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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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烬-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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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撤掉。房间里没有什么不是软的,从那张king size的床直到床头柜上搭着的毛毯,充分显示了路程畏寒且贪睡的个性。
  他接受这份产业的时候南方也在,人前面无表情地签了产权转让合同,人后就大张旗鼓地把这房子改了个面目全非。他们读大学的时候合租了一套夜里漏风的学生公寓,受够了晚上把所有大衣都压在被子上才能睡着的窘境,那个冬天便把这卧室弄成了这个样子……
  往事一幕幕划过眼前,亲密如今全成了讽刺。
  路程在床上等他,南方掀开另半边床的被子躺进去,结果过了半天路程还没动静。
  “……路程?你还等什么?”
  身旁的人诧异地转头看他:“嗯?我以为你想在上面的。”
  那段时间之后,路程几乎再也不向他提出任何要求。总是南方在关了灯后抱住他,大家敷衍了事地缠绵一两次,纾解了生理需求就草草睡去。路程的顺从让南方无所适从,最近干脆都不敢碰他了,暗示他到自己身上来也还是意兴阑珊。往往于一片静默中交织着彼此的喘息,一言不发,完事了去不同的浴室洗澡,而后回床上入睡。
  以前做学生的时候,哪怕再热的天他们也会相拥而眠。如今南方习惯性地把他圈在身边,午夜梦回时却总看到他一个人转向床边,决绝得像个陌生人。
  今夜,他答应了会尽量伪装出以往的态度来,希望会有所不同。南方看着他撑起身子,拉开自己的浴袍开始抚摸胸腹处的皮肤,意料之中的战栗感传导至大脑,转而竟成了心痛。
  路程慢慢俯身,与他对视片刻后抬手遮了他的眼睛,随即温柔地吻了上来。舌尖舔过齿龈,从微启的牙关里探进去,然后轻巧地挑动着南方舌底的敏感神经。
  什么都太熟悉了,甚至让他想起那个维尔的冬夜,一切开始的时刻。
  “唔,轻……轻点……”
  路程根本还没有动,只是伸手揉弄他而已,听到这话不由一愣。
  没跟他在一起之前,总觉得南方是天底下最稳妥持重的生物之一。后来有了床第之私,路程这才知道他居然怕疼。你稍稍给他一点生理的疼痛,不管在身体的哪个部位,加上了他本身的精神焦虑搞不好就要发展为神经痛,心理作用能活活折磨他几十个小时。也就是说,哪怕那一口咬下去连牙印都没有,只要他感觉到疼了,就能像被人咬下一块肉一样疼上几天。
  针对这种人,医生一般会用水溶维生素之类的药来给他们做心理暗示,让他们相信这是什么院方特批的特效镇痛药。可南方从小被骗到大,即使想相信也无能为力,只好咬着牙把那几天熬过去。
  路程真想要他了,通常要先给他喝点酒,最好是烈酒,还要把前戏放得无比缓慢,等他软成了无骨动物再下手。饶是如此,南方也总会低声说“轻点”,一遍一遍,循环往复,勾了人蹂躏他的冲动,又蹙着眉心扮可怜。路程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有的时候嫌麻烦了,索性把润滑剂往他手里一塞,自己躺到他身下去算了。
  那样的融洽默契,想来也不过是一年前的事情。再次听到这一声发颤的“轻点”,路程百感交集,在他耳边深深叹了口气:“你记着,只有今晚。”
  说罢,又一次低下头去亲吻他。
  南方怀疑自己眼眶已经湿了,想忍回去,不料路程又来吻他的眼睛。
  彼时刚推进去了一点点,恐怕半寸都没有。路程哑着嗓子说出一句“你别这样,我也不想的”,南方脑子里嗡得一响,英勇就义般抬高了胯骨往前一送。
  他自己闷哼一声,却还不忘摁住路程,不准他往后退。归根究底,路程还是舍不得他,片刻震惊后只好千方百计去安抚他,只想他次日起来不要疼得打电话叫医生。
  结果还是毁了。南方坚持着要做第二次,路程推来推去被他撩得没辙了,一不小心做得比前一回还凶悍。
  一大早起来……当然不是一大早了,俞夫人备了早饭没人下去吃,只好又热一热跟午饭一起送上楼来。老人敲门的时候向他们请假,说是路家主宅的路老先生叫她过去一趟,也就是路程的父亲要过问幼子的饮食起居了。
  路程当然挥手放行,不自觉地还对着老人家笑了笑,亲自起身把餐盘从门口接了过来。
  “您……”原想让老夫人少说几句坏话,但想起最近自己的言行举止,大概想要粉饰太平都困难:“您路上当心点。我爸那儿有车来接吗?”
