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思考对策。“我整夜站在死人堆里，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想，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就这么呆站着，不吃不喝，直到晕厥过去。”贝尔似乎对我知道霍乱这种瘟疫反应不大，又陷入了回忆中。也许，这些憋得太久的话，早该找人倾诉一番了，如今话题一开，已经停不下来。能否解决她的恐惧，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把话说出来，暂时放下背了这么久的包袱。“又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食尸藤在慢吞吞清理着尸体，我想我之所以没有死，是因为它在吞噬尸体时，把生命力传送给我。所有亲人都死了，我活着还有意思吗？我叫那条食尸藤走开，让它自由，可是它竟然不听我的话，表示永远不会离开我。它也想陪着我死吗？好吧。我把它收到了宠物空间里，静静等待着死亡。“三天过去了，我已经感觉不到肚子饿。可是没喝水，嘴唇裂了十几条口子，喉咙更像刀割一样剧痛。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已经离死不远。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其他人都被瘟疫夺走了生命，我却没有事呢？就算因为有食尸藤救了我，我也该像他们一样上吐下泻啊？”这个我倒可以解释，因为我父母都是医生，也抢救过霍乱病人。霍乱这东西，是因为霍乱菌引起的疾病，病菌在肠道中分泌毒素，导致肠液分泌失控，大量吐泻，最后脱水而死。不过，霍乱菌这东西，其实非常脆弱，只要人类能顶过最危险的时期，身体自身的免疫力都能将病菌全部杀死。现代医院就是通过给病人大量静脉注射生理盐水，维持生命，让病人依靠自己的力量康复。抗菌素只是辅助作用而已。当然，古人是不懂打吊针的，因此死亡率接近百分之百。病菌最适合生长的温度是人类三十七度的体温，那天贝尔正好发高烧，所以病菌在她体内不大好生存，加上食尸藤的帮助，让贝尔在昏沉中度过了危险。感染过霍乱的人，就会获得牢固的免疫力，不会再度感染，因此在亲戚家的贝尔没有再度发病。“就在这个时候，”贝尔没有给我时间解释，继续说着自己的故事。“我嘴巴被塞进了什么东西，接着，几滴又腥又膻的液体流进了我的喉咙。当时的感觉，简直找不到比这更好喝的东西了。我命令自己不要喝，可嘴巴完全不听使唤，拼了命地吮吸着，直到吸不到东西为止。那些喝下去的东西，竟然也能补充体力，是什么？
“我睁开眼睛，没有看见人，只有一张毛茸茸的脸。那是生活在两个部落附近的一头母狼，我喝的，是它的狼奶。狼是德鲁依最好的朋友，我们刚会爬的时候就和狼崽子一起玩，这头母狼就是我童年的玩伴之一，已经做妈妈了。它发现了部落里的死尸，进而找到了我，用它的奶救了我的命。“抱着母狼大哭了一场后，我又开始想活下去，就跟着母狼去了它的狼窝。已经饿了好几天，我却什么东西也吃不下，只能喝奶，但母狼还有三只狼崽子，也不能只养着我一个。它想了个办法，活捉回各种动物，咬断颈边的血管，让我吮吸鲜血。我喝过狼奶，发现生血的味道也和它差不多。因为附近有德鲁依的两个部落，没有什么猛兽敢来骚扰，而德鲁依是不会猎取部落附近的动物为食的，所以这里兔子、山羊和野鹿很多，母狼可以弄到足够的血肉。”原来嗜血魔女是在十岁的时候已经开始转变了？不过就凭这段回忆，根本不可能造成贝尔如此深切的恐惧啊？看来可怕的事还在后头。“过了大概有十天吧，我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好，但悲伤已经淡了下来。忽然想到那条食尸藤还憋在宠物空间里，得让它出来透透气，于是就把它放了出来。可怕的事发生了，才几个小时后，母狼和三只狼崽子竟然也像部落里的人一样，不断又吐又泻，很快就在我面前抽搐着死去！”贝尔的声音变得森然可怖。