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衾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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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衾薄-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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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着规矩,家中有人去世时,门头上一律都挂白色灯笼以告亲友邻居,待到六七落葬之后,若去的人不是长辈,门头上的灯笼就要换成青色的了。如此,家里的门头上此时挂了青布灯笼,不是因为静嫣,还能是为谁的呢?

她的手心里尽是湿腻的汗意,催着君楷架着马车到了门口,门上的下人不认识君楷,迎上来问道,“什么人?”

柳君楷丢开缰绳跳下马车,他并不提马车上坐着孟家的二小姐道,向前一拱手,只道,“在下柳君楷,求见孟伯父和孟伯母,”

下人却傲慢的很,上下很是打量了柳君楷几眼,才道,“是是柳逸峰家的二公子么?”

柳逸峰正是柳君楷父亲的名字,在朝中很是德高望重,虽然被夺去官职让他告老,然而朝中官员也不敢直呼他的名字,静颜隔着帘子听见了,心中就有些诧异,父母教导下人向来严谨,缘何此人竟敢如此无礼?

挑开窗上的帘子看时,却不认得,心下愈发纳闷。这边柳君楷也同样觉得恼怒,他想叱骂时,却又忍住,“正是在下。”

那人却还不罢休,倒对着马车望过来,“马车内坐的是什么人?”

柳君楷这下再不能忍,喝道,“放肆,这也是你问的么,还不去请你家主人出来。”

那人却并不惧怕的样子,淡淡的看了君楷一眼,就退了一步,冷冷道,“等着。”

看着那人进去了,柳君楷想想就觉得不对,他来到马车前,挑开帘子一角,以眼神询问静颜,静颜轻轻摇头,低声道,“这个人,我没有见过。”

如此一来,二人就更觉得不对劲,可是又想不出哪里不妥,依着君楷,就想着还是带静颜先离开的好,可是静颜心悬父母,眼见家里多了这许多的古怪,自然是决不肯走,二人正纠结时,就见孟父随着那个人出来了,静颜透过帘子一看父亲好好的,顿时放下心来。

柳君楷也同样松了口气,他向孟父行了礼,抬头正要说话时,不妨却见孟父向前越了两步,背着身后的人向他挤眼睛,他顿时一愣。

而孟父见柳君楷愣着,目光里更多了几分焦急,嘴里更是极平板的客套语气,“咦,柳贤侄来找老夫,可是为的我女儿的事么,我女儿已经接了你柳家的休书,我们两家已经再没有关系了,如今她已经死了,你们就让她安心的去吧,再别来打搅我们。”

他这话说得十分蹊跷,却分明在向柳君楷透露了两个讯息,第一,他已经知道有个女儿死了,门头上的青布灯笼也正是因为如此,第二,他身后的人有诈,所以他不能跟君楷多说什么。

柳君楷是多么聪明的人,一愣之后当即反应过来,就顺着杆子向上爬的道,“孟家姐姐怎么说也曾为君楷长嫂,君楷至去年底离开后就一直不得和长嫂相见,如今长嫂去了,君楷只是想来给长嫂灵前上柱香而已,还请孟伯父成全。”

孟父的目光忍不住飘向停在一边的马车,他顿了一顿后,语气里就有了伤痛,“人已经去了,这些俗礼就还是罢了吧,既有今日,你柳家当初为何不好好待我女儿?”

说着一甩袖子,转头就要进屋。

不想之前通传的那人却上前一步,“慢着,孟大人,怎么您不想看看那马车里坐着什么人吗?”

他这样的一声,顿时让君楷和静颜都明白了,原来,此人不是孟府的下人。

既不是孟府下人,又敢用这样的口气对身为朝廷官员的孟父说话,当然,就不是泛泛了。

静颜又惊又疑,隔着帘子,父亲的话她听得很清楚,静嫣的死除了当日围剿他们的那帮子官兵外,就只有君桓君楷和她知道,而不管是哪一方将这事传到了父母的耳里,他们都该知道另外一个未死的女儿跟君桓君楷兄弟在一起,柳家被赦,君桓每日都要去兵部,父亲若想知道另外一个女儿的下落,肯定会去找他问,而君桓也绝不敢让父亲担心,于她的下落一定会据实以告,如此,父亲此时面对君楷时,就肯定会知道马车里坐的是自己,却当面不认的问也不问,这个中缘故,不想也知,父亲,是不愿让那个人知道马车里坐的是自己?

