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渊醉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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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渊醉阁-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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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秋月中天,房间里只点着一盏台灯。湛濡合上书,打算再喝一些桂花酒,却出乎意料地发现,酒壶里已经滴酒不剩了。
  “喝完了?”湛濡嘀咕了一句,这时,她的目光被对面的葛楚所吸引。
  “看我干什么?酒不是已经喝完了吗?”
  一定是醉了!湛濡心说道。只听葛楚说话的语气,就知道她已经是醉醺醺的了,几乎一整壶的酒都被她喝了,而湛濡自己才喝了一盅。
  然而,诧异之余,湛濡却毫不介意地打戏道:“想不到楚楚喝醉的样子也很好看啊。”
  “啊,这没什么。我又不是不能喝酒,只是不喝而已。”葛楚也不以为意,轻笑道,“还有什么好酒吗?我好像,一直都没怎么好好地和你一起喝酒。”
  湛濡意味深长地垂了一下眼睫,唇角露出亦正亦邪的微笑:“哦,那我去拿一坛烈酒来,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可一定要喝得尽兴啊。”
  于是,在两个多小时之后。
  “啊哈哈,沫留,你看——”葛楚伏在桌子上,伸手指向窗外。
  “怎么了?”湛濡手持酒盅,停留在唇边,望向窗外。
  “今晚的月亮,是满月啊,你看,离得好近。”
  “嗯,是啊。”
  以往,山中的月亮总是很高远,今晚的月亮却垂在山岫,真有种近水楼台的感觉。
  “沫留,这是什么酒啊,真烈啊,可是我还想喝。”葛楚空了空酒坛,里面只流出了一滴酒,她又把酒坛放在一边了。
  “不能再喝了,这坛是用羽化的玄鸟脱下的翼骨泡制的酒,纯粹的烈酒呐。”
  “玄鸟……”葛楚喃喃道,内心也划过这两个字,半晌,才继续道,“羽化了啊……”
  大概是三千多年前了,那时的葛楚是神族凤凰的星落大司卫,楚茕灵。历任大司卫都是各自部落中血统最纯正的后裔,而他们也被称作是 “沉默而傲然的守望者”,可见除了族长,各个部落的大司卫在凤凰族中是无出其右的存在。
  楚茕灵是凤凰族中最耀熠的部落——星落的守望者,她总是站在令人无法寻及的地方,无声地守卫着星落,以降神术使倨傲的玄鸟化为手中的长剑,利刃闪若星曜,以赤莲之火,遇三千夜流侵业障,焚如而斩。身为守望者,于她眉间的红莲朱砂不仅仅是身份的标志,更是历任守望者的初衷与信仰。
  然而火尽灰冷,一千多年前,这个幽隐的神族最是如红莲一般熬不过深秋,随流水飘散。
  “玄鸟就是在那不久后羽化的吧。”遥远的记忆霎时宛然在目,葛楚轻声自语,突然,她醒了。
  呆滞地坐了一会儿,她这才意识到,昨晚的宿醉已过,现在是早上。
  门被转开,湛濡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杯热茶:“早安,我的少女。”
  看着湛濡殷勤的微笑,葛楚怔了两三秒钟:“执事……女的?”
  “哈?乙女梦做多了吧?”湛濡无奈地把热茶递给她,“喝了醒酒茶,不然会头痛的。”
  “可是……”
  “我说,小姐和执事这类人设就放弃吧,尤其还是穿着汉服的女执事。”
  “哦。”
  一天之后,葛楚就踏上了去工作室的道路,因为,在湛濡的“努力”之下,葛楚终于从脱线的状态回到了三次元世界。
  “那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家伙,似乎又是我被她当成酒品一饮而尽了呢。”每次感到被湛濡捉弄到了的时候,葛楚都会这样想——因为昨天。
  在书房看书的时候,感觉有什么东西碰到了膝盖,葛楚低头看去,瞬间石化,厚重的漫志从手中滑落,砸在了湛濡的脑袋上。
  “你、你在这里做什么?”她问。
  “在这里?当然是看书了。”湛濡捂着头顶,把漫志还给了她,肩膀还自然地贴在她的膝盖上。
  “但是,也不至于在桌子底下吧……”
  晚上在浴室里,葛楚惬意地倚着浴缸内槽,闭目怡神。未几,一股温热的水流顺着她的脸颊滑过,她睁开眼,看到湛濡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浴缸旁边。
  “呐,少女,水温还合适吗?”湛濡优雅地一笑,倾倚着浴缸,“恰到好处的蒸汽很让人舒服吧,需不需要我让你好好放松一下呢?”
