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界之河山晚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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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界之河山晚照- 第2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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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滟昊泠怔怔无言,他甚至说不出希望烈熠不曾就他的话来。无论他们兄弟之中谁杀了谁,最后活下来的人都会是他,也只能是他。如归的话还在耳畔回荡,是他们摆脱不了的命数。假如当时烈熠任由他中毒而亡,那么死在空华之下的,究竟又是谁?

  桑柘摇头,终于不再翻覆往事。“皇上也不用忧心,你的身体本质强健,并不像公子一般先天不足。这一年来桑某拼尽一生医书为皇上调养,余毒早情,皇上自可以长命百岁。”

  等了一会儿,也没有听见滟昊泠就此说什么,桑柘这才想起还有一事未曾说明。“至于皇上的头疼症状,与公子的也着实不同。引发痛楚的理由很多,不仅是受病症折磨这一条缘由。”

  桑柘说的再如何委婉,意思还是十分清楚了。滟昊泠讥讽一笑,“天下第一神医也想告诉朕,你治的了病治不了命?还是你打算敷衍朕,说什么心病还需心药医?”

  桑柘心头重重一跳,被滟昊泠陡然而起的不快激起了几分恐惧。要说过去的滟昊泠是喜怒无常,那么现在的他已是喜怒不形于色。不仅是喜怒,他所有的心绪都被层层遮掩,再也没有人能够窥探半分。这样的他既然动气,自然不会是为了这一年的汤药调养,更不会是为了区区头疼的小毛病。到了今时今日,滟昊泠内心还在怨恨着,怨恨桑柘当初按照烈熠命令所做的一切。

  眼看已是最后一次侍奉滟昊泠,等着自己的将是海阔天空。桑柘当然不愿功亏一篑,最好的做法就是装作听不懂背后的深意,只是就事论事。“桑某不敢妄称天下第一,不过对于所谓的心病,桑某还是有一定的办法。”

  滟昊泠一惊,浓烈的疑惑浮上面孔。这样深刻的表情,掩也掩不住。一年时光匆匆而过,只有这一刻的滟昊泠最为真实。真实的透露出一个凡人该有的表情。

  救治心病?桑柘到底知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与滟昊泠对视,桑柘目光坦荡。他是医者,虽然曾经说过无数善意的谎言,但是那些对于眼前这个男人都没有任何意义。而且,在这件事上,他本就没有半丝谎言。

  指了指空空如也的药碗,桑柘坦然相告,“救治心病的药物已经配在这里面,皇上刚才已经喝下了。实际上不仅今日,同样的药桑某已用了整整十日,累积到今日为止,药量已是足够。”

  滟昊泠听他如此说,就像是听着一则未曾精心打磨的骗局。想要混淆视听,也要编造的像样一点,如此不着边际的随口一说,真当他是傻子么?别的也就罢了,偏偏是在他最不能容忍的事上。滟昊泠眸光转冷,已能从中窥出他的杀意。

  桑柘不闪不避,依旧是坦然相对。说是不怕,还是有着本能的恐惧,只是不知怎样的力量支撑着他,脚下竟然半步也不曾退却。

  哼,神色倒是坦荡。滟昊泠冷冷的盯着桑柘的一双眼,直到令他再难维持平静心态,原本清澈的眸光也变得浑浊起来。

  不,似乎不是如此。滟昊泠本能的觉出危机,假如只是桑柘难掩害怕,为何他的轮廓都渐渐变得模糊起来?还是说,氤氲不清的是自己的双眼?

  那药,那药有问题!

  …………分割线…………

  “多谢桑先生。”一位清瘦的男子从阴影之中转出,看了晕厥在地上的滟昊泠一眼,最终还是将注意停留在桑柘身上。平平淡淡的五个字,波澜不兴,几乎分辨不出音节之间的差别,皆是一股浓浓的厌倦之意。

  不是烈炽,又是谁?

  即使音色平平,但这致谢是否真心,桑柘还是能够分辨得出来。只是越是真心,他越是难以接受。“桑某一介医者,过去利用药石戕害自己的病人,如今又处心积虑在大齐皇帝的汤药中下安神散。如此种种,哪里还当得起这一声谢意?”

