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公子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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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公子的故事-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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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惠然有些疑惑,又见那老婆子头发斑白,满脸泪痕,心中恻然,走过去问她怎么了。
  老婆子抹了一把眼泪,坐在门口的石墩子上,断断续续地说了事情的经过。老太太姓陈,年轻时守寡,只有一个儿子叫陈小,开一间小茶棚度日。儿子成年后,她就张罗着给儿子娶了妻子。两夫妻相处半年有余,十分恩爱。后来儿子去外地学习经商。婆媳两个整日关门闭户,极少外出。一年后,做媳妇儿的忽然怀孕了。婆婆逼问她奸夫是谁,她却一口咬定没有奸夫。
  “这位相公,你说这世界上,哪有女子能独自一人怀孕的。”陈氏哭泣道:“我去县衙里告状,说我媳妇不守妇道,与人通奸。那些差役说,告状要写状子,我苦求了半日,他们硬是不肯接我这桩公案!”
  林惠然听了个大概,好心安慰道:“既然如此,你把她赶出去就是了。两人各自生活,省的烦恼。”
  “她自己不肯走,说她是陈家的儿媳妇,又没有什么过错,为什么赶她?”
  林惠然有些无奈,道:“老太太,您找我是为了什么?”
  “我老婆子不识字,想求相公给我写张状纸。”
  林惠然倒很爽快,当即接了笔墨纸砚,就在门口的石板上写了一篇诉状,又掏出几两银子递给她。老太太千恩万谢地走了。
  那店老板在一旁冷笑。林惠然惊问其缘故。
  “那个老婆子是滚刀肉,难缠的货。你道她真是可怜?她为了省一钱银子的状师钱,才跑到我这书店门口,央人免费写给他。她自己有一家茶棚,又有座青砖大瓦房,哪里是缺钱的人?”
  林惠然倒是不在意这么点小钱。那店老板又说:“她家里那点事儿,要是私底下闹闹也就罢了,这回您给她写了状子,她闹到县衙里,又是一场浩劫。”
  林惠然有些不高兴,他是少年人脾气,怜苦惜贫,见了可怜之人肯定会施以援手,如今被店老板抢白了一番,索性连书页不买,愤愤地走了。
  林惠然回到客栈里,独自在桌前看了一会儿书,傍晚时觉得憋闷,推开北窗,迎面看见窗外另一栋普通的居民房里,窗户微微打开,里面花团锦簇,暖香阵阵。
  林惠然正瞧时,忽然窗口出现一个黄衣少女,端着一盆脏水,哗啦一下倒出窗外,楼下立刻传来几个泼皮闲汉的叫骂。那少女扑哧一笑,粉脸微扬,竟有沉鱼落雁的风姿。
  林惠然微愣,少女瞪了他一眼,咣当一下关上了窗户。
  林惠然收回目光,走到花盆旁边,捂着胸口干呕了几下,又喝了几口水,才慢慢缓过来。
  自从上次他着了那妖精的道,连着做了几天的淫|梦,因此对陌生美人的笑容十分恐惧,见一眼都要犯恶心。
  林惠然吃了晚饭,去街上溜达,忽然见几步远的茶棚旁边,正坐着白日所见的那位陈氏老太太。陈氏撩起袖子,盘腿坐在板凳上,一手指着楼上房间,一行哭一行骂,大概是说楼上的女人狐狸精,偷汉子之类的。那楼上的房间,正是刚才黄衣少女所住的位置。
  林惠然看的十分疑惑,返回客栈,几个本地人正嘀嘀咕咕地闲聊。他听了一会儿,才知陈氏所骂的就是她的儿媳妇——虞氏。
  算命的道:“虞氏年方十八,模样又是万中挑一的美。她丈夫陈小性格粗蠢,常年在外地经商。这小娘们如何守得住?可惜不知是谁拔了头筹,咱们都是街坊四邻,却未曾见过那奸夫的模样。”
  周围的人纷纷点头称是。
  林惠然微微有些懊悔,白天一时冲动写了诉状,却惹上了这么一桩风月公案。虽然如此,自己只好多住几日,看事情如何发展。
  两天之后,一群差役呵斥着到了陈氏家里,不一会儿从楼上拖出那黄衣少女。少女性格很泼辣,挣扎哭喊着,还要咬那些公人。差役立刻气得给她带上手铐,拽着她的头发拖着扔进了囚车。
  第二天上午,县衙即升堂审理了此案。陈氏与虞氏并排跪在大堂上,外面聚集了几百为来看热闹的人,林惠然也在其中。
  虞氏相貌生的极美,虽然受了一夜的囚禁,脸上依旧妩媚动人,她安安静静地跪在地上。不发一言。陈氏则是慷慨陈词,历数虞氏的不是,无非是一些家长里短的琐事。
  陈氏说完,虞氏才开始说话,她的声音还有些稚嫩,语调很轻,却不卑不亢,将陈氏的指控一一反驳。陈氏说她爱对人笑,不守妇道。虞氏扬起白生生的脸,淡淡道:“我生来爱笑,从小就如此。难道守妇道就要哭丧着脸吗?”说罢微微一笑,果然倾国倾城,满室生春。
  县老爷也有些无奈,毕竟陈氏指控的都是一些芝麻绿豆的小事,还达不到驱逐虞氏的地步,更别说收监用刑了。他拍了拍惊堂木,问陈氏还有什么可说的。
  陈氏凛然抛出了重磅炸弹:“这个小贱人怀孕三个月了,我儿子却早在一年前就外出。这是通奸的重罪,这贱人该被凌迟,请官爷做主。”
  县老爷捻须,问虞氏:“果有此时?”
