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心疼的把手掌都扣出了血，狐二郎却特意摆出一张幸灾乐祸的脸：“活该，谁让你没事在自己身上掏洞，好玩么！”
“呜呜呜，二哥你凶我，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狐小四却连眼睛都不眨的看着狐二郎，虽然他痛的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可是他就是舍不得闭眼。
以后真的再也见不到了，老天啊，再多给他一点时间好不好？他不想死，他还没抱又凶又温柔的阿姐，还没见到三哥成亲的样子，没亲美美的娘亲，他不想死，他真的不想死……
“别啊，我理你好不好？”把四小郎抱得又紧了点，狐二郎夸张的做出害怕的表情，亲上了怀里小人的额角。
“二哥给你吹吹，然后再亲亲，这样就不疼了对不对？让我做什么都成，四小郎你可不能不理我。”
让二哥做什么都好，你说什么二哥都听你的，所以，不要不理我，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那，给小爷唱个曲呗，唱的好了小爷就考虑一下原谅你。”
狐二郎有一副好嗓子，可却从未在人前唱过歌，他说那是要给他媳妇留着的，狐小四坏心眼的想，未来嫂子可别怪，他都快要死了，就让他再占最后一次便宜吧。
“好好好，小爷你听好，王老先生有块地，咿呀咿呀呦，他在田边养小鸡，咿呀咿呀呦，叽叽叽，叽叽叽，将来都变大烧鸡……”
“哈哈哈，二哥你别逗我了，笑多了死得快啊，咳咳……你这是盼着我……咳咳……早点死么？你高贵冷艳的形象……咳咳……都崩完了。”
他的二哥就是有本事在任何时候都能把他逗笑，一下被如此欢脱的歌词呛住，狐小四笑的整张小脸都皱在了一起。
咳着咳着，大块大块的血沫从他嘴里涌出来，他想忍住，让二哥看到又该心疼了，可是他越想忍，血沫就涌出来的越多……他真没用，这么好的气氛怎么能让他破坏掉呢？好不容易两个人都不哭了……
“说什么呢，二哥最喜欢看你笑了，我家四小郎笑起来美得很，美得我心都融了，都化了……”
狐二郎温柔的给狐小四擦着越来越多的血，边擦边吻着小孩的头顶、额角、鼻子、脸蛋，他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能慌不能让小孩再难受了，用尽浑身的力气，他把自己最完美最温柔的笑留给小孩。
“小爷不满意，那我就换一首，这是二哥在人间学到的一首歌，很适合当摇篮曲。四小郎是不是困了？不要忍了，在二哥怀里睡一会好不好？等你睡醒了，我们一起去找娘亲，你修成了这么美的人形，娘一定会赏红包的，二哥这么贪财，你帮我也要一份好不好？”
狐二郎实在是不舍得让四小郎再忍下去了，这孩子浑身冰凉痛的抖个不停，全靠一口气撑着，可那双眼睛始终一眨不眨看着他……他的四小郎这么勇敢……他的四小郎啊……
“嗯。”
狐小四把头埋在狐二郎胸口，蹭了蹭，乖乖的点了点头。
清了清嗓子，狐二郎轻轻拍着怀里的小人，开始低声吟唱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有只小狐，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这歌里怎么有我？”
“因为是给你唱的，当然有你。快……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哦，好。”
“蒹葭萋萋，白露未曦。那只小狐，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宁静低沉的声音围绕在耳边，本已听话的闭上眼睛，狐小四突然大力抓住狐二郎的衣襟，使出全身的力气，连指节用力的都在痉挛，他大睁的双眼中满满的都是不甘。
“二哥……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傻小孩说什么傻话呢？有二哥在你怎么会死？你只是累了，乖乖睡一觉，醒了我们就回家了，二哥带你回家。”狐二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没哭出来，他安抚着，承诺着，最后的回光返照，他得让小孩开开心心的走。
