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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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在上-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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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出现的四个造型类似的青壮男子,也都分别以各具特色的方式把自己和包裹迅速塞进了车门。原本就不宽敞的车厢一下子被他们的包袱和因长期不洗澡而显得别具一格的体味填满。那些原本就因为没有在车轮下发现个把死尸而大感不悦的乘客们越发显得义愤填膺,纷纷抛出了自己最恶毒的抱怨和鄙夷的眼神……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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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当一件不幸的事情发生时,总会有些无辜的人为此付出代价。说不定什么时候,这种事情就会轮到我们自己——我的座位因为靠近后车门,便十分荣幸地跟这几位老乡做了一次最近距离的亲密接触,他们中的一个小个子还十分信任地把他的包袱放到了我的右腿上。结果,那巨大的重量和硬度让我深切感受到了我国劳动人民的强大力量——我甚至怀疑这些家伙是不是把盖房子用的石料或者水泥搅拌机之类的物件也都藏在了包裹里。

  “小插曲!只是小插曲而已!!”我咬牙把腿往座位的空隙里收了收,不想让这小小的不快影响我来之不易的好心情。

  汽车象一只吃饱了的懒猫一样在城市的公路上扭动爬行着,车厢里的乘客个个都是一脸茫然麻木的表情。我知道,在这样的时候没有人会觉得快乐,只是大家都已经学会了忍受这样的生活。我那条被包袱压到的右腿已经渐渐开始麻木了,好在随着汽车缓缓驶入市区,那几位民工和他们的巨型包袱也被越来越多的乘客夹带着拥到车厢中部去了。为此,我由衷地感谢那几位以革命者般的大无畏精神奋不顾身全力挤车的中年女性——如果没有她们冒着被那些毛手毛脚的年轻人反复揩油的危险前赴后继的不懈努力,我真不知道自己几时才能够“翻身”。

  我怀着无比的崇敬和感激舒展着自己的右腿,拼命吸进了几口从门缝里挤进来的新鲜空气。

  就在这个时候,一股浓烈的香水味搀杂着某种带有强烈异域色彩的独特气息同时灌进了我的鼻孔,其震撼效果与当年我往臭球鞋里喷洒花露水时的感觉竟有异曲同工之妙。我本能地回头寻找着味道的发源地,这时,一个打扮入时、金发但不碧眼的高挑女孩猛地挤到我面前。她挺拔的胸部险些刺到我的眼睛,同时那股味道也益发凝重而明确了。

  随着人们的拥挤,女孩离我越来越近。她饱满且被装饰得花枝招展的胸脯也伴随着车身的颠簸在我面前不停地颤动。尽管我挺直了脖子一再告诫自己不要心猿意马,可她那两个足以跟国际接轨的硕大球体还是无可争议地印证了那个“质量越大,引力越大”的物理学原理,彻底控制了我的眼球。与此同时,女孩身上那股桀骜不训的气味也开始抑制我的呼吸,使我的大脑因缺氧而逐渐丧失了应有的决断能力……

  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怀念那些民工。

  记得大学里一位教英语的美国人曾经跟我说过,人在危难时只要默默地祈求上帝,就会有神灵来搭救你。当时我还跟他争论了很久,拼命想说服他“马列主义一定会比上帝更加灵验”。事到如今,为了尽快脱离苦海我已顾不得什么信仰,没头没脑地在心里胡乱念叨起来。谁想这一招还果然灵验。大约十几分钟后,真的出现了“神迹”——有位戴眼镜的中年男人不知在女孩身后磨磨蹭蹭地做了些什么,那女孩便猛地扭动身体,用带着的浓重东北口音的普通话尖声骂道:“操!干你###啥呐?!###臭流氓!”。估计是因为太过愤慨,女孩脚下一晃险些失去平衡。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她的一侧Ru房便直戳戳地糊在了我的脸上。我还没有来得及细细品味这份意外的收获,女孩却又奋力挤到前面去了……

