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凶极恶的剑灵- 第134部分

　　难道，他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

　　苍舒忆摇摇头，将之前的话重申了一遍，更加的斩钉截铁，“我不编理由。”

　　“不编理由？那好，就说实话，你这些年，都干什么了？”短短的几个字，苍舒恒却停顿了好几次，间隔在句子中的粗重呼吸，证明了他的情绪都失控到了怎样的程度。

　　“牵制古谦。”在对方话音还未落之前，苍舒忆就给出了答案，异常精炼简短的答案。

　　一时间，拧眉的拧眉，偏头的偏头，瞪眼的瞪眼，总之共同点就是迷惑不解。环顾一圈，众人的反应早在苍舒忆的意料之中，所以他只是摊开双手，他标志性的表示无辜的动作。

　　早就提醒过，最好能将问题提的具体一些，谁知转了一圈，绕来绕去还是绕回原点。面对无从说起的事，那么就怪不得他给出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说明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苍舒恒，毕竟比晚辈多了不少的人生阅历。“似乎你的牵制并不如何成功，那个盗贼曾经无数次找上阿剑的麻烦。”尤其是北冰洋的那一次，几乎让苍舒家的继承人将一条命给搭了进去。

　　“无论是谁，总免不了有疏忽的地方。”这并非是苍舒忆找借口，实话实说罢了。

　　其实，如果换上一种气氛，听者多半也能接受，毕竟无论换了谁，也无法做到十全十美。只可惜，在这样的情况下，“疏忽”两字只会火上浇油罢了。

　　“苍舒家的宗主，不允许有疏忽的时候！”苍舒恒逐渐变冷的语调，终于展现出大家族掌权人的气势。看来之前顺着对方的意思弄来了茶水点心，不过是因为还没有从重逢中的惊骇中回过神罢了。

　　顿了一顿，接下来的一句，更是冷硬如铁，“两个孩子的父亲，更不允许有疏忽的时候！”

　　此时的苍舒恒真的很想结结实实的揍自己兄长一顿，或许被打了之后，这个任性妄为的人能变的清醒一些。那个时候，也许他就能明白过来，由于自己的疏忽，给阿剑带去了怎样的伤害。

　　因为插不上话，只能处于旁观状态的姐弟俩，听到话题转到了自己的头上，下意识的对视一眼。在如今的状况下居然允许他们在场，敢情恒老头的意思把他们当成刀使，为了借他们的名头来收拾他们的老爸。

　　姐弟两人的猜测没有错，恒老头的策略也没有错，错就错在，他们都错在了某人装傻的本事。

　　或者说，低估了某人脸庞的厚度。

　　对于父亲的那个身份，苍舒忆找不到应对之法。既然如此，他也决定不去为难自己，所幸无视。至于另一个身份，苍舒忆一早就想好了应对之辞。原本还想，阿恒一上来就会斥责他的不负责任。能够忍到这一刻，多年不见，这个弟弟的定力进步了不少。

　　“我不是家族宗主。早在二十年前就不是了。”

　　苍舒恒冷哼一声，绝不会轻易接受。这虽然是事实不假，可也是人力强行扭曲才造成的事实。“因为你的‘死亡’，我不得不代替你接受了家族。当如今证实了所谓的死亡只是骗局，曾经的权力移交，就不能算数。”

　　连带着的，阿剑的继位也会跟着不算数。

　　倒不是说因为苍舒忆的出现，阿剑就被取消了继承家族的资格，而是时间会受到影响。既然九代还健在人世，那么一时半会儿，这么一个庞大家族的事物，就暂时与苍舒御剑沾不上干系——当然了，就苍舒御剑的性格来说，巴不得就这么拖下去，拖得一年是一年。

　　“不，这件事与我无关。”苍舒忆随口说起了自己的死亡，完全听不出有什么尴尬的味道。能够如此简单的谈论死亡，还是自身的死亡，翻遍全世界大概也就这么一位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他设下的骗局，一般来说，在说起的一刻即使没有自责，至少也该不好意思的吧？

　　“阿恒，小辈们不了解，你难道也不记得了吗？”苍舒恒的目光扫过正无比茫然的两个孩子，最后落在了苍舒恒的脸上。“在我们五岁之前，家族中几乎一致决定了，由你继承九代宗主。”

　　恒老头？九代宗主？就听到这么一句的苍舒御剑，也被惊得有些承受不住。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件往事，不是苍舒忆，不是长子，而是苍舒恒？