  在桑柘说话的中途,烈炽已经蹲下身,枯瘦的手指压上滟昊泠的脉门。医者有医者的探脉方式,武人也有武人的一套法则。况且他此举不是为了治病救人,只是为了确认滟昊泠的情况罢了。

  静默片刻,烈炽似乎有了满意的答案。略微显出欣喜的笑容给他苍白的脸添加了一丝生气,缓缓起身,既是为了再次感激,也是为了宽慰有陷入迷途之象的神医。“桑先生着实不用妄自菲薄,昊泠修为高深,要给他下药本就不是易事。也幸亏桑先生调配医药手法精准,花费十日之期,让药量一点一滴的沉积,才有今日之效。”

  “其实,不仅是这一件事。曾经给熠配的药,谁都明白你的不得已。为了弥补过失,你冒着生命之险守在昊泠身边一年,硬是将余毒一分分的拔除干净。要不是桑先生的一番辛劳, 今日之事无论我如何有心,也终究还是做不到。”

  “所以还请桑先生宽心。千错万错,都不该由先生承担。到底是我们父子着意勉强了。”缓缓说完,烈炽蓦然躬身朝着行了一礼。

  桑柘大骇。当世身份尊贵无匹之人,烈炽是当之无愧的一位。他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向自己行礼,桑柘真是死都没有想到。来不及反应,也来不及闪避,硬生生的受了这一礼。

  一礼行毕,烈炽也不再多说什么,弯腰从地上搀扶起尚在昏迷中的滟昊泠。比起体格,滟昊泠无疑是比形同枯槁的烈炽壮硕许多。幸而烈炽虽不复盛年状态,但好歹还有半生修为吊着,做这件事也并不十分吃力。

  眼看他们父子就要离去,桑柘再也按捺不住长久的疑问。“桑某有一事不明,还望告知。”

  烈炽停步,转过身来。从容的望着桑柘,示意对方请讲。如此包容的目光,莫说绝情寡义的滟昊泠不曾有,便是那个大爱无疆的烈熠也不具备。那是岁月洗练出来的宁和,唯有经历过毕生的悲欢离合之后,目光才能如斯洞悉万载光华。

  桑柘顿了顿,随即觉得自己的临时退缩有几分可笑,这才问道,“为何要用安神散?这件事似乎没有必要瞒着皇上进行,他若知晓你的打算,一定会赞同。”

  烈炽偏过头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对于这个孩子,他从未尽过半分身为人父的职责。如今看着他睡梦中兀自拧紧的眉峰,他便是想要心疼也不能。唯有父子之间的血缘维系,令他汗颜愧疚。

  “昊泠当然会赞同。”烈炽下意识的抬手,一丝一丝抚平滟昊泠眉间的褶皱。“没有把握的是我。曾经做出此举本就已是逆天而行,同样的事一再重复只会逐渐艰难。况且以我如今的修为,更是无法保证还能成功。倘若不慎失败,又何苦累他空欢喜一场?”



  ◇丶为您手‖打╰╮

  第三十一章 淡影胧明

  是错觉?还是梦幻?

  假如是错觉,滟昊泠宁可自己就此疯魔。而倘若只是梦幻,他也期望就此沉浸下去,永生不再复醒。

  就在这瞬时之内的所见所感,足以令滟昊泠忘却之前发生的一切。忘了桑柘处心积虑改变汤药的配方,也忘了在昏阙前的最后一刻,似乎看见了烈炽那一头黯淡的红色长发。

  映入眼帘的,是一抹剪影,极淡极淡的一抹,仿佛背后的阳光都能透过。也仿佛此刻见到的不过只是光影所勾勒出的错觉,正因如此,只要日头渐起,光影转换之后,所有一切就会如春雪般消融,再难寻觅半分。

  然而,就算是剪影,还是忍不住去追寻。

  一年过去,魂魄不曾入梦的孤寂,只有滟昊泠自己能够了解,却说不明白。

  况且,他又能对谁诉说?

  眼睛胀的酸痛,还是舍不得闭上一闭。眼角有湿润沁出,微小一滴,不会顺着轮廓流入口中,自然也尝不出它的味道究竟是甜蜜还是苦涩。只是那一滴晶莹,将泪痣浸润的更加逼真。

  坚硬如铁,位高权重如滟昊泠者,生平第一次有了近似于哭泣的表情。

  “原来,隔着帘帐看你,竟然是这样的感觉。”

  曾经有过类似的情形,只是那时的滟昊泠,在帘帐之外。隔着轻薄朦胧的纱幔,偷窥着那人的睡颜,因为他睡梦中的不安稳,而心疼的惊悸。也在那时发誓不惜动用所有力量,也要让他康健一生。

  如今,心悸不再。这才真正明白,人生在世何谓哀莫大于心死。装在胸腔里的那一颗,早已不再是一个活物,无法维系生命,只会让死气一点一滴的传递到周身上下。这样毫无益处的东西,让人恨不得将之掏出来,只是找不到该往何处丢弃。

