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给老子做饭，饿死了。”大混蛋魏国柱指着公用厨房命令魏晓峰。
“家里没米。”魏晓峰看着大混蛋一字一句说的清晰，声音倒是不大，语气也挺平常，就是有些闷。
“没米就去买啊！”大混蛋说着一巴掌拍在魏晓峰头上，这次魏晓峰没躲。
“没钱。”魏晓峰脸上没表情。
“没钱？你特么跟老子说没钱？老子给了你那么多钱，就特么知道去游戏厅？”大混蛋还挺有节奏感，说一个反问句，就拍一下魏晓峰的脸蛋。
这栋老式居民楼的邻里邻居走得都很近，现在又正好是最忙碌的早上，一般这个时候大家进进出出互相问声好，挺热闹的，但鉴于走廊里站着大小混蛋两人，每个人都低头走着，谁也不想惹这俩混蛋，更不会理会单方面被打的魏晓峰。
对于魏晓峰，大混蛋拍的几下脸蛋还真不算打人，大混蛋清醒的时候一般不下狠手，估摸大混蛋清醒的时候也知道这是自己亲儿子，但烂醉的状态就指不定什么样了。
“滚去买米！”大混蛋摆摆手，打了个呵欠，转身回屋，准备睡个回笼觉，看样子是没打算给魏晓峰钱。
魏晓峰站在原地没动弹，低头继续望着地上的那撮灰，好像灰里有金子。
“老太婆，你没长眼睛啊？挡着我路了！”
魏国柱的声音传来，魏晓峰抬头见挡在魏国柱前面的是小羽的姥姥。
魏晓峰不知道老太太出于什么心理居然敢挡大混蛋的路，他也不想管闲事，但脚像是在地上生了根，挪不动。
只见老太太手上提着根擀面杖，特别长用来擀面条的那种，魏晓峰估计这根擀面杖就是前天晚上老太太从窗外把自己拽上来用的那根棍。
“新来的吧？不了解行情，准备交点保护费啊？”大混蛋绕着老太太走了一圈，上下左右挑衅一样打量着老太太。
“魏晓峰是你亲儿子吧？”老太太一脸严肃，魏晓峰看着那表情总觉着好像在哪见过。后来，魏晓峰知道老太太退休前是小学老师，才明白为什么当时老太太的表情那么眼熟，和他班主任教育他的表情一个样。
“你管着吗？反正老子养着他，他就得孝敬老子！”魏国柱蛮横不讲理。
老太太冷笑了一声，张嘴刚要反击，魏晓峰突然冲出来插进老太太和大混蛋之间，面对大混蛋道：“我给你弄早饭，你回去睡觉吧，饭好了我喊你，”魏晓峰仔细辨认着大混蛋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化，在大混蛋眉毛扬起的瞬间补充了一句，“行吗？”
魏国柱哼了一声，没再理会老太太和魏晓峰，转身回屋睡回笼觉去了。
魏晓峰长出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僵硬成岩石了，扭个头都一顿一顿的。魏晓峰扭过头看了一眼老太太，见老太太正看着自己，她嘴角还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魏晓峰觉得脸有点热，低头，看向自己蹭着水泥地面的左脚。
“来吧，帮我做早饭。”老太太牵起魏晓峰的手往厨房走。
魏晓峰望着老太太牵着自己的手，记忆中好像没人牵过他的手，但还没走到厨房，魏晓峰就别扭的抽回手。
老太太也不说他，笑眯眯的安排魏晓峰干活：“晓峰，把米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字数又过三千了
☆、第六章
十二岁的魏晓峰本来觉着生无可恋，亲手了结他爸和他也算是平生第一件功德，为周围邻居谋福利。
自从老太太和小羽搬过来之后，魏晓峰变得不那么想离开这个世界了，一天拖一天，到最后也没关窗户放煤气。因为这个，大混蛋也跟着多活了几年。从此，魏晓峰也没时间打架斗殴，上房揭瓦了，成天被小羽缠着，还被老太太耳提面命催着上学不可以逃课，但魏晓峰被催的还挺开心。魏晓峰觉着老太太特好，对他特好，照顾他，管着他，操心他学习，不让他打架……这感觉大概是亲人？魏晓峰从来不知道亲人之前什么样的，他对这个没什么概念，但老太太的出现让他想起了还有“亲人”这个词语存在。