  葛楚又呆呆的看了她一会儿,突然,舀起水泼到了她的头发上:“按摩什么的,果然是女执事的设定吧,还有,想和我一起泡澡的话就直说,我还有好多浴盐。”
  “不是说了吗,这类设定已经被pass掉了,还有后面那句是什么意思?”湛濡再次无奈地撇了撇眉毛,尔后,她静静地望着葛楚。
  水珠顺着她的刘海儿和长鬓滑落,滴在玉似的颈侧和锁骨上,温暖的灯光下,更显得她面色冷澈,和曾经饮酒过度一样泛白。
  不知何时,葛楚十分煞风景的拿起了淋浴莲蓬,把水喷向了她:“一会儿你要帮我往背上搓浴盐。”
  “好好,我知道了。”湛濡别过脸去,突然向水中猛击一拳,一大股水花迸到了葛楚的脸上,见葛楚丢掉莲蓬,她露出了达到目的的笑意。
  就连睡觉的时候……葛楚刚刚躺下,侧过了身,却看到了一双青幽幽的眼睛正盯着她,而且近在咫尺。
  “晚——安。”湛濡就躺在她的枕边,一脸诡异地说。
  “你,是跟踪狂吗?”倒吸了一口冷气,葛楚平息住自己即将炸毛的心。
  “真让人伤心呐,明明是你宿醉的时候哭着对我说——”湛濡叙述起她当时的回忆。
  那时,葛楚醉得玉山倾颓,在银亮的月光下,楚楚可怜地向她哭诉:“好悲伤,好寂寞,好久都找不到和师姐形影不离的感觉了。”
  听着湛濡的描述,葛楚忽然打断了她:“哎,等等,有那么悱恻吗?我记的那时明明是这样的好吗——”
  于是,葛楚展开了她的回忆,那时,她趴在桌子上,一脸淡淡的忧伤,平淡地说了一句:“有点小寂寞的说,最近工作太忙,一直都待在工作室里埋头苦干的说。”
  这样回想过昨天的事,葛楚虽然觉得有种被委婉的欺骗了的感觉,但是她的心情已经好了不少,所以还是原谅了那位醉仙。
  不过,她抬起头,望向天空,天色比前几天更加阴暗了,她却从风中闻到了不安的气息。忽然,她的瞳孔一震,眼里映出一个庞大的飞影。
  啊,是了,是这种味道。

  玄鸟之烈

  二
  气压很低,铺天盖地的落叶随风零乱,自由地迎来沉睡的一刻。葛楚仰望着阴暗的天空,渴望更自由的呼吸。
  一片叶子轻盈地落在她的脸上,“啪嗒”一声脆响。她伸手拿开叶子,在新月色的柔滑叶片上有一颗水珠。随后又是一颗,落在了她的脸颊上,顺着颧骨向侧脸滑落。
  下雨了,是秋季特有的、缠绵的小雨。
  她来到了一条以前没有涉足过的商业街,去见一位重要的人。
  这会是今年冬天来临之前的最后一场雨吧。
  阴霾下,一个幽暗的身影伫立于钟楼的塔尖上,披风式的灰色大衣在风中飘逸,勾勒出那人修长窈窕的身形。那是一个戴着黑色爵士帽的人,在不被注意到的情况下俯视着这座小城。
  在云层的间隙中不时有阳光渗入,这金色的光线同雨水一起,上达苍昊,下及川泉。
  黄泉之下是幽冥的深渊,之上是这片天空下的世界,光与暗交替,黑与白轮换,然而,只是如此吗?
  此岸是沦入永恒悲痛的曼珠沙华,彼岸是永远释然的曼陀罗华,绝艳的血色与静寞的月华,只因为这一水之隔吗?
  那么,黑与白的交错处又是什么?
  在这座城市里,那条长街,葛楚就这样毫不迟疑地走了进去。
  街尾,秋原川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依旧波澜不惊。
  那么,忘川之上,奈何桥头,停留的又是什么?
  剑刃上的光与暗,应该不啻为一念之间吧,能将其控制得游刃有余,的确需要一个能够做到泽命不渝的本心。
  路面变得湿滑,不平整的马路牙下有了积水,一个女孩正从马路对面跑过来,在踏上这条人行道之前脚下一滑,摔在了地上,面前的水花卷起了涟漪。
  由于没有打伞,这个女孩原本就湿透了衣衫,现在她的头发上又多了一层水。她伏在原地,看到水洼映着一只手,便抬起了头。
  “你没事吧?”葛楚问。
  女孩摇摇头,她的手缓缓地伸向葛楚,却刻意保持了一段距离。
  葛楚几不可查地微笑,看来这个小萝莉是不还意思了,于是她主动把手伸了过去。
  即使是从对面漆黑的深潭中伸出的手,也可以像这样毫不犹豫地握住吗?
