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易除,师弟难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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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魔易除,师弟难防-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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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朔鸦

  楔子

  随着西北方异族的入侵,元汐九年十月,元汐帝下令迁都寿阳,举国震惊,群臣阻挠。
  所谓寿阳之地,位于东北方,确是一块富饶的风水之地,但相传百年前此为魔王夜雨的地盘,南陵十七年,天降业火,将夜雨等一干妖魔鬼怪在此焚烧成灰,自此之后,此地不祥,闻时有鬼怪作祟。
  但元汐帝执意迁都于此,怒言“朕乃真龙天子,除朕外又有何人能复其之正气?”终是如愿以偿,改寿阳为龙都,一时相安无事。
  元汐十年,南王朝迁都后迎来的第一个新年,却是如世人预料一般,天灾人祸,重重不得安生。正月刚过,西南地区便爆发瘟疫。
  启城有一林家庄,在附近一带小有名气。少当家林武正值青年,精通医术,心善人慈,听闻疫情后便带着包袱,只身前往疫西南村落救济。
  三月十五,林家庄老庄主林慈生辰,林武如期归来,毫发无损。
  “师父?”还是七岁孩童的林臻望向跨入院门的男子,幽黑的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的光彩,咧嘴笑着,左颊处陷出一个小酒窝,“你回来了?!”
  男子即是林武,穿着灰色的布衣,看着向自己奔来的孩子,那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睛此时透着几分柔情,“你哪有一个大师兄的样子,嗯?”
  林臻抬头看着林武,挺着小胸脯,似骄傲道:“师父不在时,我天天有按时带师弟们起来练功!太师父的寿宴我也有在认真筹办哦!”
  “好了好了。”揉了揉自己最宠爱的徒弟的小脑袋,林武无奈地笑着。
  林臻傻笑了一阵,这才发现原来林武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孩子。
  面容清秀,生的白净,一双乌黑的眼睛像是幽静的夜晚,脸色并不太好看,有些单薄。
  他乖巧地跟在林武身后,穿着粗布蓝衣,背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包袱,静悄悄的不做声。
  林臻好奇地问道:“你是什么人啊?”
  小孩默默地看了林臻一眼,又看了看林武,仍然不说话。
  林武将小孩轻轻地推到林臻身前,“这是我从西山村带回来的孩子,臻儿,从今天开始他就是你的师弟了,他叫萧陵。”
  林臻见林武这么说,便已七七八八地猜到了一些。想必这位小师弟的父母已经都在瘟疫中病逝了……想到这里,新奇之上又加了不少怜惜。
  于是林臻拉过萧陵的手,冰冰凉的,所以他干脆紧紧地握住萧陵,试图让他暖和起来。
  “萧陵师弟,有什么事儿就跟我说,我叫林臻,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萧陵神情淡淡的,但眼底却泛起丝丝波动,他愣了愣,声音沙哑:“师兄……”
  ‘
  “师兄……师兄……”
  林臻被人推醒,迷迷糊糊地问:“什么时候了?”
  “卯时了。”眼前出现一张清秀少年的脸,“要出城得赶紧了,不然回来赶不上中午饭了。”
  林臻脑袋里清醒了许多,坐了起来,看着帮他打水的少年,道:“秦云,我梦见萧陵了。”
  秦云头都没回,但语气却流露出明显的鄙弃:“怎么会梦到那个扫帚星?只怕是噩梦吧!”
  林臻摇头,“梦见我第一次见他的情景,那时他特别瘦小,惹人疼惜。”
  秦云没好气道:“师兄快快起床吧,你那惹人疼惜的萧师弟今日就要回来了,别再念叨了。”
  林臻知道秦云不悦,便住了声,下床换了衣服,开始打理自己。
  临走时,他将桌子上用草编的几个假蛐蛐小心翼翼地装入一个木盒中。
  是了,离开师门四年的师弟萧陵,为了十五那日太师父的百年寿庆,今日提前归来。

  第一章 别来无恙

  “子熙,不知道你最近喜欢什么,师兄只有像往年一样折些草蛐蛐给你。”林臻将木盒放在墓碑前,单膝跪着,语气温柔。
  秦云在身后笑道:“师兄,我觉得子熙师弟肯定都要嫌你幼稚了,都二十几岁的人了!”
