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的审判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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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的审判官-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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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往中殿的路上,贝利亚尔在心里罗列了无数条应对之策,顺道观察各种通往后殿的途径。不管帝王是否愿意见他,他最终的目的是一定要达到的——找到安朵斯。
  就算出现了那声诡异的号角或是双瞳泯灭的石像,在亲眼看见之前,贝利亚尔绝不会放弃希望。
  “陛下正在处理事务,要他在外面稍等。”从中殿出来的侍女转告门卫道。
  门卫便不再看守贝利亚尔,原路返回岗位。
  说实话,贝利亚尔对这个回应相当吃惊,他一个重生百年从没干过正经事的战术师,居然以这样的借口成功见到帝王,而且是在王宫戒严这种特殊时期,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他刚才还在谋划如何摆脱门卫然后逃进后殿寻找安朵斯,现在身边已经空无一人,要去要留全凭自己决定。
  他看着中殿紧闭的大门,忽而将视线转向殿阁侧面的青砖长廊,毫不犹豫地飞奔过去。
  长廊尽头是悬挂着浅蓝色旗帜的医阁,那座白顶建筑老远就吸引了贝利亚尔的注意,然而,还没跑到跟前,一片葱郁的花圃出现在长廊的岔道口,白色马蹄莲迎风轻摆,霎时叫停了贝利亚尔的步伐。
  立在花圃中的白衣神祭轻声吟唱送葬歌,那声音仿佛山谷中的杜鹃。
  眼前一切都白得刺眼,贝利亚尔只觉得呼吸寸寸冰凉,直到看见那副闪着水光的棺材,最后一根支撑理智的神经瞬间崩塌,他不顾一切地冲向棺材,将白色花海踩得坑坑洼洼。
  “不——!不会的!!”
  他扑倒在棺材边,浑身颤栗不止。
  送葬歌渐渐停息,白衣神祭不动声色地注视着他。
  棺材通体透明,没有丝毫缝隙,透过厚厚的棺盖,那个人的容颜无比清晰,黑色长发顺着肩膀铺到交握在腹部的双手上,柔和细腻的五官一如有生命般沉睡在眼前。
  就在眼前,可贝利亚尔什么也摸不到。
  他按住冰冷的棺面,泛红的双眼死死憋着泪水。不能哭!身体里涌动着前所未有的悲伤和恐惧,却有个声音执着地命令他——不能哭!一旦哭出来,就等于承认安朵斯的离开,承认自己的软弱和无能!
  他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全世界忽然离自己而去的感觉,毫无遮掩地呈现在面前,毫不留情地凌虐每一根神经,毫无阻拦地淹没了肢体和感官。
  “打开——”他低下头,用力搬弄棺面,试图推开阻隔自己与安朵斯的屏障,然而,推了一下又一下,冰冷的棺面像锉刀一般摩擦他的手掌,这个完美的四方体却丝毫不肯分离。
  “已经够了吧。”
  身后传来低沉雄厚的声音,贝利亚尔停下动作,却依旧跪在原地没有回头。
  “凯亚直到死都在弥补你,难道你还不肯放过他吗?”男人走近两步,低声道,“是时候该放手了,从三百年前遇到你母亲喀丽莎开始,到三百年后的现在,你们克鲁尼亚家族的人总是跟凯亚,跟我们魔族过不去。如果能在这里彻底两清,对谁都没有坏处。”
  贝利亚尔不太明白男人的话,但是,把安朵斯的死亡当作解决问题的方式——这种话让他不禁愤怒起来。
  “我要带他走……”他隔着棺材抚摸安朵斯的脸。
  可话音刚落,他的身体被一股怪力拉向花圃外的榕树,狠狠撞在树干上,接着又被抛向青砖长廊,将坚硬的地砖砸出裂痕。
  龙族的身体很结实,但再结实也是肉做的,经过这么一番折腾,贝利亚尔差点吐出一口血来,但鼻血抢先一步流了出来,他站起身,擦掉鼻血,一步步走回棺材边。
