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逃离的不是说教,是来自心底的声音,每当面对何靳,都清晰响动。而那其中,重复得最多的一句是,he's right。
因为准备休假,那天我工作到很晚才走,走出大楼回望,建筑物只剩几道零星光芒。
经过停车场的时候,铃音突然响起。
屏幕上名字是最近时常出现的。
迟疑了两秒接起,立即听见一阵磨人的噪音,紧跟着喃喃。
“你说什么?”
“我好像有点喝醉了,能不能来接我。”
“你一个人?”
“哦,跟朋友的,但是他们都回去了。。。”
呵,真够拙劣的借口。
“不行吗?”
她又问了一句,这次声音更低。
让我不知如何拒绝。
或者说,该不该拒绝。
而那头自言自语扔在继续。
“不行也没关系,你能不能陪我聊聊天,回去路上我。。。”
“在哪里?”
“啊?”
“你在哪里?”
几乎是兴奋的报出一串地址。
躲在城市一角的Club,是留恋夜生活的人们趋之若鹜的地方。
老远就看见站在街头的女子,身着金色短裙,东张西望,哪有半点酒醉的模样。
驾车慢慢滑进她的视野,窗子外的人却一动不动,矮着身望我,咯咯傻笑。
无奈,只好下车绕到她面前。
还未张口,一个柔软的身体已栖进怀里,淡淡酒味混合着女孩特有的香气飘入鼻翼。
紧跟温热的触感落在唇上。
停留了两秒,离开。
近在咫尺的脸庞看得出精心修饰的痕迹,仰头看着我,迷蒙的双眼浸透了感情。
不论是喜是怯,都有几分动人。
她踮起脚,又是一吻。
这次延续得更久。
“我喜欢你。”表白顺着唇齿流出,即便不说也能知道。
同意来接她那一刻,也许就猜到了这样的结果。
如今再做矜持,是不是虚伪。
我眯起眼欣赏远处微暗的路灯,既不推开,也不回应,任凭她细巧的舌划入嘴里。
笑容悄无声息爬上眉角。
我从不知道自己是这样的一个人。
也许跟宵风相处久了,让我错认为自己是个好人。
但现实告诉我不是。
它仿佛嘲笑的声音如此说道,“瞧,你终究还是露出本性了,在这欲望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四章
日本之行终究只能成为泡影。
自酒店的套房醒来,我便意识到。
坐起身,不经意触到女人光裸的躯体,昨日种种闪过眼前。
我很清楚,自己没有喝醉。
随便套了条长裤,赤脚来到阳台外。
初晨的天还未亮透,一眼望下去,闹市街道只有寥寥几个人影。
像极了此刻的心情。
空荡荡。
什么都没有,甚至没有后悔,那才是最糟的。
手机拨通宵风。
对于我的临时爽约他只浅浅应了声,“没关系,下周我也该回来了”,来不及多说一句,就被旁边的人唤去。
我仰头深吸口气,低下时,玻璃护栏反射出站在窗前的罗依依。显然是起来有阵子了,穿戴整齐,半干的长发被束在脑后。
别开眼去摸烟盒,空了。
没有待下去的理由。
“我要回去了。。。昨天,谢谢你来接我。”
推门进去听到的是这句,令我颇为意外。
没有理会她,径直走向浴室,果然,前刻还勉强挤出的笑容立刻消失了。等到梳洗完毕出来,再看她,竟是才打开门。那不过几步的距离,走得比乌龟还慢。
突然有些想笑。
“饿不饿,一起下去吃个早餐怎么样。”
“好啊。”
她回转过来的脸一瞬又恢复了光彩。
无限上扬的唇角可以看出此刻的喜悦,那份喜悦也感染到我。
真的,有那么喜欢吗?
