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岱齐一时无言。
〃谢谢你。〃
罗岱齐顿时不好意思起来，〃谢什么……〃并不是客套，而是真的觉得他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喻泰成熟稳重，会照顾好他自己，妥善地处理事情，他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忙。
喻泰答得很认真，〃谢谢你的关心。〃
罗岱齐接口道：〃我们是朋友嘛……〃
两边一时都没有声音。
罗岱齐正想说些什么，那头喻泰说他妈妈好像醒了，又问候了罗岱齐的外婆，就道〃再见〃了。
罗岱齐收起手机，心里乱糟糟的。这样也好……他已经栽倒过两次了，何苦再往里面钻……
新年将近，罗岱齐的妈妈回来了，爸爸也飞到了水市，因为外婆住院的事情，罗应钦跑前跑后，尽心尽力，年夜饭的时候，外公提出也加上他们〃小夫妻俩〃。这一年，罗岱齐家似乎是最团圆的一次。
凌晨尚未到来，外面已经爆竹声声，罗岱齐一直握着他的手机，时不时看看屏幕。终于，在23：59的时候，他看到了喻泰的来电。
罗岱齐听着喻泰的新年祝愿，看着家人和乐的场面，忽而生出一种圆满的幸福感。他不由得紧紧握着手机，怕一松手，它们就会溜走。
〃不应该这时候说的，好像会影响过年的气氛。但还是想说给你听，我妈妈想要移民……〃
若不是抓得紧紧的，罗岱齐怀疑他的手机此时会摔到地上。
26、等你开口
踏上法国领土，看到周围全是黄头发高鼻梁的外国人的那刻，罗岱齐有些后悔，他为什么要来到这么个一点儿都不亲切的地方？！
那么，他是为什么会来到法国巴黎呢？
喻泰的爸爸，嗯，或许该称为养父，还是对他们母子很好的，既没有提出要跟喻妈妈离婚，在喻妈妈生病的时候，也是颇为照顾的。但是，喻妈妈病好之后，坚持跟喻先生离婚了。然后，喻妈妈又跟她儿子说要移民。喻泰不想离开祖国，但又不愿意违背喻妈妈，所以在新年的时候，向罗岱齐说出了这项打算，其实，是想听听罗岱齐的主意。
但罗岱齐能有什么主意呢？喻泰决断不了，他更无法替他决定，于是，新年里，罗岱齐成天愁容满面。这个自然引起了罗爸爸罗妈妈等人的注意。
某天，罗爸爸开玩笑地问罗岱齐，为什么愁眉苦脸，是不是失恋了。
罗岱齐竟然鬼使神差地点头说是，然后，他又对罗爸爸说，他想出国散心不知道可不可以，他们学校有交流生云云。出国在罗爸爸眼里不算是什么大事，罗爸爸自然批准，只是劝儿子要看开些，不要一去不回等等。
罗岱齐又要求罗爸爸不要把他失恋的事情告诉妈妈和哥哥，还有外公外婆。罗爸爸也觉得儿子不像是想不开的人，不需要让更多的人为此而担心，便答应了。
罗岱齐一直和喻泰保持联系，基本上两人每天都会通信。确定对方将去法国之后，罗岱齐便告诉喻泰，他也想去法国见见世面，会申请当去法国的交流生。然后喻泰问他有什么打算，他请喻泰给意见，喻泰告诉他巴黎大学不错，罗岱齐便转头对罗爸爸说他想去巴黎大学。
水市是有去巴黎大学当交换生的名额的，只是这种申请一般都会提前一学期，然后批准、办签证等等。罗岱齐要加入这批交流生还是比较困难的，不过，事在人为，或者该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罗爸爸替他将一切事情办妥，他只需要跟着大部队前往法国即可。
罗爸爸是想跟着学校的人，总算有个照应。但罗岱齐近年来装冰山装习惯了，而且他半路插队的行为多少在这批交换生之中有所传闻，所以，罗岱齐同学几乎被孤立了。而喻泰，早就随着喻妈妈到了法国。
勉强在国内过了除夕，喻妈妈就迫不及待地提出要去法国，似乎是想要尽快逃离国内的一切纷扰。喻泰作为喻妈妈唯一的孩子，现在的唯一依靠，也只能匆匆跟着妈妈离开故土。
