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途流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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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途流徙-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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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闫裴想了想,说道:“如果真的留下了什么,也许我们来晚了。”
  风默沉默了一会没有说话,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但也不是没有可能。他从闫裴身边走过站在了父亲的墓碑前,垂下头注视着上面的照片看得出神。
  闫裴神情微动,问道:“那你这次来是打算怎么做?”他话语刚落,便见风默扔了伞,他浑身暴露在大雨下,身上沾染的血迹遇雨绽开,模糊了白衬衫上的点点殷红。
  风默没有及时回答,而是定定站着看向面前那块雕刻着他父亲名字的墓碑,嘴唇紧紧地抿着,双眼黑得如同墨潭。就在闫裴以为他会流泪的时候,他慢慢蹲下身将额头抵住了那块冰冷的墓碑。
  冷彻的温度传了过来,似要透过薄薄的一层皮肤蹿进头骨里。风默张了张嘴,那两个字却哽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闫裴站在他身后,强忍着没有走上前去将他拥入怀中,他知道此时他不能走上前去,而是让风默自己从深渊走出来,任何人拉他一把便是容忍他内心暗藏的软弱。
  风默跪了下来,他心想着,这一跪一是为未能护父亲周全,二是为自己未能为父亲报仇的失败无能,三是为不能常在家中继承家中企业,四是打扰父亲安宁冒犯父亲尸骨。心绪涌动,本来以为可以平静的心此时却不住地悲哀起来。
  风默跪在墓碑前,腰背挺得很直,他双眼一动不动地看着那石碑上刻着的名字,忽然弯腰磕下了头。在重新挺直腰杆之后,他才回答了闫裴刚才所问的问题:“挖坟,这一趟是来挖坟的。”语气轻得几乎只有他才能听到。
  闫裴将伞遮到了风默头顶,看着那单薄的身躯跪在地上,不由得心里一阵抽疼。尽管风默说得极小声,他却是听见了的,他说不出别的话,只能沉沉地回了一声:“好。”
  守墓人已经不在,也许早在警报被拉响时便离开了。闫裴与风默在守墓人的房子里找到了两把铁锹,而后又回到了墓前。
  风默握着那铁锹的柄,铲了几下之后便觉得双手沉重得像被绑了灌满铅的沙袋一般,再难下手。
  闫裴说道:“拿着伞走远点给自己遮雨,别看。”
  风默垂下眼帘没有说话,仍是握着工具继续着,他的神情逐渐变得很平静,像是没有知觉一般。耳边是泥土被翻泼到另一半的声音,像父亲在用手刨土意欲返世。
  闫裴没有阻止他,也许于他而言,这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解脱。
  木制棺材的部分逐渐暴露在空气中,再过一会,顶盖以及边角已经能清晰看到。厚重的木料有些地方已经腐蚀损坏,但总体还是与下土时差别不大,仿佛回到了从前一般。
  闫裴停下铲挖的动作看向风默,而对方正双眼平静地看着底下的棺木。他在心底暗暗叹了一声,说道:“我来开棺,也许你需要回避一下。”
  风默轻微地摇头,脸色有些苍白,却执着地说:“不,我看着。”
  听到风默的话后,闫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撬起了棺材的顶盖,然后在风默的注视下将那顶盖翻开了,然后说了一句:“得罪了。”
  那慈眉善目的老人如今已是峋峋白骨,再看不出昔日的容貌。他躺得很端正,像是没有经受过痛苦一般,在这棺木当中安睡着。
  闫裴仅看了一眼便将双目闭上了,那是他所敬重的为数不多的老人之一,多看一眼都像是对他的骨骸的亵渎。
  风默看着那骨骸却仿佛能够看到父亲生前的模样,他不愿再多看几眼,视线逐渐下移,在父亲那应当是腹部的地方看到了一枚白云纹玉扳指。他倾身去拿那枚扳指,在触碰到那嶙峋白骨时浑身一僵,在将扳指拿到手上之后,他的手似被烫到一般快速地收了回去。
  闫裴蹙着眉看向风默手中那枚扳指,却见风默在端详扳指的时候眉目冰冷得像是覆了冰雪一般。
  风默捏着那枚扳指的手指发白,说道:“我们来晚了。”那不是他父亲的扳指,真正的扳指早已被调包了,这一枚看起来还要更贵重一些,父亲所不离身的那一枚上是有些瑕疵的。
  看来他不只是丢失了重要的线索,更是丢失了父亲的遗物。
  风默的神情显得冰冷而麻木,回过头对闫裴说:“埋起来,然后我们就走。”
  闫裴将棺材的顶盖又盖了回去,黑暗吞噬了整个棺材的内部,老人又回到了永久的寂静之中。层层薄土将那棺木埋在了地底下,老人复与世事相隔离。
  在将这里恢复原状之后,闫裴与风默二人一齐离开了墓园,带着那枚本不该属于此处的白玉云纹扳指。
  在刚从墓园的门走出时,一个浑身冒着鲜血的中年男人跑了过来。他的全身都是鲜红的,上至发丝下至脚趾,仿佛用鲜血沐浴了一番那般。雨水打在他的身上,无论怎样也冲刷不掉他身上的血,反而淌了一路的殷红。
  男人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整个面目因恐惧变得扭曲起来。他跑得很快,仿佛身后跟着极凶恶鬼。
  闫裴的手已经握住了枪,在抬臂的时候却被风默按住了手,闫裴有些疑惑地看向身旁的人,身旁那人却冷静地对他说:“我认识。”
  风默的确认识那个人,即便那人的脸被鲜血染得鲜红像是地狱里逃出的凶灵一样。
  那人在快要跑到风默面前的时候腿部一软,踉跄了一下便扑倒在了地上。他颤抖了声音伸手拉住了风默的裤腿,说:“少爷!”
