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涵的头没有抬起来，只是用力点了下。
C市警视局，苏涵坐在冰冷的审讯室中：“人不是我杀的。”
霍肴懊恼地放下从刚才就一直不停转着的笔，“啪”的一声直直拍在纸上：“可是，没有证据！你说不是你杀的……我可以信，大家可以信，上头怎么信？”
“证据，我有。”苏涵抬起一直低着的头，眼睛澄澈清亮，但眼白处却有很多血丝，组合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他眨眨眼，用手指小心翼翼地取下眼睛上附着的一层隐形眼镜：“喏，证据，我所看到的，听到的，都在里面，不过要用专门的读机来读，用起来很麻烦，悠着点，别弄坏了。”
苏涵想说，这个是齐昊天用自己的命换来的证据，但话至嘴边，他又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口，只能让话再吞回腹中。
霍肴捧着宝贝似的捧着那只隐形眼镜，去回复上头。上头批下来特别处理苏涵的案子，并派了代表柏启敬来协助调查。
柏启敬已有五十多岁，面上皱纹都长得一丝不苟的，办起事来干净利落，从一开始接手案子就直接步入主题。
记者们很默契地向后退了几步，表示不会在打扰。
“我早就请闻人调查了，你们应该早就查到孤儿院的事了吧？为什么都不说呢？等待我们一点一点查出来么？死了那么多的人，你们不也是间接杀人犯么？当时孤儿院里的孩子其实并没有全死吧？有几个孩子没有喝掺了安眠药的牛奶而被道格森杀掉你们警方不是也乐见其成么？”苏涵微微喘了口气。
柏启敬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重重咳了一下：“今天的话我当没听见，你们也当没说，目前看，我们还是合作一点……”
“谁没听？谁没说？”苏涵依旧用软乎乎的，掺了些不明腔调的话音说道：“当初我爸和道格森的事情你们不也是睁一只眼毕一只眼？你以为我那么无能什么都查不到么？当初就是因为我爸破获了几起走私和大型杀人游戏案而得到的提拔，但也是因为这几起案子都是道格森发起而让上层后悔决定了是不是？你们一群大男人居然会因为怕一个变态而不为我爸提供任何可获得支援？”
柏启敬的脸色正常了一些，他缓缓道：“不是变态……而是疯子……”
“所以……你们怕累？所以选择妥协？任由他继续去杀去抢？”苏涵嗤笑了一声：“还真像是你们的作风。”
？
？？
“警局在你父亲上任前就跟过道格森的案子，第二天就收到一封检测不出危险信号的包裹，里面是一颗血色的骷髅头……整层楼都炸了，二十七人，无一生还，一周之内，参与跟案的人员以各种意外方式死亡……当时的警探长甚至在死后被人用小型飞机从高空扔进市中心……这案子，不得不断。”
“只因我爸他失踪了才转移到我头上的么？为什么白格没事？”
柏启敬看了一眼听故事听得津津有味的白格，看那一双闪闪的眼睛，腹诽了一句：这小子太呆了，完全没有……挑战性啊。
那就王成那起案子来看呢？“柏启敬换了话题：“他的死因是？”（祥见part23）
“他的指甲有大量自身的头皮头屑物质，还混有少量的发胶。显然经过了用力抓的动作，身为法医，还有洁癖。有什么事会让他不顾形象？在他有表情异状前，接了一通电话，如果没有错，电话内容应该是一首歌。”
“歌？”柏启敬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便：“你查得非常详细……倒是比你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闻言，苏涵轻笑两声：“你倒是应该多谢谢闻人莫，是他从王成手机里收到了一段非常模糊的电话录音，把内容提取，又经过几十倍的清析得出的结果。”
“那那两个记者呢？我看了一下，这里的备案和信息，的确有充分的证据证明你并不是凶手。凶手……是谁？”