  我的生命终于再次恢复了平静。为了让思想尽快离开女孩的Ru房,我开始细心浏览车窗外的街景。

  经过了又一阵起起落落地挣扎,汽车终于驶过了喧闹嘈杂的市中心,路边的建筑也渐渐低矮稀疏起来。凭我仅有的记忆判断,这里离我的目的地应该不是很远了。

  我重新调整了一下坐姿,努力振奋着自己的精神。此时,车厢里似乎也比先前宽松了一些。带着一种不可救药的好奇心,我很想再仔细看看刚才那个个性鲜明女孩——虽然她身上的味道一直让人心有余悸,可是她的胸部仍然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深刻印象。我装作四处张望在车厢里打量了一圈,遗憾的是再也没能找到她的影子。不过,我却意外地看到了那几位同样让人难忘的民工。

  显然,这一路的拥挤和身边的几个大包袱已经拖累得他们疲惫不堪。可这几位老乡却依旧紧抓扶手盯着窗外的街景,一脸不知死活的坚定和期许。这样的表情突然让我觉得,他们和我其实都是一路人——我们同样都是远离家乡到这个城市里寻找希望,区别仅仅在于他们的包袱更大一些、欲望更小一些罢了。
小偷3
看着这些同病相怜民工,我开始觉得他们十分的亲切可爱——虽然不知道在这个城市里会有怎样的明天,可他们此刻脸上的笑容至少要比我来得真实自在。我象个真正的艺术家一样打量着那个为首的男子,仔细记忆着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节——他脸上黝黑的皮肤、他眼角深刻的皱纹、他沾满了风尘的衣着、和他上衣口袋里那修长的手指,无不体现着一个当代农民工的质朴和善良……

  在这里,我唯一搞不懂的是为什么在他的口袋里会有如此修长细白的手指……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的两只手明明都搭在扶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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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偷!”我的脑海里蓦地闪过一个声音。

  与此同时,我血液中的“肾上腺素”激增。在短短的零点几秒钟时间内,我便已经清晰地感受到了这种反应导致的直接后果,比如:心跳加速、呼吸紧张、瞳孔放大、手脚冰凉,同时还隐隐约约地总是想去厕所……

  按照生物学的解释,这种本能的条件反射源自我们远古祖先的遗传——当年在他们赤裸着身体、吼叫着从树上跳下来追逐野兽时;或者当他们被野兽追逐,吼叫着又爬回树上时,在很大程度上都要仰赖这种“激素”维持动作的灵活和反应的快捷。无疑,这种奇妙的腺体因大大提高了我们祖先的“生存指数”而为人类的延续和发展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可如今对于我们这些已不再需要捕猎狮子或犀牛做晚餐的“文明人”来说,它的作用似乎就只能是让你显得更加紧张愚蠢和无所适从。

  为了缓解情绪,我开始轻轻抖动自己的双腿。同时为了区别于普通的颤抖,我还曾试图哼出一些声音来表现镇定。只是由于当时喉咙里过于干燥,那些歌声才被集体扼杀在了胸腔里。

  其实从纯粹的技术层面上讲,我并不应该有如此强烈的反应——在大学里,我几乎牺牲了所有可以跟女孩子花前月下的业余时间,苦练了三年跆拳道。并且在先后摔断了尾骨和在对打练习中被对手打断鼻梁后,顺利通过了黑带二段的国际考试。我一直以为,自己无论如何都算得上一个勇敢的人。为此,我甚至还一度渴望着能遇到个把坏人来验证一下过往的修炼成果,没有想到第一次遇到一个真正的小偷竟会表现得如此不堪……

  花了很长时间,我才为自己的紧张找到了依据——我的教练曾经跟我说过,一个勇敢的人和一个懦夫在面对危险时同样都会感到害怕,不同的是前者知道如何去控制。为了证明自己仍然是个勇敢的人,我开始试着调整自己的呼吸,并且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对手——

  说实话,这个家伙和我心目中那种獐头鼠目的小偷完全不同。他长得白白净净,个子清瘦单细,甚至还有几分文弱;由于角度的关系,我并不能完全看清他的相貌,可是单从衣着和发式上看,他也应该算是个有品味的城市人。特别是他那几根纤细的手指,如果换在别的场合,很容易会让人当成那种在音乐大厅里穿着燕尾服弹钢琴的人。

  通过这番观察,我又重新树起了信心。根据多年的经验判断,即使是凭借蛮力面对面地打斗,我也可以轻易战胜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对手。更何况哥们儿还可以搞个袭击……