  林臻莞尔:“幼稚便幼稚,加冠又如何,时间不会改变什么的。”
  两人彼此静默了一会儿,给林子熙的坟清了清杂草,擦了擦墓碑。
  这是在一个僻静的郊外,荒草凄凄,天地辽阔,此时此刻惟有两人一碑,一束雏菊,一盒草蛐蛐,一盘点心。
  一阵微风吹来,吹散了菊花香气,吹得林臻有几分尴尬。
  林臻叹了口气:“子熙啊,萧陵他要回来了……”
  秦云道:“师兄,提他作甚?子熙肯定恨萧陵恨得牙痒痒,要不是萧陵,子熙怎么可能自寻短见!”
  林臻没有理睬秦云,径自抚摸着墓碑上“林子熙”三字,“既为同门,就是一家人,萧陵当日也是无心的,子熙你可不可以看在师兄的面子下,原谅他呢?”
  秦云急道:“师兄你是不是迷糊了?”
  林臻摇了摇头,拍了拍身站了起来,对秦云道:“走吧,赶回去吃师父的午饭。”
  风撩起林臻素色的袍角,吹落雏菊的几片花瓣,似是在回应林臻的叹息。
  ‘
  林家庄位于启城西边的山丘上,从山脚走到林家庄要踏一百个阶梯,经过五十棵梧桐,二十簇栀子,才能看到那一方匾额。
  等林臻和秦云从城郊回来后已近午时,只见山脚下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宝蓝色的缎面绣着金线河山,黄色的流苏上坠着圆润的珍珠。马车前前后后站了有二十个侍从,都穿着统一的锦衣,神情肃穆。
  “师兄,这莫不是……”秦云低声在林臻耳旁道,满脸惊讶。
  林臻眼底也是讶然,但只是低声回道:“不管是不是,我们径自回去便是。”
  说话间,马车的帘幕已被侍从恭敬地撩起,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下了车,穿着一件海蓝色的长袍,衣上绣着傲雪寒梅,再一近看,此人英俊无俦,一双桃花眼暗藏风流,金冠镶玉,垂绦坠珠,富贵而不俗气,俊俏而不妖娆。
  男子在看到林臻时略一失神,紧抿的嘴角随即微扬,配上那对眼,一笑便多情:“师兄,别来无恙。”
  林臻客套地回礼:“好久不见,萧师弟。”
  此人便是萧陵无疑。
  秦云笑得讽刺:“果真还是萧师兄光耀师门,这一回来排场那么大。”
  萧陵这才注意到站在林臻身旁的秦云,挑眉笑道:“原来秦师弟也在这儿。”
  林臻和秦云二人皆一惊,若放到四年前,萧陵是绝不会笑着回答秦云的挑衅的。当年的萧陵,虽不算孤傲,但总是不合群,只喜欢跟着林臻,对他人都是爱理不理的。
  离家闯荡了这几年,他也算成长了不少,最起码在人际交往上,萧陵变得圆滑了。
  圆滑了,也陌生了。
  “看到你有出息了,太师父和师父一定很高兴。”林臻道,眉目间是说不出的疏远和客套。
  萧陵也是客套有礼的微笑:“这是陵应该的。”
  林臻蹙眉,眼前的这个男子,早已不是四年前离开师门时满心期待地对他说“师兄,我们一起出去吧。”的少年了,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达官贵人,是名动天下的国灵侯萧陵。四年,让他拥有了权势、地位和名声,拥有了温文尔雅的微笑和捉摸不透的眼神。
  三人一同上了阶梯,却相对无言。最后终是秦云受不了了,开口找林臻聊起天:“师兄,王员外找你说了些什么?”
  林臻淡淡道:“能说什么,和宋家老爷子说的都差不多。”
  “宋姑娘明艳动人,但却不比书香门第出来的王姑娘温婉贤惠,我觉得啊,还是王小姐更配你一些。”
  林臻笑道:“开什么玩笑呢,八竿子还没一撇的事儿。”
  萧陵听得分明,问道:“师兄在和秦师弟说什么事儿呢?”
  秦云一对萧陵便没了好脸色,颇不耐烦道:“萧师兄不是神通广大得很嘛,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师兄也是到了娶亲的年龄了,来庄里提亲的媒婆来了一拨又一拨,媒婆走了,老爷们亲自上阵,嘿嘿嘿嘿师兄你艳福不浅啊……”说到最后竟满是骄傲的神色。
  林臻仪表堂堂,生得俊俏,为人和善风趣,又身为林家庄的首席大弟子,武艺高强,自是很讨人喜欢的。
  萧陵眼底闪过一抹厉色,定定地看着林臻,话语却依旧含笑:“师兄,你要娶亲了?”
