紧张。」
　　陈央冉点点头，咬着嘴唇不吭声。
　　「别介啊。」十八咬着小男孩的耳朵说，「哥肯定去陪你，不紧张啊。」
　　面红耳赤的小男孩僵着身子进了考场，十八吹着口哨，想，妈的老子连铅笔都没带。
　　十八最终当然没能考上河萧中学高中部。他的中考成绩，比录取线低了两百多分。但他理所当然去了高中部，因为他给他军官爹爹求了情。
　　十八求情都是一副牛逼样子。十八说，爸咱俩扯平了。你和那贱逼前一阵分了，我原谅你，我去上高中。
　　十八曾经在小巷子口堵那女人一家三口，十八对那女人的小孩说，你知道么，你妈是贱逼。对那个丈夫说，你他妈真是个孬种，卖老婆往上爬。那男人连吭都不敢吭一声。
　　十八拿要铁棍要卸那男人的腿，被人当成小流氓抓紧派出所，在里面关了一星期。
　　出来后，十八的妈妈，名为贤良淑德，在十八看来是忍辱负重的女人，给了十八一巴掌，让十八以后再也不要管这事。
　　当然，十八最后还是卸了那男人一条腿。十八没办法对那女人下手，他不打女人。那男人断了腿后伤了元气，成了瘸子，又被查出来受贿，受了处分。瘸子带着妻子孩子去了外地，之后再没了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固定晚上8点更吧

　　☆、十八的婚礼（五）

　　那个暑假应当是十八最难忘的夏天了。
　　和陈央冉去游泳。十八趁人不注意，一把把陈央冉打横抱起来，噗通跳下水。陈央冉抓着十八的胳膊不撒手，难得一次发怒「我不会游泳啊你个神经病！」下一句话还没骂出口，又被十八抱住往深水区游。
　　和十八去临近市区旅游。二人缩在军大衣里等日出，十八把陈央冉搂在怀里说，陈央冉，咱可是一辈子哥们啊。陈央冉应了声，说好。
　　和陈央冉去吃夜市。十八号称「鱿鱼王子」，一次夜市三十串鱿鱼。陈央冉吃不得这些烧烤，一吃就犯口腔溃疡。结果十八为了证明自己牛逼，那次夜市不光吃了四十串超辣鱿鱼，还吃了不少麻辣小龙虾。当晚十八回去时，就走不了路了。半夜十八哆嗦着从床上爬起来，被他妈发现，连夜送去了医院。十八得了急性痔疮，菊花上长了杏大的外痔。十八羞愤退了裤子躺在床上，叉开双腿，摆出一个极为羞耻的姿势被女医生摸摸摸摸。十八捂着脸，心想幸好这逼样没被陈央冉瞧见，不然男人的脸面全没了。十八坚决反对手术，转而采取最温和的涂药疗法。每天躲卫生间给自己上药，真是不能再猥琐。
　　不过得痔疮这件事，还是被陈央冉知道了。陈央冉同提着一大袋子香蕉来十八家探病，笑眯眯说：「我在网上查了，吃香蕉对痔疮最好了。」
　　「小混蛋！」十八趴在床上，把漫画砸过去，「没良心的。」
　　陈央冉一个猛子扎上床，阴测测说：「叫你坑我去游泳，现在报应来了吧！」说着，pia一巴掌打了过去。
　　「我操｜你个小崽子！」十八顾不得屁股的疼痛，撑起身子把陈央冉拽过来，按在身下，笑得特下流，「我看你有痒痒肉没！」
　　「啊你个王八蛋！」陈央冉像条泥鳅，在床上扭在扭去，被十八戳来戳去，眼泪都笑出来了，「你别啊啊！」
　　这时的陈央冉，个头只有165左右，小小巧巧，比十八小了一个号不止，被十八压在身下，就像个被糟蹋的小闺女儿。
　　十八玩着玩着，就停了下来，认真看着陈央冉的眉眼。二人对视一会，气氛有些微妙，又好像有些变化，十八伸轻柔触碰陈央冉紧闭的眼睛。
　　那是十八最难忘的夏天。因为有陈央冉在。
　　…………………………………………………………………………………
　　十八高中没能和陈央冉当同桌。陈央冉是实验班的尖子生，十八是平行班的差生，不过这并不妨碍十八每天跟个老妈子似得给陈央冉送菜送饭——十八的整个高一，全部心思就放在陈央冉身上。「我操陈央冉他们又拖堂」、「妈的陈央冉他们又补课」、「靠靠靠陈央冉都瘦了」，十八每天念叨的就是这些，每晚等陈央冉放学时，都恨不得把实验班的班主任拖出来打一顿。
　　「陈央冉是十八的」，这个认知是同学们公认的。早在开学时，学生混子十八就说出「陈央冉是我亲弟，谁欺负他就是欺负我」这种中二话。说完了还瞅了瞅陈央冉，脸上写着「哥哥我厉害吧感不感动？」，陈央冉咳了一声，红着脸扭过头。
　　十八的那群混混哥们，早就腻味了十八这个怂样。娘们兮兮的，一点都不霸气。十八操了一声骂道，「你们懂个吊，陈央冉是我亲弟，我不对我弟好，还对谁好？！」
　　十八对陈央冉好，停在高二上学期。
　　十八是高中部最出色的男生。个头个，长得帅，篮球打得好，没有女朋友。这几点吸引了众多女生。
　　十八每次收到情书，都要拿给陈央冉分享。一边炫耀「看吧有人喜欢哥」，一边吐槽「矮油这姑娘字真丑」、「还有错别字呢」，末了再嘚嘚瑟瑟说，「可惜啊，哥一个都看不上。老天爷真是不公平，把我生的这么完美，没人配得上。」
　　陈央冉在一旁有意无意翻着那些情书，笑笑不说话。
　　十八高二上学期，收到了一封来自高三学姐的情书。
　　学姐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