“一个野人。”苏涵道：“我想再去一次那所孤儿院，有些地方还没有查到，我想再去看看……”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孙青尧：“你还能去么？”
孙青尧窒了一下：“去，总不能一直逃避吧？”
“那里一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况且道格森的身份我一直非常好奇，他如果真活了一百多岁，那也该是让他好好休息的时候了……”苏涵缓缓道：“还有齐昊天，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挺过去……但是这个仇，我一定要替他报了，他赌上自己的性命……人命都该那么卑微么？”
“齐昊天……”韩宫瑾低低念了两声，忽而又展颜：“没错，小涵你的决定是正确的，有的人虽一开始与我们为敌，却不代表会真正为敌，对吧？”
柏启敬皱眉：“什么意思？”
“你以为是上头的人，就会什么都知道么？一个机器式的办案，会践踏多少的人，因为你们之前的考虑，而导致更多无辜的人的死亡。警员的命是命，群众的命就不是了么？为保警员的安全，却置更多的人于不顾，这就是上层人员的作风？难道不是因为你们自己的无能？”苏涵咧嘴苦笑了一下：“人民干嘛要拿钱养你们这种人？！”
白格看了看柏启敬的脸色，又拽了拽苏涵的袖子：“小涵～”
苏涵看白格的手，低头道：“小白，我不是说你，你很好，我只是不喜欢他的作风。”
白格闻言乖乖窝回闻人莫怀里。
姜云沉声：“如果没有闻人家的介入，你们不会着手办这件事吧？”
柏启敬默然无声，显然是默认了。
闻人莫道：“其实他们大概是想让我们知难而退，看在我们闻人家的面子上才派出了柏sir，大概觉得如果有亲近或比自己厉害的人死了，我们就会收手了吧？毕竟我们还只是二十出头的人……所以他的身份应该是个……替死鬼？”
“是……”柏启敬的士声线微抖了一下：“但是这也是为了职业，是我的天职。”
“都是他妈的放屁！”孙青尧骂了一句：“死不简单？活着的人怎么办？难道大家一起死一了百了？父母养你那么大容易么？明明天有解决的办法却偏要走极端？有病……脑子进水银了吧……”话没说完就被姜云捂住了嘴。
柏启敬被一个后辈如此臭骂一顿，心里当然不舒服，却因为良好的礼仪收敛住了，只是回道：“不然呢？像齐昊天一样扎自己一刀躺医院么？”
“才不是！”苏涵大声反驳：“齐昊天已经很可怜了！请不要用这么贬低他的语气来说他！”他紧抓着韩宫瑾的衣摆：“从第一次见他开始，他就用试剂在CD膜上提醒我们，让我们远离是非地，来到这里以后，他明着是在一步一步逼迫我们，实际上却是在帮我们。他知道，如果是道格森亲自动手的话，我们的下场会更惨，还有那天……他明明看出来了我的瞳孔与平常不是很一样，也仅仅是捂上了我的眼，他不想刀子刺入他胸膛的那一刻留在那片隐形眼镜上，他也不想我有不好的回忆，他把事情都说了出来，还说得那么大声，他明明就是故意说给我听的，他为自己铺就了一条死路……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还要说他？”
红莲一样的血，归属一样的苦笑……苏涵觉得，他这辈子都忘不了了。
他不是没见过血，他是没见过会哭泣的血；他不是没见过笑，而是没见过连自己都觉得悲恫的笑。
不过他无法爱上齐昊天，那种爱太浓烈了，浓烈到用生命浇灌，他承受不起，他早就有了小瑾，他所能做的，不过是湎怀。
沉淀下那未亡的悼念。
柏启敬直起身来：“齐昊天还没死。”
“嗯，我知道。”韩宫瑾看起来相对冷静些：“所以才更应该把道格森找出来，从我们和他有接触开始，所有发生的命案都与他有着不同程度的关系，无论那些人该不该死，都应该由法律来制裁。”
“唔……”白格眼珠转了转：“如果第一次屠夫的案子开始算的话……那是两条命，学校校花是三条命，科森城堡那里……十条，李连鹰那次……六十条命，教堂那里两条，还有王成，两个记者……七十五……道格森真是个变态啊！”白格大叫了一声：“哪里有杀这么多人的么！还有很多人是无辜的呢！坏蛋！大坏蛋！”
白格的骂人词汇量也就仅限于变态和坏蛋了。