他要回国！一次、两次撞得头破血流，他居然还没有吸取教训，竟然还傻傻地往前冲第三次！罗岱齐站在苏菲太太家门口，懊恼地嘀咕着。他要在这个陌生的家庭住上半年呢，天知道，他有多不习惯和陌生人接触，何况还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家里没有人吗？〃背后传来一抹熟悉的嗓音，吓了罗岱齐一跳。他猛然回头，真正是吓得跳了一步，这人说中文也就罢了，声音熟悉也就罢了，站在他面前的竟真的是喻泰本人呀！
〃你、你怎么会出现的？〃莫不是他的怨念太过强大，给招来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罗岱齐瞧瞧喻泰的脚下，一片白白的雪地，没看到影子。
这么一探看，罗岱齐错过了喻泰掏钥匙开门的动作，〃外面冷，快进来。〃
罗岱齐闻言抬头看到那个〃喻泰〃站在苏菲太太家的大门里面，又心惊一下，他居然能随便进出别人家？！罗岱齐的眼光顿时充满狐疑。
〃傻站着干什么？不冷么？〃那个〃喻泰〃伸手将罗岱齐拉进了屋，同时摸摸他的双手，〃手都是冰冷的，去泡泡手吧。〃
喻泰的手是温暖的！所以这个喻泰就是喻泰！像是印证罗岱齐的猜想，一个体态富贵的外国妇女迎了过来，热情地向喻泰打招呼，〃喻，回来啦！〃她亲吻了喻泰的两边脸颊，再看向罗岱齐，〃这位是？〃
喻泰回答道：〃苏菲，他就是水大的那名交流生，罗岱齐，我在门口碰到的。〃
闻言，那名妇女又来热情地拥抱罗岱齐，罗岱齐被她胖胖的身体挤得有些羞窘。
这个胖胖的女人怎么没有这样拥抱喻泰？难道一个初次见面的外国人都识破他的本质了么？
出示了学校的有关证件，又查看了苏菲提供的有关文件，罗岱齐正式入住这个法国家庭。
这家的女主人苏菲是名法国人，但男主人却是一名华裔，姓马，这或许就是罗爸爸为他安排这家住宿的原因。一般像他们这种给外国留学生提供住宿的家庭至少会对别的国家有一定的了解或者兴趣，同时热情好客，让留学生能住得自在舒服。能够像罗岱齐这样家庭成员中有本国血统的，算是比较幸运的。
这对夫妻年纪也不大，苏菲三十出头，马先生不到四十，但他们已经有三个孩子了，最大的一个十一岁，最小的一个才三岁多，都长得非常可爱。
马先生是程序员，工作繁忙，苏菲没有正当职业，偶尔会接一些活儿做做，基本上算是一名家庭主妇。这家是座独立的三层小洋楼，虽然人多，但也不会显得拥挤，反而非常热闹。
据说，苏菲本来想养些小动物的，但后来听说可以申请成为留学生居住所之后，便打消了那个念头，因为，她要养〃可爱的外国友人〃。
这话，据说是从苏菲的大孩子罗宾口中流传出来的，但罗岱齐是从喻泰那里听到的。喻泰在他之前，已经在苏菲家里住了一段时间了，因为喻泰也是留学生，他亦申请成为了巴黎大学的交换生。
不过，罗岱齐想，喻泰大概是交换不回去了的。然而，对方为什么也选择巴黎大学，又这般巧合地跟他住在同一个家庭里，罗岱齐就不敢深想了。
这一次，他要按兵不动，多多观察，他要先听到对方承诺保证，他才会将他的手交出去。罗岱齐一边在温热的水里泡着双手，一边在心里计划着，他嘴角的弧度却是不可抑制地越来越深。
27、异乡做客
尽管身边有喻泰这个熟人，但真正在国外生活，还是会发现处处不习惯。环境，语言，生活等等各个方面都在彰显着罗岱齐是个外来者。以前，因为自己性向的原因，而且也被哥哥罗应钦拒绝了，在发现外公外婆年纪已经很大之时，罗岱齐抛弃帝都的亲朋好友，重回水市生活，甚至故意地装作冰冷，疏离人群，但那层隔离是来源于自身的，又或者说只是流于表面的，水市到底是罗岱齐童年生活的地方，又有疼爱他的外公外婆，对身边的同学，罗岱齐也是尽心尽力的。而现在他才是真正的脱离了人群，茕茕孑立，倍感孤独。好在罗岱齐是真的热爱绘画，巴黎大学的教育名副其实，为罗岱齐开阔了美术世界，他急于汲取新知识，一时也不会那么难过。
其实，身边的人对他还是很友好的，苏菲非常热情，马先生也很亲切，他们的孩子都活泼可爱，一起来的交流生到了国外也都热络起来，当地的同学中也有主动跟他交往的，他真的算不上多孤单吧。罗岱齐看着蛋糕店里陈列的法国面包，暗暗想着。可是，为什么这里的面包就是那么坚硬呢？