　　几乎一致决定——虽然是简短的描述，可是苍舒御剑依然能够想象的到当时的情形。更换继承人，在家族中绝对是了不得的大事件。到底经过了怎样的轩然大波，才能让家族成员得出几乎一致的意见？

　　就时代变迁而言，苍舒家也十分懂得顺应潮流。在家族的规定中，也没有明文规定必须要由长子长孙继承宗主之位。之所以一直维持着这个状况，是因为苍舒家的嫡子总是具有令所有人臣服的天赋。他们与生俱来的能力，最适合将家族的荣耀发扬光大。

　　也就是说，如果嫡子以外出现了天赋惊人的孩子，哪怕出现在分家也不要紧，一样会具备成为家族宗主的资格。苍舒家从来都不会拘泥于长子长孙这个范畴。说穿了，苍舒家代代都是依靠手艺吃饭的铸剑师，他们信奉的唯有能力一项。

　　然而苍舒御剑也清楚，他的叔叔确实不具备铸剑师的天赋，即使曾经受到严格的训练，能力也是平平。这也是苍舒恒毅然放弃铸剑师身份，全心全意投身于家族事务的重要理由。

　　基于这个不可更改的事实，只听到一言片语的苍舒御剑，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家族放弃长子苍舒忆反而选择次子苍舒恒的理由。

　　下意识的转头望着恒老头，却在后者的脸上看到了复杂到堪称凝重的表情。

　　穷凶极恶的剑灵　第二百五十一章—陈年旧账，偶尔也要翻一翻

　　苍舒御剑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那个一向自制力极佳，十分懂得分辨场合的恒老头，今天就这样与苍舒忆开始了旁若无人的对话。由此也可以证明，恒老头被气到了如何抓狂的地步，甚至都忘了避忌本来最该避忌的对象。

　　“那是因为你小时候身体太差，有好几次都差点夭折。”长子体弱，分家的那几个孩子能力也只能说是平平。苍舒家数代以来，第一次面对了人才凋零的凄凉境况。最终决定让苍舒恒成为九代宗主，这完全就是家族没有办法的选择。

　　苍舒忆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如此平淡的反应，仿佛正被谈论的对象是与他完全无关的陌生人。

　　那些往事，苍舒恒记的尤为清楚，说起时条例十分清晰，分毫不错。“幸好你过了五岁之后，身体渐渐好转。家族成员因此也就放弃了让我代替你的想法。”

　　原来身体状况好转了啊，听到这里的苍舒御剑，不自禁的调转目光将自己父亲从上到下打量了好几遍。就这一位，怎么也看不出他也有体弱到差点夭折的一天。就以此刻见到的情况来看，年岁差别不大的兄弟两人并排摆在那里，简直就是一幕怎么看怎么怪异的景象。

　　小了两岁的苍舒恒，从外表看上去是与他年龄完全相符的大叔形象。只是比起一般的大叔，这一位的身体明显要精壮一些。苍舒家的成员，身手都不弱，苍舒恒也从来没有松懈自身的锻炼。

　　让人无法接受的是那个兄长，完全没有岁月痕迹铭刻的脸庞，近乎成谜的外表。站在苍舒恒的旁边，年龄略大的他看上去反倒像是晚辈。这样一个连时间都可以无视的男人，也会有差点夭折的经历？

　　“这只是家族的意思，而我对你说过的话，你一定全部忘了。”苍舒忆终于开口，语调深沉的再次揭开新一轮的秘密。

　　“我没有忘，也不会忘。”也许是因为头脑被记忆占据，处于怒火崩溃边缘的苍舒恒反而慢慢找回了冷静的态度，无比平静的接口。

　　“你让我一定继承你的位置，成为家族宗主。”那是苍舒忆始终之前，他们兄弟之间最后一次对话。

　　苍舒恒从来就清楚，他的兄长是如何缺乏责任心的一个人，一年之中至少有七八个月不在家中。从小到大，光阴就在苍舒忆的一次次离开和一次次回家之间悄然度过。

　　曾经大家都认为，当苍舒忆成家之后，这种状况一定会有所好转。而苍舒御心的降生，却是让这个男人多了几分对家庭的眷恋。但就在第二个孩子生下来之后，苍舒忆的随性反而更是变本加厉。