  塔尖上,那人银灰色的长发在额前飘摇,不时露出侧脸,那薄凉的唇角勾起弧度。
  女孩定定地看着葛楚握住了自己的手,平静的水洼映着这两只手相握的场景。
  “谢谢。”站起来后,女孩对葛楚昭如星月般地笑了,然后她就消失在了长街的人群中,与她的出现同样唐突。
  雨一直在下。
  那个微笑……好久都没有见到了。
  葛楚回想着那个微笑,不知不觉走到了长街的尽头,是一个死胡同,有一家店开在这里。
  “The End.”她读出了店名,旁边还有一个中文字样的名字,“末。”
  不过想想也对,这的确是这条商业街的最后一家店了。
  走进The End,葛楚怔在门口,似乎忘记了自己在的是什么地方。
  明明这家店的门面与这条商业街上的其他店一样,都是毫无违和感的英伦风格,走进来却看到了完全不同的画风,好像回到了记忆中的那个时代。
  踏上玄关,葛楚小心翼翼地向里面走去,不出十步便豁然开朗,原来这是一家酒茶馆。她边走边看,透过一排排博古架和竹帘,她看到了今天要见的人。
  “不好意思,团长,让您久等了。”她走了过去,从容地向坐在椅子上的老先生致歉。
  “来了就好,我也没等多久,快坐下吧。”
  这位老先生是一家音乐团的团长,对葛楚有所耳闻。而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就是漫画家兼小提琴手葛楚,这的确有点让团长意外。
  “这位就是团长,也是我的前辈,曾是那个著名音乐团的首席小提琴手,也举办过世界级的个人巡演。”葛楚盯着桌面心想道,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
  皮鞋踩着地板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刚才站在钟楼顶的人走了过来,脚步声在这二人的桌前停了下来。
  “欢迎光临小店,这是两位的祁红茶。”
  葛楚看着这人,黑色的爵士帽和银灰色的长发遮住了她的双眼,只能看见她那勾起笑意的唇,与肤色近乎一致,那留着银色长指甲的手指,优雅地将茶具摆在了他们面前。
  “这是我点的茶,尝尝吧,年轻人。”团长端起茶杯,轻呷了一口。
  葛楚也尝了尝。
  “请为这次的茶起一个名字吧。”店主说道。
  “诶,这不是祁红吗?”葛楚疑惑道。
  “祁红只是它的种类,真正的茶,要有一个真正适合它的名字,赋予它存在过的意义。”
  “……这样啊,我想想,嗯……”葛楚看着这杯茶,茶水深红浓郁,淡淡的茶水滑过口腔,回味却是十分浓烈的沁香,“就叫……玄鸟吧。”
  “玄鸟,很不错的名字哦。两位请慢用。”说罢,那人便优雅离去。
  葛楚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她走远,心说,居然会有这样的店主。
  “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喝茶,这里就像神隐之所一样。”团长缓缓地说。
  “团长,”葛楚放下茶杯,郑重其事道,“关于乐团的事,很抱歉,我不想加入。”
  团长眯起眼,笑着听她说完,很少能遇到这样单刀直入的人,但是他并不介意。今天要谈的不正是这件事吗?能遇到这样的后辈,对他而言也是一件幸事。
  两人交谈得十分愉快,大概在四十分钟后就基本结束了话题。
  “如果是你的话,兼顾小提琴与漫画的确不成问题。”
  “诶?”葛楚有点受宠若惊,怔了一会儿,才说,“是吗?我倒没觉得……”
  “那,今天就谈到这儿吧,很抱歉不能在这里呆太久。”团长整了整外衣的衣襟,“很高兴能和你交谈。”
  “我才是,能和团长聊这么久。”葛楚突然一激动站了起来,这时她才意识到了什么,自己已经任性地拒绝团长的邀请了,于是,她向前辈深鞠了一躬,“非常抱歉!”
  团长站起身,说:“年轻人,要保持住这份骄傲。”
  葛楚抬起头,目送着团长离开。
  就在团长转身离开的那一瞬,她又看到了……那种笑容。
  雨还在下。
  葛楚呆在店里避雨,和这几乎凉透了的茶,计划着一会儿去工作室的工作安排。
  “顾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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