虽不知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静颜却知道,父亲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秋风寒瑟,她的身上,却陡然起了一层细密的汗意。

她想到的,君楷自然也想到了,他深悔自己没有先打听下形势,就贸然带静颜回来,眼见那人就要去掀马车的帘子,柳君楷忙上前伸手一格,冷喝道,“放肆。”

那人却不肯让,脸色森冷的看向柳君楷,“怎么,柳二公子这马车中,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么?”

疑局(二)

柳君楷不怒反笑,“笑话,我马车中藏着什么,轮得到你一个奴才来问不成?”

那人一挑眉头,“我若一定要看呢?”

柳君楷笑得更甚,“要说,你实在想看呢也使得,只是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面,我柳君楷虽无官无职,却也是贵妃娘娘的亲弟弟,三皇子的嫡亲舅舅,若随便一个狗奴才就能对我轻慢,不知道皇上和三皇子知道了,会不会觉得在打他们的脸呢?”

那个人的脸上就一僵,“你。”

柳君楷又语气悠闲的道,“更何况,我大晋朝还有条律法,无论是官员还是平民,若想要搜看他们的东西,搜看的人就得有官府颁发的批文和令牌,嗯,若是你现能拿得出这两样来,别说是看这马车内有什么,就算要我柳君楷脱光衣服让你看,也是使得的,”说着这话时,他的语气里尽是戏谑。

那个人就算有令牌,也绝不会算得到他柳君楷会在今天带着一辆马车到这里来,如何能提前备好一纸批文在身上,他恨恨的看着柳君楷,被呛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柳君楷就一跃跳上马车,挥鞭一甩抽上马背,马车前行时,他笑着向孟父说了一句,“伯父大人,孟家乃是书香门第,可是门上养的这条看门狗却实在无礼,您该好好管教管教了。”

静颜在马车内,分明极清楚的听到帘子外面有刀剑出鞘的声音,柳君楷却甚是得意的样子,一路笑着,驾着马车带着静颜,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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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直出了洛阳城,才在一个偏僻的树林里停下,柳君楷掀开帘子扶出静颜,皱眉道,“你说,方才那一幕会是怎么回事呢?”

静颜蹙眉摇头,“我也不清楚,但是我知道,这肯定是和我有关的,可是,孟家并没有犯任何事,我又是一个弱女子,没有理由来针对我,嗯,难道,难道是我假冒西赫公主的事,让宫里知道了?”

这样一说,她就顿时觉得只有这个可能,毕竟,父亲怎么说也是朝廷官员,若是太后或者皇帝的人,谁跟这样嚣张无礼?

君楷也觉得有礼,他疼惜而又歉意的看向静颜,“都是为我家的事,如今却害你有家不能回了?”

静颜轻轻摇头,“我从来就没有后悔过,你你以后别说这样生分的话。”

君楷默默看了她一会儿,就转头叹道,“如今,可怎么办呢?”

“是啊,孟府如此,柳家说不定也是这样,我不能贸然出现的了,嗯,君楷,要不,你找个尼姑庵什么的安置了我,自己回家去问问问问君桓去?”这些天来,静颜一直不在君楷面前提及君桓的名字,此时说来,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生硬了。

君楷断然摇头,“那怎么行,宫里既然弄了人留在你家门口,显然已经想到你身上来了,今时不同往日,我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自己离开?”

说话间,天色已暗,柳君楷眼见是不能进城投宿的了,就拢了一堆枯枝残叶生起火来,幸而有预备的锅碗瓢盆,就着火胡乱做了些东西让静颜吃了,他就让静颜进车厢里歇着,自己在火堆边上闷坐苦思。

静颜在车厢里躺了一会儿,却哪里睡得着,想了想,还是起身出了车厢,来到君楷面前坐下,道,“君楷,之前我们就觉得,太后赦免柳家有猫腻,如今看来果然是真的,只是,这到底为什么呢?她如果真的看咱们两家不顺眼,直接杀了不就行了吗?她她到底在怀疑什么?”

君楷点头,“是啊,要说父亲就算在朝中有些威望,他们忌惮的话大可一刀砍了,如今弄出这样大的局来,显然并不是顾忌这么简单了?”