  疼痛让他的恐惧和悲伤骤然缩减,一个诡异的念头冒出脑海,他脱口而出:“我要带他走,有本事你打死我……”没错,只要死了就好了,死了就不必如此悲伤,不必面对只剩一个人的世界。
  对方却没再动手,隔了许久,才轻轻叹息一声:
  “让他安息吧。”
  贝利亚尔停下来,眼角的泪水毫无征兆地滚落,在空中划出一道垂线。
  原来憋了这么久,那个执着的念头仅是不愿让他安息,所有软弱与不甘都被对方一句话揭开,他转头望向那个男人,对方冷峻的面容仿佛万古不化的冰峰,黑色长发捆在左肩上,几缕发丝优雅不羁地挣脱束缚,随风飘扬。
  是魔界的帝王,撒菲耶三世。
  男人直视他的眼睛,缓缓道:“凯亚曾被王族除名,我只能为他举办这样的葬礼,你能看他一眼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从今以后,再也不要踏进王宫半步。”
  贝利亚尔不再说话,只是转回头,默默地望着棺材。
  分分秒秒,好似一个世纪那么久。
  贝利亚尔跪在花丛中,只手放在棺面上,杂乱的金色头发遮住了脸,看不清表情。不知何时,抹在手背上的血迹已经变黑,脸上的泪痕也已经干涸,每一次眨眼,眼角都如同皲裂般难受。
  黄昏时分,金发男人离开了。
  撒菲耶面无表情地看着棺材,花圃和棺材忽然碎裂成片,所有景象都如同一块摔碎的镜子,“哗”地散开,分解成雪花状的颗粒,落进草丛中,唯独那名身穿白衣的神祭还在原地站着。
  “你也回去吧,艾瑞法。”撒菲耶看了看他,随即转身步入长廊。
  青砖长廊的岔道处,只要再往医阁方向走十米,就能看见树丛之外,坐在石凳上的红发大法师,那人正等待凯亚的消息,没错,真正的凯亚还活着。

  Chapter 49

  吹着寒冷东风的早晨,一群人聚集在街角的布告栏前。
  艾利欧格出门订购了一批红酒,竖着衣领跑回酒吧,途经街角时,司法厅那张红艳艳的大字报将他一头绀青色的头发惊悚成爆炸状。
  “开什么玩笑?!”他抽着嘴角挤到人群前端,那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印着招募清道夫的信息。
  这样的信息,只有在审判官重生之前才会出现。
  没有审判官的严冬,司法厅会招募一批三流清道夫去代替审判官完成斩魔任务——当然,一流和二流都去骑士殿了。估计需要一百个三流清道夫,才能抵得上一个审判官的效率。
  回忆起昨天下午那声悲到肝颤的号角,艾利欧格浑身一哆嗦,掉头叫了辆的士便杀往司法厅。
  像艾利欧格这种吝啬到一英里以内坚持步行,三英里以上打死也只坐公交的酒吧老板,头一回豪迈地跨进的士里,下车时头也不回就甩给对方一个银币,还很阔气地喊了一声“不用找了!!”,虽然只用找两分钱。
  光凭这势头,如果安朵斯不亲自出来给他个交代,他一定会把司法厅闹个底朝天!
  可就在门口,他碰到了莫拉格,这家伙抱着箱子走出司法厅,擦肩而过时连声招呼也不打。好歹他们之间还有安朵斯这层关系,人缘爆好的艾利欧格第一次被当成空气,不爽至极。
  “莫拉格,你这是要去哪?”
  盘问似的语气从身后传来,莫拉格回头看了一眼,继续朝前走。
  “不好意思说是吧,一副被解雇的样子确实很难说出口啊!”艾利欧格跟上去,隐约觉得能从莫拉格身上刨出些线索。
  “有事吗?”
  对方终于回了一句,可脚下的步伐却越来越快,一点没有要交谈的意思。
  艾利欧格跟着加快速度,紧追不放,“司法厅为什么突然招募清道夫?安朵斯呢,安朵斯今天没来上班么?”
  “听见昨天的号角了吗。”莫拉格面不改色道,继续加大脚力。
  “号角跟安朵斯有什么关系?”艾利欧格再追。
  “这还用说吗。”
  “废话!有种你亲自说出口,否则我绝对会挖出猫腻!!”
  两人几乎是飞奔着走下石阶,有人迎面经过甚至能感受到强有力的走风。
  很快,艾利欧格有些体力不支,气喘吁吁地喊他:“你大爷,能慢一点吗?老子肺活量不行,权当照顾老弱不行么!”
  “跟不上就别跟。”
  “那你告诉我安朵斯在哪?”艾利欧格顽强地重新追上去,“说实话,昨天的号角跟他没关系对吧?哈……喘死我了……”
  “安朵斯死了。”莫拉格忽然停下来,“别再烦我!”
  话落,一双骨架式翅膀砰然展开,拍出一阵令人窒息的寒风。莫拉格瞬间腾空而去,艾利欧格试图捞他的手停在头顶,半晌,缓缓放下来,满脸猜疑地撇了撇嘴。
  “骗我?你还早了一千年!”