那天之后,我开始频繁的被邀请参加罗家的聚会。
家庭内部的,生意场上的,以及床第间的。
我无一拒绝。
也通过几次的夜宿再次应证了我并非天生喜欢男人,相反,女人丰腴的身体更得我所好。
宵风没再来过电话,我也赌气似的一个不回。
‘这世上,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每当沉醉温柔乡,我会蹦出这样的想法,‘也许对宵风而言,我从来都不是那个唯一。’
一周,没有等到他计划中的归来,取而代之的,是罗家又一场宴会。
随罗先生穿梭于各个角落,从人们奉承的眼神中不难看出,我,被贴上了罗家未来女婿的标志。
还有钟式那庞大的后盾,可以预见的未来,会有多少赞美及拉拢。
我十分期待。
想着的时候,手机响起来,以为终于是宵风来了音讯,拿起看,却是庄齐。
我向周围比了个失陪的手势,慢慢移向花园。
“很难得你这个时间找我。”
“的确。。。你那边很吵,不在家吗?”
“哦,在外面。”
“工作?”
“对。”
“什么工作让你如此拼命,也不陪宵风回去。”
“你怎么知道他回日本了?”
“这句话该我问你,你知不知道今天。。。”
“恺!爸爸叫我们过去。”
女人的声音突然出现,突然到来不及盖住话筒。
离开大厅不过一会的时间。
“谁的电话?”
我看一眼她故作天真的表情。
同时,听着另一头同样的询问:“谁在叫你?”
我没有回答,看罗依依也完全没有离开的打算。
“Kevin?”
庄齐又喊了声。
“对不起,我晚点再打给你。”
收起电话,搂住女人的肩微微用力,我要庆幸自己还好不是什么穷酸小子,无须看她此时的脸色。也不是什么爱慕者,需要顾及她的情绪。
我只是挽起不算冷淡的笑容,回复她:“走吧。”
托何靳帮忙,饭局进行到一半,我以公司有事为由溜了出来。
虽然并不指望这低级的借口能令他们信服。
到家打开免提直奔庄齐,不出所料,对方接听后立刻飘来一句嘲讽“吃完了,还真是重要的一餐饭啊。。。”
“你刚才说宵风什么?”
“先回答我的问题,Kevin,那女人是谁?”
“爷爷生意伙伴的女儿。”
“还有呢?”
“她父亲持有公司很大一部分股权。”
“政治联盟?还是说。。。政治联姻?”
“都不是。”
“宵风外公去世了,今天举行的葬礼。”
“老人很早就有脑萎缩症状,这次从楼梯上摔下来,情况一下子恶化了。不仅如此,旅店生意也不好,靠林美阿姨和先生两个人经营着,可以说一直过得很艰辛。”
“怎么会?”
“地震的关系,那一带的旅游业越来越差,赚的钱远不够一家人生活,再加上每月庞大的水电开支,原本是挨不到冬天就要倒闭的,是宵风把店卖了,才帮他们解决了钱的事,没想到老人家又。。。”
“等等,你说店卖了?什么时候的事?”
“你不知道?”
“不,”这些我都不知道,“没听他说过。”
“就因为宵风没说所以你不知道。e on,你们天天生活在一起,难道连对方一点的异常都察觉不出?。”
我张嘴想辩解,却不知如何反驳。
沉默,持续了很久,待到回神,庄齐已不在线上。
犹豫着按下另一组号码。
等待音响了很久,没有人接。我皱起眉,挂断,再重拨。
这次等了更久,被接起前。
那头的声音没有什么不同,或者说,和往常一样。
“我以为你睡了。”我说。
“刚才是。”
“对不起。”
“其实也没睡下去很久。”
“对不起。”
这次他停顿了一会儿。
“。。。你不怪我没问你一声就把店卖了?”
“那本来就是你的。”
“不,当初是你买下的。”
“没有差别。”
“既然这样,你又为了什么而道歉?”
我撇撇嘴,无声的笑了。
为了什么?
为了这么久以来只想着自己,只看着自己,那个自私的我?还是为了抵不住荣华的诱惑,牺牲色相,那个虚伪的我?
“对不起。”
“爷爷还没消息?”
“嗯。”
“工作呢,工作顺利吗?”
