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界之河山晚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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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界之河山晚照- 第2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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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是亲眼看见,守城军会认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不,即便是亲眼看见了,他们依旧认为这是错觉。

  精钢加上寒铁所铸的铁环,世上最坚硬的黑晶岩所垒砌的城墙,完全可以用上“固若金汤”四字加以形容。依仗虞关的城防工事,在此驻扎的守军就心理而言,是没有多少压力的。就算他们明知这座关卡将是挡在牧野军行进道路上的第一道障碍,将要第一个承受烈熠的攻势。

  但是,谁也不相信世上有人能够攻破这座屹立数百年依旧不倒的雄关。

  当世的城池构造,在细节上会有所不同。譬如此地的虞关,护城河中遵循惯例依旧灌注河水。而百图的止水关,则是为了针对汐蓝,在护城河的河道中全是各种机括。

  不过总的来说,在大体的结构之上,关隘之间并无太大区别。就说眼前的虞关,护城河桥担当了两个作用。以绞索运作,被放下时刚好跨国宽阔的河面,成为通行的桥梁。一旦被吊起之后,成为坚固的城门,阻挡来犯的敌人。

  这种连动运作的机关,在很大程度上起了限制敌军攻城战术的作用。举个简单的例子,攻城一方不能对城门采取火攻的方式,因为当烈火烧毁城门的同时,供人通过的桥梁也会毁灭,在宽阔的护城河之前就已经一筹莫展。

  可惜到了今天,这种构造最大的优点竟成了最大的漏洞。牧野军没有耗费一兵一卒,仅凭借两枚箭羽,就解决了攻城之前最大的两个难题。

  在烈熠强悍到超出世人想象的实力面前,守城军队又如何不心惊胆寒?!

  “皇上万岁!万岁!!!”分辨不清是谁带的头,从第一声呼唤发出开始,到逐渐高昂起来的声浪,中间只过了相当短暂的时间。在这个皇权至高无上的世界,每个人一生之中少不得要山呼万岁。然而,只怕没有一次是像今天这样,完全出于自发来自肺腑。

  得主帅如此,何愁次战不胜?

  片刻之前仿佛还空无一人的寂静旷野,如今已是人声鼎沸。

  “远程攻击。”在最为及时的一刻,烈熠下达了最为正确的命令。当头棒喝一般,警醒了几近失去理智的将士们。

  按照如今的情况来说,只是打开了进入虞关外城的通道而已,离真正拿下这座城池还遥远的很。

  应该说,真正的血战,现在才开始。

  箭矢裹上浸过火油的布条,也无需事先点燃,利用射程中德摩擦火苗就窜了起来,落到虞关的城墙上之后,火势已经相当猛烈。至于远程攻击的另一种武器,投石机,更加不需要使用什么花招,之前朝向冰河的那一击已经充分证明其可怖的攻击力。

  密集如雨点一般的巨石夹杂在数倍于此的火箭之中,倾注于虞关的城楼。烈熠全然没有吝啬物资的消耗,一轮接着一轮的齐射,令储备的远程武器快速的减少。尽管如此,这一类的远程攻击,还需要再持续一段时间。若是不能在正式短兵相接之前对虞关的布防造成一定的伤害,之后的伤亡只会更大。

  虞关守军的应对的确晚了半拍,在这个空隙之中,已有不少来不及寻找掩体的士兵伤亡。城楼的主体结构是黑晶岩不假,但是在一些精密的部位,还是需要木材作为辅助。火雨般的箭矢射来,如今关隘之上的着火点已经无法计算,浓烟滚滚。

  然则,这也怪不得守军。着实是因为烈熠的那一手太突然,也太……惊世骇俗,彻底超出了人们的理解范围。脑海中只剩下一片空白,什么也来不及想。

  但是在攻城战中由一个百年不变的准则——守城八百,攻城三千。悬殊的数字差距显示了,这绝非一场公平的战斗。守军借助城防工事,已经在很大程度上占据了胜利所需的条件。而攻城一方,无论有多少器械,也无法弥补这个巨大的差距。

  经过之前的进攻,虞关守军虽然受到一定的损失,但是数目毕竟不大,更加没有将这个差距拉平。当然了,烈熠也不会天真的以为通过一轮远程攻击,就能够拿下整座虞关。

  如今,城头守军已经回过神来,他们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牧野军的三轮齐射之后,城头的虞关守军也终于开始反击。