魏晓峰的生活突然从灰败跳跃到暖阳，除了魏国柱依然是个大混蛋。
魏国柱其实每个月都有固定收入，大混蛋是附近一家国企的工人，虽然一个月不上几天班，但他在单位闹过几次事儿，单位领导都没辙，把这尊大佛请回家，还按月给他发工资，生怕他再来单位捅出什么篓子。
魏晓峰知道魏国柱每月都有工资，而且还是他单位同事每个月主动送过来的，估计是怕大混蛋去单位闹事。
魏国柱对魏晓峰倒是不吝啬，如果魏晓峰月初伸手管魏国柱要钱，基本都会给魏晓峰钱，金额随心情。但月末就不一样了，钱都被魏国柱喝光了，魏晓峰不识相的伸手要钱只能要来一通胖揍。
有那么几次，大混蛋不在家，他的同事就把工资袋交给魏晓峰，魏晓峰虽然偷鸡摸狗，却没怎么偷过钱，他一般都是直接明抢。大混蛋的工资袋魏晓峰更是不屑要，他每次都是直接把工资袋交到大混蛋手里。
后来，他发现老太太和小羽过得挺困难的，就私自收下大混蛋当月的工资给了老太太。
老太太当场就问：“钱是哪来的？”
魏晓峰看着老太太也不遮掩：“魏国柱这个月的工资，你拿钱给小羽做几件衣服吧。”
老太太手艺好，退休了还帮人家做衣服挣钱。
老太太怒了，“啪”地一声把工资袋拍在桌子上：“你这是偷！还回去！”
“偷又能怎么样？反正是大混蛋的钱，不偷白不偷。”魏晓峰说着摸了摸躲在自己身后的小羽，没有半点悔意。
小羽抬头看了看魏晓峰，扯着魏晓峰的裤子担忧道：“哥哥。”
“偷就是偷！和偷谁的钱没关系！”总是笑眯眯的老太太此时脸上乌云密布。
魏晓峰盯了一会儿老太太，接着从桌上拿过魏国柱的工资袋，走出老太太的屋子，回到魏国柱的家，把工资袋放在每个月固定放的位置后，转身闷头出了门，连小羽都没拦住他。
魏晓峰消失了两个月，连学校的期末考试都没参加。这时，魏国柱喝酒喝的已经神志不清了，知道自己儿子不见了，却不采取任何措施，也不知道是彻底懒得管魏晓峰，还是糊涂的忘了还有个儿子。
老太太很着急，跑了好几趟警局，还在附近的电线杆子上都贴了寻人启事，也没找到魏晓峰。
两个月后，魏晓峰自己回来了，带着1000块钱。那个年月1000块钱都快赶上大人两个月的工资了。
魏晓峰将钱放在老太太曾经拍魏国柱工资袋的那张桌子上，梗着脖子，直视老太太：“这钱我自己挣的，没偷没抢。”
老太太看着魏晓峰倔强的样子，叹了口气，拽过他的手拍了拍：“以后别再赌气失踪了，老太太我不缺这点钱。”
魏晓峰其实没走太远，就在旁边的一家修车店打工。
那年魏晓峰才刚满十四岁，但个子挺高，估计修车店也是缺人再加上魏晓峰虚报年龄，才让魏晓峰在那干了两个月。魏晓峰挺能吃苦，大概是在他醉鬼老爸身边生活，也不觉得修车有多苦。修车店的老板对魏晓峰的表现还挺满意，认为魏晓峰在修车方面有天赋，不多话，能吃苦，老板心眼挺好，后来知道魏晓峰还是个初中生，硬是多给了他100块钱。
魏晓峰回来看到瘦了一圈的小羽，心疼半天，嘴上没说什么，但自那以后他再也没无故消失过。
小羽满六周岁了。
九月一日开始，魏晓峰每天都会拉着背小书包的小羽，先送小羽上学，自己再去学校。原本魏晓峰就读的初中打算给魏晓峰退学处理的，但老太太去学校好说歹说，又送了校长点东西，最后学校领导决定给魏晓峰记个大过。
周一升旗仪式上，教导主任特意公布了对魏晓峰长达两个月的无故旷课，以记大过处理。魏晓峰对此不痛不痒，在队伍里歪歪斜斜站着，好好的一个方阵，因为魏晓峰一个人显得那么不整齐，教导主任在主席台上看得直摇头。
晚上放学，魏晓峰书包也没背，空着两只手去接小羽。
两人的学校离得很近，魏晓峰嘱咐小羽乖乖在校门口等他，不能跟任何人走。小羽也听话，每次都站在校门口同一个位置等魏晓峰。
“小羽。”魏晓峰嘴角微微上扬，将小羽连人带书包从地上抱起来。