  闫裴看见那人手上的鲜血沾上了风默的裤腿,不由蹙眉问道:“这是谁?”
  风默低头看着那个狼狈不堪的中年男子,眼神一沉:“守墓人。”
  守墓人惊慌地转头看向来路,似乎那里随时会出现令人胆战心惊的怪物,他拉着风默裤腿的手上青筋暴起,牙齿打着颤连话都说不通顺了:“有有有有鬼!”
  闫裴看着心烦,一脚踢在了那人拉着风默的手上,啧了一声:“恐怕是在这墓园待久了阴气太重招鬼了吧,还是说你恶事做尽了鬼神要来索命了?”
  那人吃痛松开了手,双手成爪状抓在了地面上,他舌头打结地说道:“我我我……”他说了半天也说不出第二个字,怕是被吓坏了,他趴在地上但双眼仍不转地看着刚刚他来的地方。
  那里是一条宽广无人的大路,路上正中被他染出了一道宽血线。路两边栽种着繁茂的大树,树上开了些白色的花,花香没有被雨水冲散反而馥郁得沁人心脾。
  风默问道:“你看见了什么?”
  那人惊恐地回答:“鬼!”
  风默不禁蹙起了眉,他沿着这条路看向远处,忽然瞳孔一缩。
  路的那一边跑来了许多不人不鬼的怪物,它们跑得又快又轻,就像是猫一样。那些与风默来时所遇到的怪物相像,同样是猫首人身,也难怪守墓人会受到这么大的惊吓仿佛见了鬼一般。
  风默注视那些怪物,仔细地数了一下,竟然有数十只。这些与来时所遇到的怪物不一样,它们的行动更为敏捷快速,连身形看起来都似乎高大强壮不少。
  联盟所投掷的这一批怪物的危险性强弱不等,与他们在荆山岛以及海上所遇到的怪物相比,这些无疑只是残次品,但仅仅凭着这些残次品已经能造成全国恐慌。
  闫裴将手中的枪抛起来装个圈又接在手里,脸上出现了难得一见的严肃冰冷,他抿起了唇,双眼盯着道路那边如疾风般而来的怪物,说:“别和他们正面对上,我们走。”
  风默点点头,弯下身对地上那个男人说:“想活命就跟我们走,否则你就等着被它们撕碎。”
  男人浑身一个哆嗦,然后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畏手畏脚地站在风默身边,他恐惧地自言自语道:“我要活我不能死我要活……”
  风默与闫裴相视了一眼,转身朝向了墓园,又朝墓园跑去了。风默抽空对闫裴说:“你的子弹快用完了。”语气肯定。
  闫裴声音放得低沉,语气里暗示的意味明显:“我的子弹用不完,是枪里的子弹快完了。为了见你,来的时候心急用掉太多了。”真是在这么危急地的时候也不忘调侃戏弄对方一番。
  风默感觉太阳穴一跳,不想理他。
  后面跟着的怪物速度与敏捷度要比他们快不知多少,本来两人应对这数十只怪物已经不容易,而如今身后又跟了一个累赘,怕是除了找个地方躲起来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可是以那些试验品的嗅觉,他们能躲在哪里呢,这么漫无目的的逃窜只会招来更多的危险。
  守墓人显然发觉这两人都不大靠谱,哆哆嗦嗦地转身跑向了他的房子。
  闫裴眯起眼危险地说:“哟,还嫌弃我们了。”他边说边跟在了那人后面。
  守墓人推开门哆哆嗦嗦地在床底翻出了工具,然后撬开了床边那一大块木板。
  腐臭的气味扑面而来,下面竟叠放了十来具长满了尸斑已经开始腐烂的女尸。
  守墓人浑身发抖地跳到了下面,他正想把那块厚实的木板盖上时,手被踩住了,他瞪大了双眼抬头看去,看见了风默与闫裴。
  闫裴踩着守墓人的手掌,将食指抵在唇上作了个噤声的动作。他在风默跳下去之后才将脚移开,而后也跳到了底下,将木板严严实实地盖上了。
  那些女尸似乎长了蛆,即便隔着衣物,也能感觉到底下有些小的东西在蠕动着,凭那接触的感觉也能知道那些小东西似乎还长得挺好的,必定被养了很久。