紧张的指骨发白的小手慢慢松开，狐小四的声音开始放松了下来，仿佛怕被骗，他不放心的又问了一句：“真的么？二哥你不要骗我。”
“二哥什么时候骗过你？你安心的睡一小会，等你醒了，二哥就带你去吃烧鸡！”
“好。”得到了保证，彻底放松的声音，狐小四软在狐二郎怀里，终于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我的小狐，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摇篮曲一般的歌声还在继续，狐二郎的声音低沉轻柔，听着他温柔到不行的声线，四小郎陷入永远的沉睡前，小小声问了最后一句。
“二哥，你说，弈秋还会喜欢我么？”
狐二郎愣了一下，然后马上用很肯定很肯定的语气大声说道：“怎么不会，你看他为你死了一次又一次，要是不喜欢你他不亏大了？就算他不喜欢，哥喜欢你，哥喜欢！”
“嗯……那我就放心了……二哥，你真好……”
放下了最后一块大石头，四小郎甜甜的笑了，就这样安静的笑着，慢慢停止了呼吸。
慢慢的收紧怀抱，狐二郎继续唱着歌，唱着唱着，他停了。
他轻轻摇着怀里的狐小四，轻声问：“四小郎，你睡了么？”
“四小郎，真的睡着了？装的吧你。”
“四小郎，睁开眼睛再看二哥一眼好不好？二哥后悔了，不该让你睡的……”
“四小郎，该醒了哦……二哥答应了带你去吃烧鸡的……”
“四小郎……你醒来啊，你醒来啊！”
狐小四的身体慢慢透明，慢慢变得轻盈，变得不管狐二郎怎么紧紧抱他，都慢慢消散在空气中。
愣愣的看着，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突然有大滴大滴的眼泪掉在手上……狐二郎终于哭了。
“四小郎！！！！！！！”
满山遍野都听得到那一声痛得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哭着，喊着，他跪在草地上，把头抵在土地上，突然低低笑出了声音。
既然这个世界对不起他，那他就成魔，灭了这个世界吧……
…………
“停停停停停！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被一阵愤怒苍老的声音吵醒，再睁开眼睛，狐二郎发现自己竟然身在狐小四从小修炼的仙山中，他躺在一个长长的玉台上，而旁边应该挨着他躺着的那些人，此时整整齐齐的跪在地上，被个白胡子老头拿着戒尺挨个打手板。
是了，狐二郎扶额苦笑，四小郎修炼的仙山，每十年都会将弟子消了记忆放入凡间，后来他师父嫌麻烦直接造了一个巨大的镜花水月的玉台，每十年就把弟子们全部投入其中修炼。
这是四小郎的第一次试练，因为他觉得会非常有趣，就拉了狐二郎一起来玩……
玩……
玩你妹……
这哪里是玩……跟真的死过一样……狐二郎现在还记得那种撕心裂肺的痛。
他这小弟果然不干好事！好事没他的份，坏事哪次都落不下他！
……
四小郎的师父站在玉台边气得吹胡子瞪眼，身下跪了一排弟子，先死先醒，先醒先跪，先跪先打。
首当其中就是大师兄——弈秋。
老头打他打的戒尺都折了，边打边骂：“不争气啊不争气！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还是我亲自养大的，文韬武略样样不缺，结果第一个死！半死不死，还给我死两次！真是丢老夫的脸！给我面壁思过一个月！”
“是，多谢师父。”大师兄那个委屈啊，他是师父扮的爷爷养大的没错，但整个山上就他一个凡人，剩下的都是功力强大的老妖怪，他不第一个死那都没天理了，有冤都没地说理去……
接下来是二师兄——虎王。
轮到他老头劈头盖脸就一顿好打，打的不过瘾都上脚了：“你个小王八犊子，什么时候养成的那些变态性子！心狠不足变态有余，那些乱七八糟的招数都是在哪儿学的，是我教的么！气死老夫，气死老夫也！你给我滚去抄静心咒，什么时候抄到手废了什么时候停！”
“是，多谢师父。”二师兄不敢委屈，他是被师父亲手掐死的，因为那又变态又软弱的性子师父他老人家实在看不下去了，醒来之后连他自己都觉得惭愧，这镜花水月果然厉害，心里那才多么点阴暗的东西啊，给放这么大……
