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洛娜踌躇着，似乎不知道该什么说才好。“凤凰，你的心现在像一团打了几百个结的绳子，乱得厉害！有什么话都可以对我说，也许我能解开你心里的结。”我转过身，盯着洛娜说。洛娜眼睛一亮，随后又暗淡下来，神色也变得困惑失落。嘴巴张了张，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好半天，才听她叹了口气，颓然说道：“我的心是很乱，要是能说出来，我早就说出来了！可就算是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想的是什么，叫我怎么说呢？”真是另类的“女人心，海底针”啊，连自己的想法都捉摸不到？看着洛娜精神恍惚，郁郁寡欢的样子，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认识不久，但凤凰素来刚强果断，只要确定了方向，哪怕千难万险，也从不退缩，似乎永远只求奋进，不知疲倦，不懂后悔，不惜代价。这样的人，永远是朝气蓬勃，精力充沛的。我虽然是个男子汉，也羡慕非常，因为现实里的我虽然也是这种疯子，却因为很多原因无法放开一切。怎么几天没见，她变成了这个样子？
“你这不是叫我去猜你的心吗？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我忽然发现自己越来越像心理医生，连奥德修斯这种智者，也不能猜出相处多年的洛娜的心结，我竟然转念间就捕捉到了一丝。“昨天，听说你和罗斯的辉煌战绩后。”洛娜情绪更显得低落，“难道是我嫉妒你们吗？”想了想，洛娜又补充了一句。似乎有点眉目。“你这不是嫉妒，而是怀疑。”略一思忖，我一口说出了心结的重点。“怀疑？不，伊格尔，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你的实力！就算你杀了安达利尔，我也一点都不会意外！”洛娜急急辩白。“谁说你在怀疑我？你怀疑的，是你自己啊，洛娜！”我用食指在洛娜眼前摇了摇，阻止她表明心迹，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怀疑……自己？”洛娜目瞪口呆。“对，你在怀疑你自己！从知道奥德修斯快要死开始，你已经在怀疑自己一直以来走的路是否正确。不过以你的性格，当时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照顾奥德修斯，陪伴他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可是奥德修斯奇迹般恢复过来，而就在这不到十天的时间，我和罗斯已经接连消灭了好几个暗金怪物领主，得到了你认为你一直渴望的荣誉和更强大的力量。”我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始把我对洛娜的分析娓娓道来。“这件事我可一点都没有后悔啊。还有，你说我‘认为’我一直渴望荣誉和力量，那是什么意思？那可是我多年的追求。”洛娜满脸的问号。“别急，凤凰，如果真的这么简单，就用不着我来帮你了。你没有后悔，心里却不无遗憾，失落之余，你忽然奇怪你自己为什么没有后悔。身为一个高贵的圣骑士，更受神的眷顾，成了拯救世界的英雄，竟然为了一个老人，放弃了自己神圣的使命！这，在你从小受到的教育中，是充满耻辱的行为！而奥德修斯顽强的生命力，又让你觉得就算没有你的照顾，他也不会有事。于是，你开始怀疑你当初的选择。”洛娜茫然听着，喃喃说道：“好像说中了一点点，但也不对啊。”“当然了，你的选择，只是第一重怀疑。因为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你开始回想起以前的任性。然后得出一个结论，就是如果你以前没有像疯子一样乱来，奥德修斯也就不会身受重伤，并被你解除佣兵契约，饱受同行的耻笑，从而因忧虑和伤痛缩短了寿命，更影响了你的事业。你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了怀疑，这个，是第二重怀疑。可是，你的内心又告诉你，那一段日子，不使用神赐予的能力，凭胆量、智慧和技巧与各种怪物周旋，是你一辈子最精彩最充实的生活，永远回味无穷。