  弓箭兵上位,借助垛口的掩护,也开始向下方的敌军射击。守军也使用了巨石等杀伤力巨大的武器,比起攻城一方更加有利的一点在于,他们用不着借助器械的机械力量,只需利用城墙与地面的高度差将巨石抛下,沉重的石块就可以达到大面积杀伤的效果。

  烈熠平静无波的看着这一切,只看他的神色,甚至还有几分眉静目楚的韵味。漫天烽火之下,他不像是一位挥斥方遒的将军,反倒更像是遗世独立的贵公子。也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心中是如何的紧张与不平静。

  仔细看过战场的每一处,哪怕是最为微末的战术细节,他也亲自下令加以调整。不是不相信下属军官的实力,烈熠只是告诫自己不可大意。从现今掌握的情报来看,他尚且不能确定滟昊泠是否就在虞关。不过就算是最微末的可能,他也不敢放松半分。

  否则,就是灭顶之灾。

  惨叫声不绝于耳,不仅有己方的,还有敌人的。就在这无比刺耳的声音之中,烈熠清冷的声线尤为突出,淡淡的下令,“云梯上前,争夺城楼。”

  乍看上去,还是羽箭巨石交织出的雨幕,混乱至极。只有烈熠看出,敌人射出的箭矢有了逐渐稀疏的迹象,甚至在某些地域出现空洞。根据推测,应该是城墙上储备的部分告罄,下一步则需要从仓库调集。

  没有比这更加适合的机会,此时若再不进攻,又待何时?

  按照惯例,储备武器的仓库就设在城楼下方,也就是说下一次的物资补给完成只在须臾之后。战机稍纵即逝,这个难得的空隙绝不可失去。

  士兵们冒着残余的箭雨向前,依旧时不时有人倒下。他们并不知此刻就是战机,也没有看出任何敌人的空隙。然而,他们相信皇上的判断,他那一双冷静睿智的眼睛,一定可以洞悉迷雾重重的诡谲莫辨。

  战斗终于进入拉锯战的阶段,无疑,这也是最为残酷的阶段。

  云梯靠近城头,第一批攀登上去的士兵基本都成为活靶子。就守军方面而言,没有比这更加简单的事了,箭矢、巨石、火油……根本看都不用看,直接往下放抛去,就能够收割无数条生命。若是说在一场战斗之后,存活下来的概率是十分之一,那么最先登上云梯的这一批士兵,则连千分之一都不到,有来无回。

  谁也不知道他们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和想法,才甘愿将自己的性命付诸如此危险的行动。是期冀成为战争英雄,受到万代敬仰?是觊觎长官许诺的奖赏,梦想一夜暴富?还是,单纯害怕成为逃兵的下场?

  无论是哪一种,他们都是这样冲上阵前,义无反顾。

  成就了战场上最为惨烈的风景。

  各种命令,依旧不断的从烈熠口中下达,他冷静的仿佛根本看不见在眼前上演的血染图画,只管完成身为主帅的使命。心中的煎熬,绝不能展现在士兵面前,一丝一毫都不行,他不想动摇军心。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下兵攻城,攻城之法不得已。

  一直以来,烈熠都主张以战争以外的方式解决问题。因而在当初汐蓝吞并百图的计划中,他才可以罔顾与白凤蝶的私交,全力协助滟昊泠。也使同样的道理,以暗杀的手段在青夷掀起腥风血雨,不惜让自己的双手沾满罪孽。

  烈熠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做着全然违背心意的事。比较起来,或许滟昊泠更加幸运也说不定,正因为他为人薄情寡义,才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他做的一切,都符合他自己的愿望。

  只是,心中的煎熬还不足以动摇烈熠的意志。既然他是牧野军的主帅,他就必须率领军队取得胜利。

  为此,不惜让自己的心……裂成两半。



  第十八章——初战告捷

  “皇……皇上,启禀皇上,我军已占领虞关!”樊士红敦厚老实的脸上充满无法压制的兴奋,声音中微微发着抖。他这种从军半生的铁血军人,本不该有如此情绪失控的时候,况且此刻还在战场之上。

  实在是,实在是太难以置信了——用了半天时间,他们就攻下了天下数一数二易守难攻的虞关。按照常理,攻城之战的艰辛往往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围城时日超过十天半个月都是常有的事,再长一些,一年半载也是有的。

  只怕在此战胜负锁定之前,牧野君上下没有一个人会相信,他们用半天时间久拿下虞关。

  这,简直创造了攻城战中的奇迹!