三师兄——白雀，和四师兄——黑狼，这俩人从醒来之后就一直牵着手，跪在一起深深磕头求师父成全，老头每人给了好几尺子，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这怎么试练一次还给我养出一对断袖来呢！胡闹，真是胡闹！”
“师父，大师兄不也是断袖么？”这是四师兄说的，马上招来一顿好打。
“师父，你最好了，你就成全我们吧。”三师兄深深叩首，不管师父怎么打都是这一句话。
最后老头哼了一声，评了句“看你们表现还不错，我就不罚了！”然后就转向五师兄——叶双。
叶双大大方方跪在地上，神情淡然。
师父只赞了一句好，戒尺轻轻在他头上点了一下，便过了。
平心而论，叶双虽然是弱者，但他将弱者的坚强演到了极致，戏份混到不少，死的也够壮烈，是这次试练中唯一让师父满意的人。
六师兄此时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为毛？大家来仔细想一想他的戏份，他是演什么的来着？猜不到？再努力试试，猜到了么？
你猜对了，他就是那个倒泔水当打杂还看着老虎和狐小四肉搏战时，忍不住自己偷偷打手枪的小妖！
七师兄此时想死的心都有了，他演的比六师兄还猥琐，他是那个恶心巴拉的肉球……被师父一脚踩碎的那个……
老头连打都懒得打了，直接赶下山去，再不许上山再不许提他老人家的名号，真真是朽木不可雕也，他丢不起这个人！
轮到狐小四这里，师父什么话都不说，上来就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十个手板。
“师父我冤枉！本来我都快赢了！马上就有好结局了，是你把我弄死的！我不服！”
嘟着一张红红的小嘴，狐小四抻着脖子非常不甘心的顶嘴。
“你还冤枉？你多能耐啊，把你玉帝老子都搬出来了，什么阴谋阳谋都扯一扯。勾搭你大师兄，祸害你二师兄，把你全家搬来欺负你三师兄四师兄，你还好意思说！最可恶的是，你这小兔崽子第一个害死的就是我！我不杀了你行么？我要不杀了你，你又能导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戏，让玉帝和王母知道了，你师父我还跑的了么！不打你我打谁！”
正打着，师父的手忽然被拉住，只见狐二郎一把将狐小四抱进怀里，以一种护得严严实实的姿态对老头笑着说：“师父请息怒，我家四小郎从小心里弯弯绕绕就多，再加上那一段时间他三哥确实被王母害的挺惨，难免上心了些。再过几日是我家狐三三和玉莲成亲的日子，这孩子从上次玉莲化仙，已经快一百年没回家了，您老高抬贵手，放就放个假，准他回家几天吧。”
师父背着手，嘴里哼了一声：“狐小四，你错了没有？”
偷着做了个鬼脸，四小郎恭恭敬敬鞠了个躬：“师父我错啦，您就放我回家吧。”
“这还差不多，我后山埋的酒，你带上五坛回家，当是我送你三哥的贺礼。”
“啊呀！师父你怎么这么好！我爱死你啦爱死你啦！”冲出狐二郎的怀抱，狐小四抱住师父左边吧唧亲一下，右面再吧唧亲一下，直亲的老头不再板着脸，捋着白胡子哈哈大笑，才开心的拽着狐二郎的袖子往后山跑。
跑着跑着，狐小四忽然被人从背后抱起，紧紧的抱住，紧接着他就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事实，他肩膀湿了。
“二哥，你，你哭了？”
转身慢慢回抱住狐二郎的身体，狐小四有点不敢置信，离得如此之近，他将对方的心跳听得清清楚楚，狐二郎的心脏，跳的有点太快了吧……
“四小郎，不许离开我！”
狐二郎这句话是用低吼的，稍微有些尴尬，更多的是无比的霸道，抱着这犹如失而复得的珍宝，他感谢上苍给了他认清自己心意的机会，感谢上苍又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什么断袖什么乱伦什么世俗眼光都哪凉快哪呆着去！
日子是过给自己的，他已经失去过一次，绝不要再失去第二次。
捧着四小郎美得发光的小脸，狐二郎看着那双紫的令他着魔的眸子，一字一句的说：“狐四郎，我爱你，今生今世你都跑不了，从了我吧。”
狐小四张着小嘴乐呵呵的说：“二哥，你傻了么？”
“你小子，我是认真的！”狐二郎吼道。
“完了，我二哥真傻了……”四小郎微微侧过脸，眼珠无比惆怅的往旁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