  艾利欧格又跑进司法厅询问一遍之后,才知道莫拉格调职去了王宫,然而,当他问起安朵斯时,司法厅给出的答案很统一:
  “审判官在巡查时遭遇了不测,我很遗憾。”
  却没人能说出是什么不测,又或是尸体在哪。
  艾利欧格甚至觉得司法厅没一个人知道真实情况,连比列大公都只是遗憾地摇了摇头,这无形的一切告诉艾利欧格,有人压住了消息。而能压到比列大公头上的人,绝不是一般的贵族或王族。
  偏巧,安朵斯在外出巡查的前一天来找他讨论卡瑞尔的事,如果和那个老奸巨猾的王储扯上关系,忽然被调职去王宫的莫拉格也脱不了嫌疑!
  “哼哼,幸好我出手快!”
  艾利欧格挑起眉毛,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小型窃听光球,放进耳朵,光球立刻像接通电源一般传出声波震动的“嗡嗡”声。
  之前,在莫拉格飞走的一瞬间,艾利欧格虽没捞住他,却扔出了窃听器,这种畏光的小道具一旦附着上衣物就会自动寻找隐蔽处,光线照不到的地方,通常也是肉眼无法注意的地方。
  艾利欧格的特长就是探知隐藏在黑暗中的事物,这些事物可不光只有死灵或黑市消息,任何被隐藏的事物,只要他想,就没有拆不穿的。
  往回走了一段路,艾利欧格感觉脸皮已经快冻成面具了,于是奢侈地坐了一趟公交车,回到酒吧时,运送红酒的龙车恰好驶到到门口。
  艾利欧格快步迎上去,却见拉车的独角龙一阵惊叫,腾起的前蹄来不及收回,直直撞倒一个身穿藏蓝色斗篷的男人。斗篷帽子滑下时,一头灿金的短发映入眼帘,艾利欧格想也没想便脱口喊道:“贝利亚尔!你没事吧?!”
  金发男人抱着手臂爬起来,摇了摇头。
  驾龙的车夫跳下来,气急败坏地卷起鞭子,刚准备骂这个走路不长眼的金发男人,却被艾利欧格一个眼神怔没了声。
  “我订的酒。”
  艾利欧格熟练地翻出车厢上的签单,签了字,推开猫眼酒吧的三角形木门,扯着嗓子朝下喊:“帮工——出来搬酒——!!”
  紧接着另一头也有人扯着嗓子应了声:“就来——!!”
  酒吧里跑出一名年轻小伙子,上手就是两个大木桶,看得车夫眼睛发直。
  “嘁,第一次看见龙族么?”艾利欧格略带鄙视地白了车夫一眼,还没转回眼睛,就见贝利亚尔默不作声的也跑去搬酒桶。
  “哎你这是……”艾利欧格准备叫停他,忽然瞥见贝利亚尔的脸,弄得他一时哑口无言,就这么看着贝利亚尔跟小帮工一起跑上跑下,搬完了一整车的红酒。
  送酒的龙车离开后,艾利欧格望着金发男人,不禁有些担忧。这毕竟是他带过一阵的魔法学徒,虽然百年来未曾照面,忽然见到对方憔悴的模样,做老师的难免会心疼。
  “你还好吧?”艾利欧格拍拍他的背。
  “嗯。”贝利亚尔拉下干活时挽起的袖子,点了下头,被汗水打湿的头发贴在额头上,让眼睛比之前更加能看清楚——又红又肿,而且目光有些涣散。
  “我听阿西诺说,安朵斯以前在这打工……所以想问问以前的事。”贝利亚尔揉了揉眼睛。
  想到昨晚的号角和司法厅荒诞的传言,艾利欧格不由地皱起眉头,“贝利亚尔,不管你听说了什么,在我查清事情之前,千万别妄下定论!”
  “……”
  贝利亚尔沉默了一会儿,见艾利欧格招呼他进酒吧,便安静地跟了进去。
  天色晦暗的严冬,街边已经有店铺开始为一个礼拜后的反耶和华节做准备。
  不耐寒的树木早早掉了叶子,光秃秃的树枝在第二场大雪到来时压弯了腰,饶是如此,依然有人不懈地在树上挂满彩灯,来来回回,测试无数遍,终于摆出令自己满意的图案。
  贝利亚尔这些天很少回家,贝壳湾的房子完全交给比西打理。
  比西将地板茶几各种能擦的地方擦了一遍又一遍,总觉得没卡洛擦得干净。有时候,他特别想念卡洛,但斩魔剑跟魔神的灵魂一起进入轮回,他知道自己再也看不到卡洛了,每逢想到这,他就会特别特别伤心。
  对于成天跑出门的主人,比西倒不太挂念,贝利亚尔除了去米兰那就是去猫眼酒吧,着魔般搜集自己丢失的记忆,一回家就在纸上写一堆乱七八糟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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