  烈烟点点头,维持着沉默。望向虞关城楼的目光中,含着一丝疲累。此战已了,他也没有再继续伪装坚强的必要。再怎么惊采绝艳,也不过只是区区一介凡人。只要是凡人,就会有劳累的一刻。

  对此樊士红也深表理解,刚才的一站中,要说谁最辛苦,绝对非烈烟莫属。在最开始的两箭之后,或许他没有动用一招半式,但是他却承载了整场胜负的压力。战局在这个男人的掌握之中,只因他的一言半语而更改。

  手上还有许多需要禀报的事务,樊士红哪怕是个粗人,也明白这不是时候。咽下想要说的话,站在烈烟身旁,只是禁不住去仰视皇上的侧眼。还是那个眼神,其中的疲累显而易见,令属下也有些心疼。放眼七界,大概再也找不出比焰赤皇帝更加劳心劳力的上位者了。

  看了一会儿,樊士红陡然发现一点,皇上的目光中,除了劳累以外,还有深不见底的……厌倦。

  这该如何是好?樊世红当场就没有了主意。就算是那股倦怠感,也是他不切实际的猜测,更勿论还要开口劝慰什么——更何况,以他的地位去劝慰皇帝?岂非天地都颠倒了。

  正当樊世红不知所措之际,烈烟已经举步,朝着虞关走去。

  君臣良人一路无语,就这么登上了城楼。

  站在这里,便能够俯视全场了罢?

  陡然安静下来的战场,与之间震天的厮杀形成鲜明对比。然而,虞关之下的旷野上依旧是密密麻麻的,不过那些都不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具具尸体。完整的,残缺的,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污黑的血液早就凝固,这本就是一个寒冷无比的冬天。

  雪,还在下。

  这是第十一日了。

  也许老天也不忍看见这副惨景,肆意降下的大雪,纷纷扬扬,要不了多久就能掩盖这一场人世纷争的罪恶。丑陋的尸体也好,刺目的血液也好,很快就会被白雪深埋。天地之间,又将恢复一片茫茫的空寂。

  “把伤亡报告给朕,命人打扫战场。”烈烟开始下令,照旧是有条不紊。顿了顿,又添加一句,“善待俘虏。”以牧野军的军纪严明,原本不需要烈烟多此一举。即使没有临时军令的约束,牧野军也不会出现战后屠城之类的荒唐事件。但是这一次,考虑到敌人与焰赤之间长久的仇怨,他便是杞人忧天,也不得不多叮嘱一句。

  伤亡人数早已做出统计,樊世红将相关的文书呈交给烈烟之后,转身匆匆下了城楼。还有两个任务在身,他不敢耽误,连忙前去执行。

  剩下烈烟一人在城头,缓缓的,从一头踱步到另一头。在先前一站中,此处无疑是争夺最激烈的战场,高高堆积起的尸体,甚至已经改过了原先垛口的高度。仿佛这座城墙不是用砖石铸造,而是以生命堆砌。

  烈烟没有直接参与战斗,但是他依旧可以想见城头的争夺是如何激烈。那绝非是一瞬间就可以决定的胜负,若说整个城头是一条战线,那么这条战线一定被分割为无数段,而每一段的争夺,都将是无比惨烈。

  从尸体堆积的情况来推断,每一段城墙都是在反复易主之后,才最终决定了归属者。而这每一次的易主之间,双方都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才能达到目的。

  袖中滑出一支竹萧,竹节尚且算不得光滑,崭新的样子提醒烈烟曾经制作它的情景。同样为了战后的英魂而吹奏,只是上一次,他的身边还有那人的陪伴。今次——

  却是他们注定的生死对决。

  咽呜的声响飘荡过战场,夹杂在风雪声中更是断断续续。穿梭与战场之上的士兵们,下意识的停了手中的动作,不自禁的去寻找那缕幽微到几不可闻的声响。

  曲终之前,人早已散。

  余音之间,烈烟抬头望向天宇。几片雪花落下来,正好掉落在他的脸上,带来潮湿的冷意。其中一片,不偏不倚刚好润湿他的眼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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