  我觉得自己真的十分幸运——没想到头一次“见义勇为”就给我钻了这么大一个空子。我悄悄活动了一下手腕的关节,仔细盘算着具体的出手时机和进攻路线。出于宣传方面的考虑,我还抽空想了一下事后在接受群众们的欢呼和记者采访时该以怎样的表情说:“感谢我的父母,感谢社会,感谢学校对我的栽培。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深深地吸足一口气,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就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汽车猛地一个刹车,害得我险些趴在前座那位大爷的秃头上。然而也正是这关键的一晃,才让我瞥见那小偷身后一个狠呆呆的中年男人正在竭力掩护着他的动作。我的心头一颤,一下子想起早先曾经听人说过:现在车上的小偷往往都是成群结伙,他们上车时都会装做素不相识分散在车厢里。一但有人被发现,其余的几个就会出来帮忙……

  情势似乎在瞬时间便发生了逆转——在北方八月暑气蒸蒸的车厢里,一股凉气开始在我的背脊间回转盘旋……

  我不得不借势又坐回座位上,重新评估这个复杂的局面。

  此时,那位小偷也早已摸完了民工的两只上衣口袋。大约是因为并没有什么收获,他转了个身,转而又去搜摸那位仁兄的裤口袋。这样一来,他的大半个脸就一下子暴露在我的目光中——也许是出于常年从事“第三产业”形成的良好直觉,他本能地往我这边瞟了一眼。

  在我们目光相触的一刻,我分明听见脑袋里“轰”地响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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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两个陌生的人相互对视如果超过三秒就会被认为有敌意,超过六秒就有可能会引起语言乃至肢体冲突。而我和那小偷之间的对视却持续了很久……

  按街面上的话讲,男人之间这种带有威胁性的对视叫做“照眼儿”。应该说,在这方面我也算是个专家——从小我就是个“照眼儿”爱好者,因为很早我就发现,在一个法制越来越健全的文明社会里,用眼睛把你的敌人吓倒远比劳动手脚要轻松、安全得多。经过反复实践,我还总结出了在“照眼儿”中获胜的两个必要条件:

  第一,要有过硬的心理素质——无论任何时候,你必须坚信你的对手一定会比你更心虚,只要再多坚持一秒钟,就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第二,要有足够“战斗力”做保障——一旦这种对峙最终引发冲突,你一定要有实力保护自己。至少也要跑得很快……

  由于有了这些经验,在许多次这样的较量中我都可以最终获胜。这次我想也不会例外——盯着对手的眼睛,我开始在心里默默地数数。通常情况下,大部分对手都撑不到我数十。一些实在坚强好面子的,大多也坚持不过十五。可这次我却实在低估了这个文文弱弱的小偷——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数了多少个“十五”,只记得数到自己都没有心情再数时,仍然没有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任何要退却的意思。相反,我自己倒是被人盯得有些心慌意乱……

  所有的骄傲与尊严都不允许我在这场对抗中松懈下来,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来越觉得这次成败并不仅关乎我个人的荣辱,最终还会涉及一个究竟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原则性问题。为了张扬斗志,我特意把身体坐得笔直,硬是摆出了一副宁死不屈的架势。然而没用多久我就意识到,对我来讲这几乎是一场注定无法取胜的较量——

  先不说我的对手人多势众,占尽了心理上的优势;就单单从我们对峙时的身体姿态上讲,我就已经落了下风——那个小偷身材高挑,自始至终都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乜斜着我,大有几分高山仰止的劲头;而我却只能是正襟危坐、抬头挺胸,样子就象一个课堂上认真听讲的小学生,或者博物馆里瞻仰前辈画像的无知少年。更糟糕的是,因为长时间保持“宁死不屈”的姿势,我的脖子很快就变得僵硬酸疼起来;而一双久经考验的小眼睛也因为缺乏滋润开始干涩发痒,使我不自觉地总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

  在如此的困境中坚持斗争对谁都是一种折磨,每多承受一秒钟都是对人意志品质的严苛考验。有几次我几乎已经到达的崩溃的边缘,仅仅是由于一个男人的虚荣心才使我最终坚持了下来。到后来,我甚至开始觉得这种较量有些无聊——很明显对峙的双方早就已经意识到,没有人希望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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