  虞氏呆了一下:“没有。”
  陈氏当即跳脚:“我老婆子活了六十多年,什么瞒得了我。你还给我抵赖。”一边跳,一边骂了起来。
  虞氏听得恼怒,微微提高了音量,严厉道:“娘,自从陈小走后,我成日待在闺房里,何曾迈出过楼下一步!我知你看我不顺眼,但我是陈小的结发妻子,请你看在陈小的面上,给媳妇留点余地。”
  陈氏啐了一口:“我若不是看在儿子的面上,早就掐死你这小娼妇了。”又对县老爷道:“这娼妇不肯认,老爷只需拿板子朝她肚皮上打,看能不能将那孩子打出来。”
  县老爷蹙眉:“你这婆子说话不晓事。虞氏的罪名未定,焉能动刑?若是她没有孩子,岂不错打好人,若是怀了孩子,岂不白白送了孩子性命?”
  县老爷见外面日头还高,自己肚子也不饿,这场庭审蛮可以延续几个时辰,他发了令签,叫人把城里医馆的大夫请来。
  不多时,大堂里站了一溜大夫。县老爷叫虞氏过去诊脉。虞氏只跪在地上不动,长长的头发遮住脸颊,泪水从黑色的发丝里流下来。
  县太爷催了几次,她只是不动。县太爷不由得动怒,吩咐差役押她过去。虞氏避无可避,挣开那几个差役的板子,挺直了身板站起来,仰着脸一字一顿地说:“我是怀孕了,我怀的是我相公的孩子,老爷,我犯了哪条王法?为什么要在光天化日下受这种□□?”
  “嗯?”县老爷问道:“陈小已经从外地回来了吗?”
  “没有。”陈氏抢先回答。
  “那么你是偷偷跑出去见你相公了?”
  “我从未迈出阁楼半步。”
  县老爷哈哈大笑:“这我就不懂了。”
  “官爷,这件事情听起来虽然荒诞不经,但我虞氏以我的名节发誓,我绝对没有半句撒谎。”
  县老爷点点头:“你试讲来。”
  “一年前,我郎君走后,我恪守妇道,从不下楼一步。半年前,我因为思念他而生了病,生病的那些日子,我神思恍惚,每夜在梦中,乘坐快马到我郎君那里,与他相会。如此一个月有余,我病好之后,却发觉自己已经怀孕了。我虽然觉得难堪,但这毕竟是我相公的孩子。请老爷明鉴。”
  县老爷呆了一下,大堂里的众人也都齐齐呆住。
  “荒谬。”县老爷道。
  虞氏微微闭眼,泪水簌簌而下,她轻声道:“我一个妇道人家,遭此奇事,实在百口莫辩。这件事,只好等陈小回来,才能讲清楚。”
  不过陈小在江浙一带贩卖茶叶,行踪不定,这里的人一时联系不上他。虞氏冷冷静静的,将自己在梦中与丈夫相遇的情景,一桩一件详详细细地讲了出来,从她乘坐的白漆青丝马车,到两人夜游寺庙时吃的糖果和蜜饯,还有丈夫头上的荆条,脚上的靴子,说得清清楚楚。
  她从正午时候,一直讲到夕阳西下,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与丈夫在梦中相聚一个月的情景。旁听着俱目瞪口呆。毕竟若非亲身经历,焉能讲到这种地步。
  虞氏叙述完毕,神色倦怠,眉宇间却依旧有凛然之气,她淡然道:“老爷,我能说得就是这些,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这会儿陈氏也已经疲倦了,她跪坐在堂前,看向虞氏的目光有些讶异,似乎也是第一次听见这番话。
  这县太爷虽然才智有限,心底却是仁慈的。因为一时辨不清是非曲直,遂判令婆媳二人暂且回去居住。这边通知驿馆的人,寻找陈小回来对质。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讲一个温暖的故事

  ☆、情深

  几天后,陈家院子里发生了激烈的争吵,陈氏将女人用的脂粉香盒扔到大门外,又拽着虞氏的头发,把她拖了出去。
  两个女人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撕打,后来陈氏骑在虞氏身上撕坏了她的裙子并抹胸,而后站起来得意洋洋地走了。
  虞氏从地上爬起来,狼狈地捂着衣服,顶着蓬乱的头发和满脸血污,收拾了自己的行李,越过众人离开。