  俞夫人在楼梯上转身:“有,已经快到了。您放心吧,不该说的我自然知道。”
  路程心里有愧,又点了点头才退回门内。
  习惯早起的南方却还在床上,方才的交谈好像什么都没听到。路程估摸着不好,用了点力气把他整个人扳向自己这边,触手果然是满头的冷汗。
  “……很疼?”
  这一睁眼必是哀恳神情,南方死撑着没动,喉头艰难地滑动了一下:“还好。”
  路程忍不住摸摸他的头顶:“你这是何苦呢。”
  南方缩在那儿,大约不剩什么说话的力气了。
  就在这座小山的另一侧山坡上,一栋砖红色的传统风格小型别墅里,谭亦辰正跟南洲喝茶聊天。一壶最正宗的大吉岭红茶,再配上新鲜的牛奶,理所应当引来了爱好美食的南洲。虽然多云的天气有些败兴,眼前美人的笑容却丝毫不显黯淡,谭亦辰心满意足,差点连路程打来的电话都没听见。
  这家伙身家清白,财富却来路不明:路程只须签份合同就能继承这里的房产,谭亦辰倒好,三十不到的年纪已经自己买了一栋。就算他是约翰霍普金斯的医学博士,那也实在没几年临床经验,不知他这个从不挂靠任何医院的年轻人是如何在短期内积累了惊人的存款数额。
  南洲只从自家哥哥那儿听说过只言片语,知道谭亦辰平日接的都是显贵们的重要手术,或者令人一筹莫展的疑难杂症,具体细节是一概不知。男人有点神秘感总是好的,尤其在激起好奇心这方面占尽了优势,难怪南洲愿意一次又一次地跟他约会。
  或者我们也可以这么理解,南洲确实是个乖顺的姑娘,连约会都仅限于哥哥的朋友们。南方要找她实在方便之至,她要是不在她自己的住处,那么不是谭亦辰就是顾修齐。而顾先生是真正的公众人物,轻易不敢找女伴一起出去玩,那就只剩下谭亦辰。
  这年头的新派人物大都不愿意早早定终身,南洲跟这二位都常年保持着亲密友谊,却没有答应过任何一个。南方也由着她去,受尽宠爱的女孩子本来就有资格再三犹豫,而谭顾二人的人品都还是靠得住的。
  这些都是题外话。路程这个电话显然不是替南方找妹妹的,而是紧急传唤谭亦辰去“拯救”委顿在床的南方。
  当年自立门户时,路氏希望路程能有一个自己的私人医生。风声放出去,自然会有人搜罗资料让路氏挑选,最后定的就是这个近年来展露锋芒的谭亦辰。大家都年轻,一来二去就算是朋友了。南方连妹妹都舍得交给他,可见友谊之笃。
  “亦辰,你赶紧过来看一看南方。”
  白起了个宁静美好的名字,谭亦辰却是个急性子:“你又把他怎么了?上回是花瓶砸了头,再上回是瓷片割了手,这回是什么?他不小心撞墙上了?”
  这几起流血事件南洲都知道,一听便皱起了眉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还算镇定的谭亦辰。
  他发觉了,赶紧让自己显得再焦急一点,顺手半掩住话筒。幸好,路程的下一句话没让南洲听见。
  “你赶紧过来吧,我跟你在电话里说不清楚。”
  “喂,南洲正在我这儿,你看……”
  路程看了一眼身边脸色发白的南方,不由沉下音调:“一起带过来就是了,这才几分钟的路,你尽快吧。”
  南洲站起来的速度倒比他这个医生还快,勉强笑笑便挽住了他的臂弯:“亦辰,我哥到底怎么了?”
  “嗯……大概不是很严重吧。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真的不过几分钟的车程,绕着小山转半圈就到了。摁响门铃,路程就等在客厅里,满面阴沉,看在南洲的面子上才缓和了几分。
  “谭医生,你自己上去吧,人在卧室里……我事先看过了,他没真的受伤。南洲,你等一等,一会儿再去看你哥。”
  路程脾气算不上好,但爱南方之心还是人尽皆知的。之前几次也都是无心之失,或者根本就不是他的过失,南洲没细问过,可心里也大致清楚,这会儿坐下来了便开门见山:“我哥哪里不舒服了?”