  风默弓着腰伏在那些尸体上,他与其中一具腐臭的女尸四目相对着,尽管底下没有一丝光线看不清那女尸的面目,但他仍然感觉胃里一阵翻滚。守墓人蜷缩在他的身边浑身颤抖着,像是生了什么重病一样。
  外面传来那些猫首人身的怪物经过的声音,它们行动得极快,只在屋门外停留了一瞬便离开了。
  过了大概五分钟左右,闫裴才掀开了那块盖得严实的木板。
  木板掀开的那一瞬,一个猫首人身的怪物正伏趴在边上与闫裴四目相对,在短暂的对视之后它忽然张开了血盆大口。
  砰一声一颗子弹打爆了那只怪物的头,鲜血溅了闫裴一脸。他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然后翻了出去。
  风默拿着枪的手撑在了木板上,爬出了这个藏满了女尸的坑,他大口地呼吸了几下,但仍觉得反胃得厉害。
  门外忽然走进来一个穿着高中生校服的少年,身形瘦而颀长,他一手拿着枪,一手捏了捏耳上的耳钉,吹了声口哨后嬉笑着说:“老板娘好枪法。”话刚说完一枚子弹从耳边经过。
  余沐烽:……
  风默在吓唬了余沐烽之后,弯下身将枪口抵住了还没有及时爬出的守墓人的头,问道:“这些女尸是怎么回事?”
  守墓人浑身一颤,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有些人死了之后他们家人想给他们办冥婚,就来我这里买长相还过得去的女尸……”
  “那我不在的时候,是不是有人来挖过我父亲的坟,你如果不说实话,刚刚那个怪物就是你的下场。”风默冷声说。
  守墓人慌得差点尿湿了裤子,语无伦次地说:“我我我,他们说给我钱,他们去给风教授扫墓,我觉得没关系就拿了,然后我看到他们在挖坟我就去阻止了,可、可是他们要杀我家老小,是、是、是风教授下葬后不久,少爷你离开的时候……”
  风默眯起了眼,本就冰冷的神情如今像是带刺一般。他没有想到,他在那么早的时候便把父亲的遗物弄丢了,却偏偏现在这个时候才想到要来这里。
  “行了,你走吧。”风默说。
  那人屁滚尿流地爬出来说:“是是是!”然后便跑了。
  即便他跑出了这里却又能逃去哪里,首都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他只不过是那些生物为自己留下的一顿晚餐。
  闫裴看向余沐烽,抬了抬下颚,说道:“这校服看着不错。”
  少年耸了耸肩:“逃课了三天,但是五天没洗澡了,也多亏了联盟的家伙,不然我还得回去上几天课才不被家里的老头念叨。”
  风默问道:“怎么是你过来了。”
  余沐烽笑了笑:“想来见老板娘一面。”
  听了少年的话,闫裴别有意味地笑道:“一会出事了别怪我不救你。”
  余沐烽啧了啧,他嫌弃地说:“耙耳朵。”当然听到这句话后最受伤的不是闫裴,而是风默。
  风默不想再说这么多没营养的话,将手插进口袋里碰了碰那枚扳指,而后蹙眉说:“回去吧,我想查查这枚扳指。”                        
作者有话要说:  

  ☆、逃亡一

  余沐烽把车停在了墓园外,一辆极其坚固的军用车。他坐到了驾驶座上,对后座上闫裴与风默说:“去安全区吗,先送你们一趟,然后我去研究室接我哥。”
  风默说:“直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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