“哥哥，放我下来。”小羽在魏晓峰怀里不停扭着身子。
“怎么才上学几天啊，就不喜欢哥哥抱了？”魏晓峰偏不放手，下巴在小羽滑溜溜的脸蛋上蹭着。
“同学都笑话我了，说我都上学了还让哥哥抱。”小羽忽闪着眼睫毛，样子可委屈了。
“屁话！那是他们嫉妒你有哥哥。”话虽然这么说，魏晓峰还是顺了小羽的心意放他下来，左手在他头顶呼噜了两下，才牵起小羽的手。
“那他们哥哥呢？”小羽扬着小脸，不懂就问。
“他们没有被！你牛逼吧！”魏晓峰打了下响指。
“可是他们有爸爸妈妈……”小羽声音越来越小，头也低下去了。
魏晓峰正不知道怎么劝呢，小羽重新扬起小脑袋，对着魏晓峰笑着说：“可是我有哥哥啊，一样的！”
魏晓峰重新把小羽抱起来，在小羽脸上使劲亲了一口，咧嘴笑得明显：“没错！”
小羽也跟着乐了半天，突然想到什么，故意板起小脸：“哥哥，你刚刚说脏话了！”
“没吧……”魏晓峰努力回忆着刚才的对话，没想起来。
“姥姥说，哥哥再说一次脏话，就把语文书抄一遍。”小羽严肃道。
“老太太没说过这话，你记错了。”魏晓峰蒙着小羽，心里想着小屁孩儿记忆力倒挺好。
“哼！我回家就告诉姥姥，看你下回还说脏话！”
“别啊！小羽大人，要不咱去买块儿巧克力啊？”
“……那行吧，你别说了，下回再说我真告诉姥姥了。”
“不说了，我保证！”
“哥哥，我想多吃两块巧克力。”
“不行，吃太多零食都吃不下去饭了，本来你就挑食不爱吃饭。你看你这重量，就是老师上课讲的轻如什么毛！”
“什么是‘轻如什么毛’？”小羽歪着脑袋问。
“说的就是你！不然以后叫你小羽毛儿吧……不行，太长了，喊起来费劲，”魏晓峰停下来摸着小羽脑袋上总是立着的那撮毛儿笑着继续，“就叫你毛儿，怎么样？”
“不好听！”
“毛儿，毛儿，毛儿，毛儿，毛儿……”
“像狗狗的名字！”
“不会！”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章
魏晓峰把毛儿，也就是小羽，送回家，又帮老太太做了晚饭，和毛儿还有老太太吃完晚饭才回家。
“舍得回来了？”魏国柱小口呡着白酒，叉着腿坐在桌前。
“晚饭。”魏晓峰将手里的一大碗饭和一盘菜放在桌子上，这是刚刚他和老太太一起做的。
“怎么？不打算饿死你亲爸了？”魏国柱吃了一口饭，又呡了一口酒说道。
魏晓峰躺在床上面对墙壁，背对魏国柱，一声不吭。
魏国柱用脚蹬了几下魏晓峰的屁股：“老子跟你说话呢，你忒么放个屁啊！”
“操！”魏晓峰猛地坐起来盯着魏国柱，“想打架？”
“老子怕你啊！”说的张扬，魏国柱却缩回脚，安静吃晚饭，不再挑衅。
自从上个月魏晓峰把魏国柱打进医院，魏国柱就消停了，轻易不敢再和魏晓峰动手。更何况家里的经济大权被魏晓峰夺过来把持着，每月魏国柱的工资也被魏晓峰收走了，魏国柱每天能喝多少酒都是魏晓峰说了算。正因此，魏国柱酒喝得比以前少很多，精神状态也慢慢恢复正常。
魏国柱饭吃到一半，门外传来敲门声，魏晓峰迅速从床上窜起来去开门。门外毛儿露出半张脸，眼睛卡巴卡巴望着魏晓峰。
“作业做完了？”魏晓峰习惯性的抱起毛儿。
“做完了。我想看电视。”毛儿紧紧搂着魏晓峰的脖子，他害怕坐在那儿吃饭的魏国柱。
老太太家没有电视，魏晓峰一直不明白老太太作为一名光荣的退休教师，怎么能把生活过的那么紧巴。
魏晓峰扫了一眼魏国柱，抱着毛儿坐在床上，打开电视。
魏晓峰他家条件也不怎么样，电视机还是魏国柱结婚那年跟亲戚借钱买的，以魏国柱的尿性肯定不能还。电视机年纪比魏晓峰还大，连有线电视都没有，能收到的电视台统共就那么几个，但至少比老太太家连电视机都没有的强。其实这电视机能保留下来实属不易，除了电视家里其他的东西都被魏国柱砸了个遍。
毛儿坐在魏晓峰腿上，魏晓峰谨慎的将毛儿用胳膊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