两种自相矛盾的想法，纠缠不休，弄得你苦恼非常，最后，干脆连自己的思想也怀疑上了！这个，是你的第三重怀疑！”我继续抽丝剥茧，缓缓解析着。洛娜脸色变得苍白，身子也好像站立不稳，摇摇欲坠。我一把扶住她，她却轻轻推开了我的手，深吸几口气，轻轻一挥手，低声说：“一边走一边说吧。”这一次，洛娜走到了前面，脚步尽量和以往一样轻灵稳当，力图将自己的脆弱一面掩饰起来，不让我发现。这要强好胜的性格，又让我泛起了当初第一次见面时的怜爱。我并不喜欢男人婆，哪怕只是性格像男人而外貌柔媚万分。可面对一个性格和自己如此相似的美女，却不由我不动心。这，是不是因为我很自恋呢？
“凤凰，你的怀疑还不止这些！”我没有动，看着走出了好几步的洛娜，又抛出了一个心灵炸弹。洛娜脚步一个踉跄，再次停下，拳头紧紧捏了起来，好一会，才问道：“我还对自己有第四重怀疑吗？”“对了！还有最后一重怀疑。以你的聪明，应该可以推想出来，要不要我说下去呢？”我的心很硬，一向喜欢快刀斩乱麻，可眼前的洛娜，却让我有点犹豫。“说、下、去。”这三个字好不容易才从洛娜的牙齿缝里挤出来。她，还是选择了直接面对自己的心结。或许，她并不认同我说的话，却很想知道我这个全营地最神秘、最强大的人物，对她有什么评价。“除了你对自己最大的怀疑外，还有一些话，你想不想听？”我的声音一样无喜无忧，平淡无味。“还有？”洛娜霍然转身，脸色惨淡。她，始终不比罗斯经历过生离死别，我的一番话，接连捅开她心底不愿意触动的疮疤，她要崩溃了！
“当然有，就是澄清你四重怀疑的方法。”我脸色一变，露出坏笑。洛娜松了一口气，脸上恢复了几分血色。“你的第四重怀疑，是对你自己存在价值的怀疑。你发现，奥德修斯就算没有你的照顾，一样能够活下去；我没有你的追随和帮助，一样可以杀灭暗金怪物领主；你没有上战场的这几天，大队的英雄也是捷报连传。这些事，都让你觉得你的存在完全是多余的，没有什么用处！因此，你怀疑起你的存在价值来。这一重怀疑，才是让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最大原因。这些对自己的怀疑，你还没有意识到吧？”对自己存在价值的怀疑，应该说是很多人的通病，不少人因此而自暴自弃，甚至自杀。想不到谷斌竟然在我的梦里也制造了这么一个人，而且，是个性格和我相似的美女！难得我们都是同类疯子，我怎么会不帮她呢？
“这些我都想过，却没想到是怀疑自己的心态。你说该怎么办？”洛娜没有一点撒娇哀求的意思，但眼里的期待和信任，让我心颤。“你一直以为你在追求荣誉和力量，其实错了。凤凰洛娜，从你的举止和帐篷里的布置来看，你是贵族出身，从小受到严格的教育，不能越雷池半步。是吗？”洛娜点了点头，却不明所以。“以你的性格，非常渴望冒险和刺激，却被紧紧困在家庭里，深深压抑着。等长大后，成为了一位圣骑士，虽然明明知道冒险乱来在和平年代里是不行的，还是忍不住。你最大的愿望，就是痛痛快快冒一场险，哪怕死了都值得！也就在这个时候，地狱力量入侵这个世界，你有幸成为强大的英雄。于是，你决定不顾一切，实现童年的愿望！你对自己说，必须找到合适自己的队友，才能决定你以后的技能方向，因此没有使用任何技能点，用最疯狂的方式与怪物决战。我曾经听一位智者说过：长大以后再辉煌，没有童年的人生也是不完整的人生。你寻找童年的人生，而且得到了，你并没有做错，所以你一点都没有后悔。”我侃侃而谈，把童话大王郑渊洁的话都引用上去了。“你觉得我很任性，是不是？所有英雄都因为这个看不起我，你也一样吗？”洛娜低头苦笑着说。“你又错了，凤凰。虽然方式不同，但你比别人付出了更多，对这个世界的贡献也并不比任何人少，我怎么会看不起你？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奥德修斯一个人懂得欣赏你。还有我！”让一个怀疑自己存在价值的人振作起来，莫过于让她知道有人欣赏她。“奥德修斯和你……欣赏我？”洛娜抬起头，眼睛似乎放出了光彩，却问道：“奥德修斯因为我不能安享晚年，他难道不恨我？”“他和你一样，也是渴望痛快冒险的人！但是，奥德修斯的命运和我相似，总有很多放不下的东西，让他顾虑重重，不敢放手去冒险，直到垂死的老年，仍然庸庸碌碌。你的出现，让他找到了年轻时的梦想，所以他立刻决定不惜一切代价帮助你完成心愿！他，怎么会恨你呢？”我摇了摇头，洛娜，连这个都看不透吗？“这是真的？”