  从此这个女人就成了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有人说看见她被娘家人赶出来,有人说在城隍庙里见过她,有人说看见她用首饰换钱。
  客栈的店老板十分唏嘘,毕竟两家也算邻居,听见了虞氏的惨状,时常过去送些衣服食物,后来听见了闲言碎语,才不再理她。毕竟这么一个风评不好的女人,谁招惹上都是麻烦。
  又过了一个月,虞氏竟成了城中妓院的当红头牌。
  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沦落风尘的,也不知她那位身世诡异的孩子什么时候流掉的。她一夜成为教坊里艳压群芳的新人,风头无双,无数达官显贵肯掷千金博她一笑。
  这一天林惠然收到家中回信,信中备述家里情况,最后说到了元流火。说是自那天自己走后,元少爷得了一场大病,此后一直在家中静养,外人一概不见,谁也不知他究竟怎样了。
  林惠然捻着书信沉思。家里的那个元流火和自己身边的元流火,不知哪个是虚,那个是实,可惜这段时间元流火一直没找自己,不能问清楚。
  正当虞氏在妓馆大红大紫之时,陈小却从外地赶回来了。他得知家中有变,忙辞别了东家,带上自己一年多的工钱,赶回到家里。
  陈小是一个面白微胖,相貌和顺的年轻人,看起来不太爱说话。他回来那天,全城百姓出动,围在他必经的道路两边,目光炯炯的盯着他看。
  陈小左顾右盼,满心疑惑。他越过众人回到自己家里,停了半个时辰,才惊慌失措的跑出来。陈氏在院子里喊道:“你不信我的话,只管去跟旁人打听。”
  陈小跑了出来,街坊邻居看他的眼神,已经十分怜悯。后来还是客栈老板把他拉进店里,倒了一杯热茶,安慰了几句,又劝他另谋打算。
  “虞氏先前已经失了贞洁,如今自甘沦落,陈相公也不必为这种女人难过。”客栈老板说了几句,旁边人也都附和。
  陈小神色沧惶疲倦,又打听了一些细节,越听脸色愈暗,后来一言不发地走了。
  县衙里得知陈小回来,很快通知各方当事人到衙门参与庭审,毕竟上次那桩案子还没了结。
  这天早上,陈小和及其母亲一大早就来到县衙大堂,外面也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乡民。约摸一盏茶功夫,一顶青纱软轿停在门外,两边侍女掀开轿帘;走出一名华服盛装的女人,女人神情冷淡,美艳不可方物,正是当初被赶出去的虞氏。她目不斜视,在众人或者轻蔑或者同情的眼神中迈步走进大堂。
  虞氏看见陈氏,冷笑了一下,目光移向了陈小,瞬间浑身僵硬,脸上表情瞬间崩溃,她嘴唇动了动,眼泪宛如雨水,一连串的滚落下来,簌簌地打湿了胸前衣襟,沾湿了她脚下的青石地板。
  陈小先是呆呆看着她,后见她哭得那样伤心,飞一般冲上去,两人抱在一起,放声大哭,似有无限悲愤委屈。
  旁边的人见此情景,亦十分不忍,知县长叹了一声,喝令暂且退堂,叫他夫妻两个到内室里,两人在内室里亦只是痛哭,半句话都未曾说过。
  然后知县重新整衣升堂,先叫师爷取出上次的审理笔录,当堂念了一遍。而后知县问陈小:“你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虞氏说半年前曾与你梦中相聚,可有此事?”
  陈小看了一眼妻子,点点头,说道:“半年前,我妻子虞氏的确来我住所见我,我亦知她只是在睡梦中魂魄离体,所以并不以为怪,仍旧像平常那样待她相处一月有余,她的病渐渐好转,我就再没有见过他。”
  众人都觉得惊讶,知县亦觉今日怪事乃生平未曾所见。师爷又念了一遍虞氏口供中所述两人相处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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