闻人莫吻了吻白格的小脑袋：“小白从小最怕打架，从来都是我去保护他，但是有一天他告诉我，他不要躲在我后面，他要保护我的时候，我笑了，他一定做的到，现在你看，他做的非常好……我很满意了。”
白格用头蹭了蹭闻人莫。
姜云没怎么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孙青尧：他愿意用剩下的一辈子听孙青尧在耳边聒噪。
孙青尧眼泪汪汪：“咱们什么时候结啊？”
“一出来，就办。”
韩宫瑾和苏涵则是压抑的沉默，谁都明白，活着去，回来的就不一定是活的了。没有必死的决心，谁都不会去的，所以，可以承诺的，一定趁还来的及时。
有的人，即使一言不发，我能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一如韩宫瑾，一如苏涵。
瑾呈苏星，瑾呈苏星。韩宫瑾发誓，他会一辈子将苏涵放在手心中，像守着星星一般，一守，一辈子。
“可以出发了么？”柏启敬站在门口，他放弃给在家的太太打个电话而不得不打扰这些情侣们。
“稍等一下，我想先回去一趟闻人家的酒店，我有很重要的东西放在那里，不得不去拿回来。”苏涵非常坚持。
“可是现在……可是有一群女人在等着追杀你，不如你告诉我你放在哪里，我去替你拿回来？”柏启敬建议道。
“唔，也好，顺便叫霍肴在孤儿院大楼那里等着，应该有他忙的。”苏涵将唇附上柏启敬的耳朵，叽哩咕噜说了一通后转身对韩宫瑾道：“我们几个先过去吧，柏sir一会就赶到，希望我们去的不算太晚，否则会很麻烦的。”
两组人分头行动。
苏涵一行人很快到达了目的地，天色开始变暗，已经快要接近晚上了，几人从车上下来，眼前的楼一如往昔的破旧阴森，孙青尧已经开始有些发抖。姜云握住他的手，希望可以为他加一把劲。
几人刚刚接近大楼，就闻到一股怪异的酸臭味。
“唔……好臭……”孙青尧捏着鼻子。
姜云站在原地停顿了一会，道：“按气味而言，是尸臭的味道。”
“尸臭？”苏涵皱了下眉：“可恶……来迟了么？”他加快步伐，在孤楼里赫然是彼克的尸体，面部已经混浊成一片，血红色的眼珠溶开，在腐烂的面部上凝成粘着的固体，上面还夹杂着一些苍蝇的虫卵，腹部涨大，看起来像是有了五个月的身孕。几个人皆用车上的毛巾捂住口鼻，以免尸毒。彼克的尸体散发出阵阵恶臭，身上的毛发粘成一片一片的，四肢上有皮肤裸露的地方还有云雾状的暗紫色尸斑，并在胸口处有突起的气泡状，里面还有淡绿色的液体，好像下一秒就会冲出来似的……
孙青尧快吐出来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差的……
苏涵离开屋子向外走，大口呼吸了几下，才道：“还是晚了么？道格森那个混蛋下手也太快了点吧？！”
“连最忠诚的仆人也下得了手么？”闻人莫皱眉：“还是说，他们存在的目的就只有死亡而已？”
韩宫瑾道：“谁知道呢？不过不也因此而给钱我们带来了消息么。”
“什么？”白格眨眨眼。
“那栋楼，果然有问题。”
约么十分钟左右，霍肴带着十几辆警车来了，绕着孤儿院的大楼围成一圈，霍肴和柏启敬从车内下来了，柏启敬手里还拿着一只装饰精美的盒子。
“就是那个！”苏涵惊呼着跑过去，小心取过盒子，轻轻打开，黑沙之晶和黑沙之心静静地躺在里面，泛着令人幽醉的暗光。
韩宫瑾失笑，这不是他和苏涵在圣诞节互送的礼物么？不舍得戴而小心收藏了起来，倒是让苏涵给带了过来。
“小瑾。”苏涵将黑沙之心挂在韩宫瑾的脖子上：“从现在开始不许摘下来，就算舍不得也要好好戴着！不许丢掉，一辈子不许摘下来。”
“嗯！”
霍肴向前走了几步又被尸臭熏得退了回来：“嗬！那是什么啊这么大味儿！”
“野人的尸体，”答话的是姜云：“找专业小组来把他弄走，都死透了。”
霍肴被姜云那句“都死透了”震了一下，让车里的人下来把尸体弄走了。
清理过后，霍肴转身对苏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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