买了一条法国长面包，罗岱齐用手指戳戳，被戳的地方一点变化都没有。想了想，苏菲家里的人貌似都挺喜欢吃这种面包的，罗岱齐又买了四根长棍。苏菲应该会很高兴吧，晚餐可以简单点儿煮一锅汤就好了。不过，他还是不习惯吃面包蘸菜汤啊……忍不住又戳了戳长棍那硬硬的外壳，还是一点痕迹都没有。
看着罗岱齐买回的面包，苏菲果然很开心，然而，晚餐比他想象的丰富一些，苏菲已经在家准备好了莎拉和点心，吃饭的时候，还开了一瓶红酒，只是，主食也确实是罗岱齐预料的面包加浓汤。
罗岱齐掰下一块面包，蘸了蘸浓汤，咬一口，觉得还是有些硬，又在汤里泡了泡。
〃这个周末有空吗？〃喻泰突然出声询问罗岱齐，惊得他手一抖，面包直接掉进了浓汤里。罗岱齐赶紧手忙脚乱地捞起来。〃有空啊，什么事？〃
〃想邀请你一起去参加华生会聚会。〃
听到喻泰说完，罗岱齐将捞起的面包放到嘴里咬一口，貌似比之前的好吃一些，〃华生会是什么？〃
〃当地的中国留学生组织的一个协会，也有部分成员是华裔。〃
也就是说都是同民族的人？罗岱齐的眼睛闪亮起来，〃要去，要去。〃随即，又产生一点儿疑惑，〃你怎么知道这个协会的？〃喻泰也没有比他早来这边多久啊，他什么都不知道，而喻泰却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好似这里还是水市一般。
〃同学联系我的。〃
原来喻冰山比他想象的人缘好多了，到国外了还能有同学主动联系。罗岱齐低头继续蘸面包吃。忽然想起在学校吃过一次的羊肉泡馍。他是看到钱德康吃，觉得新奇，尝试了一次，但是不太喜欢，这时想起，却甚是怀念。
周末的时候，天气还不错，虽然没有出大太阳，但也没有雨雪，不阴不冷。罗岱齐觉得这样的天气比较适合出门，看了看身边的喻泰，心中更是感到舒服。
聚会的地点是一家私人别墅，据说是协会里的某人赞助的。在别墅门口就有负责接待的人员，见到罗岱齐时都有些惊讶，一边欢迎他，一边称赞他长得好，弄得罗岱齐有些不好意思。
〃先预祝你今天在这里玩得开心。〃大概因为罗岱齐是新人，一名叫金银儿的女生一直为他们带路介绍。
〃谢谢。〃罗岱齐对着金银儿微笑。
〃罗，〃金银儿也跟这边的当地人一样习惯单称他们的姓，她看着罗岱齐的笑容很有些陶醉，一脸崇拜地看着他，眨眨眼，问道，〃有没有星探找过你？〃
罗岱齐愣了愣，想了想，居然还真的有，便点点头，笑道：〃有。〃
金银儿惊呼一声，〃真的，真的，那你有没有出写真集什么的？〃
〃没有，我没有答应他。〃
金银儿夸张道：〃你不当明星真的太可惜啦！〃
罗岱齐笑笑，不知道该说什么。金银儿的性格让他有些招架不住。好在很快就有人过来同金银儿说了些什么，她一脸沮丧地表示失陪一会儿，待会儿再过来找罗岱齐。罗岱齐笑着送走金银儿，心中却是舒了一口气。
回头一看，喻泰神情晦暗地看着他，罗岱齐心中一动，脱口就解释道：〃她真热情……〃嗯，或许这算是解释。喻泰的眼光闪了闪，似乎是起了些变化，罗岱齐看不明，就听到他附和道：〃是很热情，很容易接触。〃
喻泰是在鼓励他跟金银儿交往喽？那么刚刚是他误会了么？他还以为……罗岱齐羞窘地笑笑，暗自懊恼，都说要等对方先明朗化了，你这边在心里想啊想的想个什么劲儿！却是有些赌气了，罗岱齐将头转到一边，不看喻泰，又听到喻泰说，〃我同学在那边，给你介绍一下。〃闻言，罗岱齐又把脑袋转了回来。
喻泰的那个同学，名叫华峰，看上去挺小的，身高不高，又是娃娃脸，让罗岱齐不禁怀疑他的年龄。〃你们是什么同学？高中，还是？〃
华峰也是个开朗的性格，又是一个自来熟，率先回答罗岱齐的问题，〃是高中同学。〃说这话时，他一脸少年般灿烂的笑容。
喻泰对罗岱齐说：〃他也在网上给一些广播剧配音……〃
喻泰话尚未说完，华峰身边的另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