  “又是心理作用。你也知道的,其实根本没伤到什么。”
  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场又出现了,南洲身处其中,自然而然地不便多问,只伸手试了试路程面前的茶杯:“都快冷了,你喝几口吧。他这是老毛病了,你急也没用啊。”
  路程抬眼笑了笑:“好,我知道了。茶壶在厨房里,你要喝茶自己去倒。咖啡还是那几种,想喝的话也自己动手吧。我……”
  “没事没事,我哥身体不好,你当然心神不宁,我自己来就好。”
  没过多久,谭亦辰沿着楼梯绕了下来,扬手把一个塑料药盒丢给路程:“安眠药,让他吃了多睡一会儿,过了这一阵就没事了,另外,饮食注意清淡。”
  四下看看,南洲并不在客厅里。于是他弯下腰凑近了路程,压低嗓音:“你是怎么回事啊,又不是第一天跟他上床。那么大个人都缩成一团了,你是真不心疼啊?不心疼你当初让他回来干什么?!你怎么不多砸几个花瓶把他砸出去?!”
  路程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只吐出三个字来:“谭,亦,辰。”
  私人医生也是有职业道德的,那就是严守隐私,绝不多话。谭亦辰深吸了一口气,换了种语调才又开了口:“你去陪他吧,我的约会都被你搅了,我先告辞了。”
  谁知南洲从厨房里出来了,一见他们就说:“亦辰你等等我,我上去看看我哥,然后我们一起走。前天上映的那部新片我还没看呢。”
  “我那天约你,你不是说没空么。”谭亦辰直起身来,淡淡微笑。
  “那是真的没空啊,全公司都加班,我怎么敢走。不信你问路程,那天我哥也在办公室呆到很晚呢。”
  是啊,待到很晚,然后被刚上任都搞不定状况的沈洛一个电话叫去酒吧接人。路程只好点了点头,做出“确实如此”的表情。
  “那我先上去了,你们继续聊。”
  南洲漂亮的裙摆在他们身边滑过,无声无息地飘上了楼梯,转眼便消失在虚掩着的门后。

  6

  南洲也是个活泼的性子,去探病已经收敛了很多,但人还没进门,那一声“哥”还是捷足先登了。
  南方正好缓过了先前一阵,于是一分一分逼着自己把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甚至还对着推门而入又绕到靠窗这个方向的南洲笑了笑:“你来了啊。”
  万万没想到,南洲脸上半点轻松的意思都没有,一在床沿上坐了便开口问他:“哥,你真的一定要跟路程在一起么。”
  “……”从腰线到膝盖这一段都在叫嚣着疼痛,南方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涣散:“小洲,你别忘了,当时打电话给我的人就是你自己。”
  “我后悔了!我后悔了行不行?哥,你这样隔三差五就躺床上养病,我怎么对得起……”话没说完就噎在了喉咙里,南洲不敢在南方面前再提“爸妈”二字。
  倒是南方这个病人反过来安慰她:“你比我小,应该是我照应你。就算我不好,爸妈也怪不到你头上去。爸妈那儿……我算是彻底不是东西了,就指望你好好地嫁人生孩子,能让他们有个安慰。”
  “你能别转移话题么。每次都是这样,一说起你,你就忙着关心我的事情。”
  还跟小时候一样,这丫头特别容易脸红。南方不去点穿她的心思,不动声色挑起一个更遥远的话头:“新书的宣传,你那一块怎么样了?”
  谈起工作,干练的南洲小姐立刻神采飞扬,一双顾盼生辉的凤眼闪闪发亮:“当然是一切顺利。路程本来读者群就大,我卖了点关子,又许诺会有亲笔签名版,情况比我事先预想得还要好。总之你放心啦,有我在,路程的新作一定比之前哪一本都卖得好。”
  南方笑了,试着转了转僵直的身体,结果尾椎骨像碎掉一样剧痛,疼得他差点当着南洲的面哼出声来。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一个温暖的怀抱从后面稳住了他,一手扶着腰一手按着肩,慢慢地把他挪回了舒适的位置。
  因为扶着腰的那只手在南洲看不到的背面,甚至还有几次深浅不一的按揉动作,尽可能地想让他缓解一些。
  南方用力闭眼借以克制情绪,路程的声音便恰到好处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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