的确，对一个十岁的小丫头来说，在心灵创伤还没有愈合的时候，又在原来的部位添加了一条更深的伤口，打击实在太大。不过，霍乱不是只有人类才会感染吗？怎么连狼也染上了？“是它！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亲戚的部落会被灭族了！这条食尸藤把瘟疫从我原来的部落带了过去！现在，它又害死了我剩下的所有朋友！我举起一块石头，狠狠向着它砸去，它没有躲闪，但根本就没有受伤。我用木棍打，用脚踩，但弱小如我，怎么能对它有一丝伤害？”弱小如我？这几个字从贝尔嘴里说出来，是百分之一百的天方夜谭。我扭头看看画像上那个皮包骨头的小女孩，又看看现在剽悍如猛兽的贝尔，忽然有笑的冲动。是啊，这才像个梦，在梦里，一切皆有可能！
“你在笑我吗？罗斯果然比我了解你。随你笑吧，我宁愿你笑我，不想你同情我！那条食尸藤，赶不走，也打不死，反而弄得我筋疲力尽。我转身就跑，不知道被绊倒了几次，头脸手脚被擦得鲜血淋漓。可是只要一停下脚步，食尸藤就从土里钻出，在我身边绕来绕去。那天晚上，我什么时候失去知觉，已经记不清了。“我真希望再也不会醒来，还是被一阵嘈杂声惊醒。眼睛才睁开，就被晃动不止的火光弄得头晕目眩。我记得我是倒在森林里啊，怎么会有火呢？想爬起来，却发现根本无法动弹，身子被绳子捆得紧紧的，几乎连气都透不过来。“好容易看清了四周的东西，原来我昏睡中被小恶魔捉到了它们的营地里。天已经黑了，几十只小恶魔举着火把，围着我怪叫乱跳，似乎在开什么舞会。我身边，还有一个捆成一团的人和几只野羊，一只小恶魔正狞笑着在一旁磨刀。“不久后，一个小恶魔巫师走进圈子，举起手里的法杖，小恶魔们都安静下来。巫师着嗓子说了几句根本听不懂的话，然后法杖往地上重重一顿，所有小恶魔一齐仰天欢呼。那磨刀的小恶魔跳起身来，一把揪住另一个人的头发，弯刀向他的喉咙割去。它那半天不知道是怎么磨的刀，钝得不得了，一连在脖子上划拉了两刀，才把气管割断了一半，那个可怜的人从伤口发出拉风箱一样的声音，听得我全身发软。那个屠夫像锯木头一样拉了半天，才杀死了那个人，然后放声大笑，舔着溅到脸上的鲜血。“我那时候，和你在画上看见的小家伙一样，瘦的要命，自然被放在最后屠杀。那个小恶魔终于折磨死了其它生灵后，皱起没有眉毛的眉头看着我，肯定是觉得我身上没有什么肉给它吃。终于，它还是一刀割了下来。就在这个时候，豁啦一声，食尸藤从地下钻出来，盘到我的身上，代替我挨了一刀。“小恶魔屠夫愣了愣，拽住藤条猛往外，可食尸藤也死活不放松，就这么开始斗起力气来。四周的小恶魔看着一边哄笑一边对着屠夫指指点点，当作是助兴的节目。那时候，地狱的终极势力还没有入侵，小恶魔没有那么大的力量，一时奈何不了我的食尸藤。屠夫一怒之下拿刀乱砍乱戳，蔓藤到底不是钢铁，生命不断下降。从身上传来的抽动知道，食尸藤这种魔化植物，是有疼痛的感觉的，可它却没有逃开，反而整个身子都从土里钻出来，一层一层把我紧紧缠住。“它想保护我吗？有什么用？等小恶魔砍死它后，我还是难逃一命！我叫它赶紧逃走，不要管我，反正把瘟疫带到我亲戚的部落也不是它的本意，不应该恨它。可是，这条食尸藤又一次没听我的话。这个家伙，是怎么想的呢？它和我们英雄直接用能量凝聚而成的召唤兽不同，死了就没可能依靠重新召唤复活了！“食尸藤就要死了，我忽然感到一种奇怪的温暖，好像我的死因为有了陪伴，没有那么可怕了。这种被重重缠绕的感觉，让我的心变得很踏实，甚至还觉得很舒服。“可是，最后一刀始终没有砍到食尸藤的身上。我正奇怪那屠夫怎么停下来了，却听见小恶魔群中爆发出一阵疯狂的大笑，接着闻到一股恶臭。透过藤条间的缝隙望去，看见那小恶魔屠夫已经扔了弯刀，双手紧紧捂着屁股，污水一样的大便却不断从指缝渗出来。他转身狼狈逃开，但没跑几步，腹泻后的虚弱让它一头栽倒在地上。随着呕吐不止，眨眼间整个身子就泡在了泻吐出来的臭水里，一命呜呼。“那是食尸藤带来的瘟疫！可是这瘟疫在恶魔身上，发作得比人和狼更为猛烈！其它的小恶魔也发觉不对，纷纷围上来查看，看着看着也是前后一起喷射粪水。身体强壮一些的家伙往远处猛跑，带动起一连串的惊叫声，瘟疫在整个小恶魔营地里迅速蔓延。显然，活捉我的这群小恶魔，只是这个营地里的一小部分而已。“奄奄一息的食尸藤松开了我，瘫在地上。我好容易用屠夫扔下的钝弯刀割断了绳子，等手脚上的麻木消失，站起来看着四周的死尸，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怪物的哭喊已经停止，远处的火光迅速向我这里移动，显然是小恶魔死的时候，手里的火把点燃了营地里的柴草，这里马上就要成火海了！