  “什么感觉?”帘外的剪影,轻轻的放下手中的物事,轻轻的向这边望来,又轻轻的问着。

  长久的怔愣,滟昊泠细细体会着心脏重新跳动的感觉——就像是被无形的力量重重一锤,才促使那僵死的肌肉再一次有了收缩的力量。

  怦——

  滟昊泠胸腔中的跳动,这是多么快速,同时却又如何漫长的一下声响。几乎从春暮到了严冬,经历整整一场冷热酷暑,再一次迎来同样的时节之后才终于想起这一种律动的规律。

  春寒料峭,陡然降临的昏睡之前,应是有人好心的为他盖上了云锦被。滟昊泠猛然坐起,一把推开身上的被子,轻柔薄被的云锦有大半落在地上。接连的两个动作是那么快,就像他上一瞬间还好好躺着,眨眼之后已经背脊笔挺的坐在床沿。

  在最后一刻的时候,到底还是犹豫了。明明只要指尖一挑,就能将那一道剪影看的更加清楚,只是这最后一道连阻隔都算不上的阻隔,吞噬了滟昊泠所剩下的一切勇气。他不是想要问他究竟是什么感觉么?那么,就此告诉他也好。

  “就像是错觉。”

  再坚韧的意志也会被蚀骨的相思抹平,一旦最后的理智都不再剩下时,谁又能保证不会彻底疯魔?

  帘外的影子微微勾起唇角,仿佛是在微笑着。那样柔媚的笑容,滟昊泠一生之中也从未见过,只能怀疑是窗外的晨曦所织就,所以才会具有如此温暖心灵的力量。她纤长的手指点在自己的胸口,“要证明是不是错觉,也很简单。”

  是的,很简单。

  当然也会很简单。

  比起成就,当然是毁灭更加容易。耗费一年的思念雕琢才成就的幻影,只要他探出手轻轻碰上一碰,就会烟消云灭,相思成灰。

  只可惜,滟昊泠做不到。

  既然做不到,也不能任由光阴在无形中悄然溜走,无论这相见之期是真是假,也想要让它更加可亲可信。哪怕只是多说半句话,也是好的。“你方才在看什么?”想起了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景象,明黄的绸缎在对方的十指间翻飞,只显得他眉静目楚。

  近乎的同样的动作,他重复了一遍。

  每一遍,滟昊泠都看的清清楚楚,也记得清清楚楚。

  胸中略微有了些底气——是啊,他还记得他做了些什么,真实到不容半分掺假的记忆。要不是亲眼得见,仅靠幻觉,又如何能够将景象勾画的如此鲜明清晰?

  方才听到声音之后,他便将那些物品随手搁在一旁的花几上。随意看了一眼,重要至极的物品被他说来还是淡然,“看了看奏折而已。那些年号拟的都不错,想必还是花了几分心思的,你怎么一个也不用?”

  为何不用?滟昊泠当即就想反问一句,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那样辗转悱恻的执着与坚持,竟到了要加以解释也为难的地步。说不出,也问不出,所有的所有都涩在喉头,只怕吞上一口苦酒,也会比如今的感觉好过许多。

  然而,再怎么难过,也是好的。人又七情六欲,原本这难过就是其中摆脱不了的一环。如今生生的复苏,才向滟昊泠证实,凝滞的生命终究还有再次流淌的一天。

  “你……”带着几分凶恶的开口,只可惜后力不足,渐渐的转成了凄凄的哀求。“你……能过来么?”既然他自己无力刺透这些堆叠的纱幔,只能让另一个人来做。这场迷局,总也不能一直持续下去,终究还是需要得出结果。

  “嘻。”那人笑出了声,带着几分善意的调侃。他的动作却没有半分犹豫或推脱,径直朝着这边走来。有几分虚浮的脚步,恍若飘絮。想来,暮春的飞絮蒙蒙便是如此。

  想来,他们曾经约定的杨柳舞低,便也是如此了。

  朝着两侧展开的帘帐,其后打开的近乎是一场宣判。有那么一瞬,滟昊泠差一点逃避的闭上双眼。只是,到底还是舍不得。话想要多说半句,而幻觉,也想要再多看一眼。

  他该感谢上苍么?他的身影是如此分明而**,触手可及。

  最先接触的是四片唇瓣。用不着再像初次接触时一样,非要耗费浑身的力气将他压制才行。即使那么做了,到头来还受了不轻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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