二人这样一说,就更加的不安,静颜绞着手指,犹豫了许久,才道,“还是还是得赶紧见到君桓才好。”

她以为柳君楷会生气,谁知君楷也点头,“正是这个道理,”说到这里时,他将目光转向远处遥遥的几点灯光,那是从几家农舍里露出来的,柳君楷咬一咬牙,突然就站起身来,向静颜道,“走,我们去找人帮忙。”

静颜自然知道他是想找什么人帮忙了,唯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于是点头,柳君楷自然不可能让静颜一个人留在这里,牵了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到那小村庄里,寻了偏僻些的一家后,君楷将静颜掩进草垛后,这才去敲那农家的门,却是一对小夫妻住着的,君楷也不废话,简单的说了几句之后,就取出一大锭的银子来交给那男子,那对小夫妻顿时喜笑颜开,忙不迭的点头,柳君楷就取出支竹箫来交给那男子,又向着马车停留的方向一指,那男子仔细收好了,就跟妻子叮嘱了几句后,牵出头骡子骑上,顶着黑向洛阳城里去了。

等那个人去得远了,君楷又带着静颜向树林走去,想到不多时就能见到柳君桓,静颜的心竟然突突的狂跳起来,被君楷握着的手也忍不住轻轻颤抖,柳君楷察觉到了,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静颜,纵是夜色如墨,静颜依旧能看见他的眸子里带着忧伤,他停了许久,才幽幽的道,“他要来了。”

是的,君桓要来了,这是不是说明,她和他之间,到此为止,此生再没有交集的时刻了?

他眼里的忧伤分明是火,顿时灼得静颜的心尖利的刺痛起来,她突然就有了勇气,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虽是无言,却胜过千言万语。

她从来没有如此过,君楷倒不敢相信似的,许久才反应过来,他双臂一拢,将她死死的抱进怀里,鼻翼间嗅着她身上特有的馨香,心里却难受得喘不过气。

疑局(三)

回到马车边时,火堆已渐熄了,君楷见霜冷露重,将静颜扶到马车里安置,自己在那火堆上又放了些树叶枯枝上去,将火复又拨燃,就仗剑而坐等候君桓,静颜心里乱着,自是睡不着,就靠在车厢的框子上和他慢慢的说着话。

她对自己方才的举动其实是很震惊的,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在脑子里的竟都是君楷的关怀和深情,而和君桓的那一段,她已经不愿意去想了,是的,新婚后那段日子确实甜蜜,那时,君桓待自己也实在是好,好到她以为自己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可是,可是如今静下心细想时,若静嫣当日没有和她调换身份,洞房之中,君桓面对花容月貌的静嫣,也定是一样的温存体贴,一样的甜蜜多情!

他爱的,只是那个跟他进洞房的成为他妻子的女子,这个女子,是静颜也好,是静嫣也好,又或者,哪怕是多娜,想来,都是这个结果?

而就是因为如此,所以,他才会在静嫣使出那些蹩脚的伎俩时,毫不犹豫的将她打落尘埃,甚至,笃定的将她定位成一个水性杨花,不知廉耻的女人。

而静颜要的,却是单单只为是她的那种爱,就如君楷此时,因为知道她,因为了解她,所以怜惜她,所以爱她,这种爱,是因为她只是她,这种爱,才是纯粹的,发自内心的。

而静颜为之心动的,想来,也是缘由此故了。

只是,只是为什么,她还是有种想流泪的冲动呢,是为自己当初枉负了的那片心,还是为眼前那看不见结果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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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亮时,君桓方才赶到,一见君楷就急急的下马过来,劈头就是,“你们可回来了?”

静颜正裹着被子,靠着车厢迷迷糊糊的打盹,一听外面动静,她忙掀开被子出了车厢,火堆上新添了柴,火光旺旺的映在兄弟二人身上,她叫道,“君桓。”

君桓已经听到动静,回过头来,咋见静颜的那一刹,他分明有些微微的怔愣,像是思念一个人思念得太久了,猛然见到时倒不敢相信,继而,他的脸上竟是古怪的,虚浮至极的笑,哑着喉咙道,“颜,颜儿,你还好吗?”

他这样的反应,就让君楷和静颜都微微的发愣,依着他们对君桓的了解,见到静颜,他应该很热烈的扑过来才是,怎的竟如此生疏,静颜看看君楷,就微微的松了口气,只是现在她也顾不得这些,拎起裙裾跳下马车,急急向君桓道,“你知道我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说着,就将昨天的遭遇说了一遍。

君桓看着她点头,“你们猜对了,宫里,确实已经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只碍着你父亲不肯承认,而太后派去西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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