宵风把我的反常当作是情绪低落的表现,他连怀疑都不会。而我,继续享受他的温柔。
我们聊了很久,一直到话筒那头传来轻鼾。
丢掉电话,我把自己扔进沙发。心情并未因交谈而好转,空洞的感觉是消息了,罪恶感却跟着回来。它令我不由的在想,究竟事实与欺骗,哪个更残酷一些?
这显然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除了用去我大半个夜的睡眠外,一无所获。
比平时晚了半小时到公司,未踏进门就被人狠狠拉住。
“你总算来了。”
何靳秘书焦急的样子很少见,尤其还加上在门口等的举措,一定不是为了我迟到。
“怎么了?”
“董事长找你。”
“董事长,”这是多久没被人提起的词了,“哪个董事长?”
“当然是钟老先生,他回来了,现在在会议室,让你马上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五章
老人气色很好,没半点受苦的迹象。
此时此刻出现,除了“有计划的失踪”外,我找不到更好的托词。
遗憾的是我并不感到惊讶,或者说,对于类似的发生早已麻木了。
会议室静得可怕,谁都没有开口。
这样僵持过了二十分钟,也许更久。
“Kevin,董事长他。。。”
“你一直知道?”
视图打破静谧的男人被我打断,他张嘴停了停,没有辩解。
“Matt,让我们待一会儿。”
收到讯息,男人迅速起身。那面向我随门一起隐去的脸,多少有些逃脱的侥幸。
“何靳他不知道。”
“那就是林总了?”
“。。。”
果然。
“为什么?”我问,“为什么绕那么大的圈子。”
从去留学那刻算起,到现在。
我本该是怀着感激的心情,恳谢他从开始就选定我为继承人。
可想到这一路被牵着走过的路,被安排遇上的人,我又不禁怀疑,真的只是为了让我成为继承人?
“那你希望是什么样的?”
是啊,我希望是什么样的?明知这是老人一贯的方式,选择,无数的选择,稍有不慎,今天坐在这里的便不是我。
但。。。
“有时候,我宁愿你命令我。”
“钟恺,”
老爷子连名带姓的叫我,这是第一次。
“贪婪,利己,是你血液里流着的天性,不需要隐藏。至于其他的牵绊,不过是人生的取舍。你看到的自己越是丑陋,离成功也越近一步。你已经不是孩子了,不要为自己的决定找借口。”
老爷子的话不是责备,那甚至是一种赞扬,我知道。没错,看到的自己越丑陋,离成功也越近。我完全能够体会,因为我完全的实践过了。
那些得到的,即将得到的,它所带来的兴奋早已盖过了我所失去的,和即将失去的茫然。
停不下来的不是被迫,是天性。
咧开嘴,我笑起来。
“那么现在呢,现在又是为了什么回来?”
“为了参加婚礼。”
“。。。哈,哈哈哈哈哈哈。是啊,必然的。”
我笑,没有很大声,也没有很投入。深吸了口气,拉开椅背慢慢站起来,再把椅子轻轻送入桌下,手,掠在半空。
“那个人,永远别去打扰,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不打算放手吗?”
“放手?”我摩挲着椅背上一处缺角,“您有规定继承者只许一个情人吗?”
这次,没有回答。
“我先出去了。”
对着上位者鞠躬,我故意绕过了他的视线。
不管他与蒋烬承诺了些什么,但是放手,绝不可能。
离开会议室,回家简单整理了行李,没有停留,直奔机场搭最近一班的机飞往北海道。
落地开机的刹那,收到何靳电话。
“是不是应该先通知声再走。”
“有分别吗,你不一样还是知道了。”
“哼,废话我就不多说了,不管你打算在那呆多久,记得每天check email,只要还在钟氏一天,该做的工作一样也不许差。”
说完挂了电话,严厉依旧。
我查看手机已十几通的未接来电,可以想象他的怒气。
循着记忆,在机场外候车厅找到了直达登别的巴士。
沿路越过几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