“再次死里逃生，我连死的勇气都没有了，回头看见不远处有一座小山头，全是石头，没有能烧的杂草，我转身便跑。跑了几步后，想起食尸藤已经不能动弹，会烧死的，于是又跑回头，想把它收回召唤空间。但是，濒死的宠物竟然不能回到召唤空间里，这个近十码长的家伙，我怎么拖得动？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我躺在地上，抓起蔓藤的一头，打了几个滚，把半截食尸藤缠在腰上，然后站起死命往石山方向跑去。也许危急关头引发了我德鲁依的野兽潜能吧？我居然拖着这条比我重几倍的蔓藤逃出了火海。”
第五十七章 消毒
看看小屋外，天已经大亮。随着大多数暗金领主被杀，营地上空的云层变得更加稀薄，淡淡的阳光已经可以透过薄云，撒向地面。这些阳光，今天能照到贝尔的心里去吗？“小恶魔的营地，比想象中还大得多，恐怕有上万怪物盘踞。可是，这个没有什么人敢惹的恶魔大营，竟然只在一夜之间，都化为灰烬。我呆过的两个部落所有德鲁依战士一齐出动，也远做不到这个地步，却被一条没有战斗力的蔓藤轻易解决。食尸藤还是一动不动，我知道只要有水，它就能醒过来，活下去。不远处有一条小河，但我不能把食尸藤带过去，它的瘟疫会随着水传播到各地，不知道会弄出多大的灾难来。而且我也根本拖不动了。“我一个人到小河边喝了几口，却想不出怎么把水带到山头上去。我那时候就和画上一样，连能浸湿带水走的衣服都没有一件。正在发愁，忽然发现对岸有一只小鹿在挣扎。那是一只在河边喝水，不小心蹄子陷进淤泥拔不出来的家伙。有办法了，我游到对岸，一口咬住小鹿的咽喉，狠命撕扯着，我们都虚弱不堪，好半天，我才咬死了它，吸干了它的血。借着血恢复了一些体力后，我找到一块很薄的石块，剖开了小鹿的肚子，把胃和盲肠拿了出来，洗干净，装上水，带给了食尸藤。水浇到它身上，马上被无数根须吸光，蔓藤醒过来，从石缝钻进土里，很快恢复了元气。“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当时救了那条食尸藤是对还是错。如果十岁的时，我能知道八年以后，会得到神的祝福，成为强大百倍的英雄，我会不会任由食尸藤被火烧死呢？这种野生的魔化植物，必须每个月让它出来接触泥土和水，不然会死在我的召唤空间里，我不想它死，但又怕它出来害死所有的人类，你说我该怎么办？”贝尔说到这里，一双黯淡的眼睛牢牢盯住了我，期待着我的回答。“你让食尸藤出来，我有办法。”我故作镇静，心里却忐忑不安。霍乱菌这东西，本来只会感染人类，只要温度在100度以上，会立即死亡。但在食尸藤身上的霍乱菌，明显经过了变异，应该是这条半植物半动物的蔓藤让它们变得十倍恐怖，除感染面更广外，发病速度和猛烈程度也大增。按贝尔说的情形，恶魔从接触到死亡，连十分钟都不到！我能用高温消灭这些病菌吗？“不用了，伊格尔，实在太危险。你能听我把话说完，我已经很高兴了。”贝尔笨拙地抚摸着我的头发，脸上，又浮现出前天晚上令我意乱情迷的，带着凄苦的温柔。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凶悍刚烈的贝尔，一旦展现柔情，就像完全变了个人，简直能把我融化掉。而那夹杂着的一丝惨然，更令我心弦乱颤。说实话，我并不喜欢柔弱似水，小鸟依人的女性，但强者在心理极度疲倦时显示出的柔情，却让我怦然心动。“你放心，贝尔，我不会有事，也不会弄死陪伴了你十几年的食尸藤。你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啊！”对能不能消灭这些强化了的病菌，我没有把握。但对自己的安全，我还是有信心的，英雄的体质和正常人不同，体温到三四百度都不会有事，我就不信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