洛娜沉思片刻，脸色慢慢平和下来，相比我，她更在乎奥德修斯对她的感受，始终对其心怀歉疚，这时候了解了奥德修斯的内心，心里的郁闷大为舒缓。“当然是真的。还有你，凤凰，你既然下决心叛逆一场，那么荣誉什么的，你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你还要追随我而获得荣誉和力量，那么，你最想得到谁的赞誉？你有了力量后，最想保护的是谁？”我继续谆谆诱导。“是奥德修斯！”洛娜用力点了一下头，脸露笑容，精神已经完全恢复了。“很好，那么洛娜，你新的存在价值是什么？”“保护、帮助奥德修斯和所有欣赏我的人。”“你打算怎么办？”“我童年的梦想已经实现，等奥德修斯完全康复，我会再次全力帮助你与怪物战斗，直到彻底胜利。”洛娜，如凤凰浴火重生，已经从困惑怀疑的牢笼中走出，开始新的成长。
第三十三章 石冢
“伊格尔，你是怎么消灭血鸟它们的？”“伊格尔，魔女贝尔看着你的眼神很奇怪，你们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伊格尔，罗斯的实力怎么变得这么强？你是怎么教她的？你觉得她和贝尔谁更厉害？”“伊格尔，这个，你和罗斯已经……在一起了吗？”“伊格尔……”解开了心结的洛娜，恢复了平时的活泼，同时也恢复了某些别的性格，比如多嘴。甚至因为刚才的事对我加倍信任，话就更多了。有些问题已经涉及到个人隐私，叫我很难明说，只能一律随口敷衍。奥德修斯真是了不起，平时是怎么和洛娜相处的？这短短几分钟时间，我已经顶不住了！
“凤凰，你觉得贝尔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既然不能让洛娜闭嘴，不如我争取主动吧。“别人说，她是一个为了力量，不惜把灵魂出卖给恶魔的魔女。可是，她是为了恰西才变成这样的……营地里这样排挤她，我觉得有点过分……我总感觉，她也有一段伤心的往事，令她……对自己的存在价值也产生怀疑吧？”洛娜越说越慢，后来竟然闭了嘴，陷入了沉思。不错，洛娜毕竟不是现实里没有自己思想的追星族，会独立思考问题。奥德修斯的病危，让她从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公主，变成了懂得适当站在别人立场上想的聪明人。用现代话来说，情商比以前高了。“她也许不是对自己的怀疑。有人希望我能帮贝尔一把，你觉得怎么样？”我试探着问道。答应阿卡拉的事，我会尽力去做。而且经历了埋骨之地的恶战，我感觉还有更不可预知的危险等着我，如果能收服贝尔，实在是一大助力。至于她的美色嘛，我暂时还没胆子染指。“我想，真能阻止贝尔堕落下去的，恐怕只有你了。你不帮她，还有谁能帮她？”洛娜从侧面盯着我，眼里似乎又出现了狂热崇拜的光芒。到底这次是崇拜我，还是崇拜贝尔呢？
“你是认同她的人，怎么也叫她魔女？”我问。洛娜左右看看，确认没有人偷听后，低声说：“奥德修斯说过，我的心，一半是天使，一半是恶魔。魔女这个称号，其实我很喜欢！”我极力掩饰着心底的震惊，让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洛娜这番话，在现实社会说出来，那叫彰显个性。可这里是什么社会？是神教只手遮天的地方！无论谁对神不敬，或对恶魔有好感，都有可能被处以极刑。就算英雄强大无比，敢说这话，就是与其余所有英雄对立。连最强的英雄贝尔，都没听说有过什么亵渎神的话。这个洛娜，叛逆得也太恐怖了吧？不过，我欣赏！“这是你的真心话吗？”我紧盯着洛娜的脸，仔细留意着她神色的变化。“我讨厌说假话！如果你觉得我违背了圣骑士的教义，随便你怎么处置我。”洛娜歪起了头，同样观察着我的脸色。沉默片刻，我展颜一笑，暗暗讥讽自己：似乎太入戏了吧？这只是一场梦，难道洛娜还会算计我不成？“凤凰，我去过一个你没听说过的地方，你知道那里的人是怎么形容最美的女孩子吗？”“嗯？”洛娜一时没反应过来，弄不清我为什么要扯开话题。“天使面孔，魔鬼身材。”我随口背出了这句现实中流行的名句，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奥德修斯帐篷的方向走去。眼角的余光中，看见了洛娜灿烂的笑容。如果洛娜心术不正，她的笑，绝对祸国殃民！
……“你说一只不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