　　这是让苍舒家上上下下都始料未及的发展，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苍舒忆多年来只作为挂名宗主，家族事务他几乎不会插手，所以苍舒忆随性的浪迹天下并没有影响到整个苍舒家。而他那个任劳任怨的弟弟，一直默默地承担着本不该属于他的繁重任务。

　　以至于到了后来，苍舒恒越来越习惯这些。甚至当兄长不告而别，数月不归的状况下，他依旧能让家族事务高速运转，半分不乱。

　　当这一天，差不多整整一年未见的兄长陡然出现在苍舒恒面前，要求谈一谈的时候，他才真正的讶然。谈谈？苍舒恒并不否认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可是他们从来没有一场像样的谈话。更精确的说法是，他们之间连对话，都少得可怜。

　　事实证明，苍舒恒的认知是正确的。名为“谈谈”，事实上只有一句话，来自苍舒忆的，单方面的，近乎于命令的一句话——

　　我走后，你就正式继承家族新一任宗主。

　　没有多余的半个字废话，苍舒忆甚至都没有想过，这不是他们两人能够决定的事。家族的掌权人，必须经过家族一致认可才行。从现今情况来看，既然他苍舒忆还健在，那就绝无再立一位宗主的可能性。

　　这是苍舒忆的决定，或者只是他一个简单的想法。他将这一点告诉给自己弟弟，仿佛笃定了他有办法让家族所有人都乖乖闭嘴，一致认可这个变化。

　　大概是因为当初谈谈的内容过于骇人，直到今时今日，苍舒恒还清晰的记得每一个细节。不仅一字不差，他还能准确的复述处当时兄长的神情。

　　淡淡的倦怠。

　　就像是人在临死前交代后事时的倦怠。

　　看透了生死，生无可恋的倦怠。似乎，连残存的一丝丝遗憾都不再有。

　　“原来你真的记得。”阿恒准确的复述毫无疑问的证实了这一点，但这还远远不能让苍舒忆满意。“既然记得，为什么不照做？这么多年，你一直都是代宗主。”

　　就在短短的一瞬，苍舒恒还以为自己从兄长的脸上看到了愤怒。然而眼神一错，苍舒忆的面容还是那副样子，顶多不过是不满罢了。事情的进展没有按照他的预期进行，他这样的人当然会不满。“我不具备铸剑师应有的能力，代宗主的职务，已是十分勉强。”

　　更何况，要取代天才的兄长？

　　苍舒御剑有些佩服自家叔叔，如此关系重大的往事，他说话的时候居然可以如此冷静。一个大家族的权力更迭，假如与自身无关也就罢了，偏偏苍舒恒也被深刻的牵涉其中。假如真的无欲无求也就罢了，可偏偏苍舒恒不是真正的淡泊。

　　庞大的权力就在唾手可得的地方，苍舒御剑真的想象不出自己叔叔究竟是如何压抑欲望，忍受那种刺骨的诱惑。

　　早知阿恒会用这个借口，苍舒忆不以为然。“难道你认为我这样毫无责任心的人，就适合掌管这么一个大家族？”

　　这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非要在他们兄弟之间选择，家族成员绝大多数都会倾向于苍舒恒。即使他在铸剑一途确实没有任何天赋，可是这么多年了，家族在他的手中运行良好，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相比起来，那个天才的兄长又在哪里？

　　生死不明，下落不知。

　　苍舒恒却不想再继续纠结这个话题，即使对方一针见血，再也没什么值得讨论的地方。“再说这些陈年往事还有什么意思，时代变了，以后的家族是他们肩负的责任，也是支撑他们的力量。”说这话时，苍舒恒的目光落在了那一双姐弟的身上。要说什么事最值得苍舒恒骄傲，那就是这些孩子们。经过他一手教导长大的孩子们，出色的令他无比宽慰。

　　苍舒忆虽然常年隐居于偏远之地，可是家族中发生的大事，他也不是全然不知，当然了解自己儿子已经挂上了宗主之名。这个孩子不像他，至少责任心就比他这个当父亲的强了无数倍。同时，在铸剑方面，他也是业界公认的天才。平衡了两方面的能力，比起长辈，他才是更加适合的人选。

　　只是——

　　“如果阿剑能够平安归来，这件事的确没什么值得担忧的地方。”

　　苍舒忆的声音极低，与其说他是在感慨，倒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但是，在场的其他人，都听出来他所暗示的那个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