  林臻迎上他的目光,坦坦荡荡,笑道:“其实我本无所谓,只是太师父催得紧,不过给那群小师弟们娶个师嫂回去管一管,也未尝不可。”
  后半句本有玩笑的意味,但却让萧陵听在耳里分外不舒服。
  萧陵道:“师兄,恕我多言,一只鸟儿若在一棵树上筑了巢,那它就只会以巢为中心,在附近飞,而不会想飞到草原,大海,或是其他更远的地方。”
  林臻一怔,立即明白了萧陵是什么意思,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萧陵虽是以鸟比喻,但这话说得当真露骨,不正是明摆地嘲讽林臻无所作为还想成家,将来注定碌碌无为吗?
  对方却是笑的风轻云淡,好似自己说的话不是尖锐的匕首,而是轻柔的羽毛。他道:“陵是什么意思,师兄自是知道的。”
  登到了最后一阶,林家庄的大门出现在眼前。
  门童笑盈盈地迎了上来,“林大师兄,秦师兄,你们回来了啊!咦,这是……”
  林臻黑着脸,沉声道:“他是萧陵,你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所以你不认得。”
  这下连门童都发觉了林臻的不快,暗自又瞅了萧陵几眼,心想平素也没见林大师兄摆过脸,脾气好得很,怎生今日动了气?之前听厨房的哥哥姐姐说林师父最喜爱的弟子林臻和最出色的弟子萧陵向来不和,就连萧陵出师,一半儿都是林臻暗地里赶的。当时他还不信,今日一看,似是真的了。
  林臻接着又道:“我和秦云先回去换身衣服,你带萧师弟先去师父房间吧。”
  萧陵笑道:“师兄,你考虑得可真周全,都考虑到我记不得路了。”
  林臻也回之一笑,“又怎会寄望淡漠如你,依然记得昔日师门路?”
  说罢,林臻大步流星离去,秦云在身后唤了几声师兄,便也跟着跑了过去。
  门童暗叹自己是见证了一场师兄弟间的唇舌挑衅,又暗悲自己摊上了这么一件麻烦事儿。他抬眼看了看萧陵,只见萧陵的眼光一直盯着林臻的背影,浑然没了方才那轻佻的笑容,神情阴郁,似乎有点……落寞?
  但那只是一瞬的事情,随即萧陵又勾起淡淡的笑容,看着门童道:“还烦请小师弟带路。”
  门童呆了呆,这才回头,恭恭敬敬地带着萧陵往内院走。
  但很快他便意识到这果真是件麻烦的事情!
  不知道萧陵是有意还是无意,在找他说话之际总能不为人察觉地将他带到另一条路上,结果绕了一圈,还没有到林师父的书房。
  萧陵挑眉,笑道:“小师弟不会是也和萧某一样记不清路了吧?”
  门童挠头,没道理自己成了走错路的那个啊。他讷讷道:“我……萧师兄你不要再找我说话了,这会分我心的。”
  萧陵:“小师弟,聊那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门童被萧陵又绕进话题里了,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叫石晓,师父他们都叫我小石头。”
  “哦,小石头……你今年多大了?”
  “去年冬至满的十三岁。”
  “冬至?”萧陵眼眸一亮,“你和师兄同天生辰?”
  小石头听不懂他指的是哪个师兄,但想了想,全庄里和他同天生日的,也就是……于是他点了点头,“托林大师兄的福,每年的生日都能特别热闹。”
  萧陵的语气似乎多了些柔情,“师兄他这四年来过的还好吗?”
  小石头不知道萧陵关心林臻是什么用心,只有敷衍地回答:“挺好的,师父说,大师兄该成家了。”
  萧陵没有说话,过了会儿又问:“师兄和秦师弟关系很好?”
  “是啊,连师父都问,是不是就连大师兄洞房花烛夜,秦师兄都要粘着他。”小石子一说起这事儿来就神采奕奕,显然觉得很有趣,“秦师兄也真是的,没两年就加冠了,还赖着要和大师兄同房睡。”
  此时如果小石子回头看,就会看见萧陵冷着张脸,杀气腾腾。
  小石子继续道:“两个人总是形影不离的,每年今天,他们都会在天还没亮就出门。好像是要去给谁扫……啊,不行,我不能说。”这件事,在整个林家庄都是禁止议论的。
  萧陵问:“为何不能说,他们那么早出门干什么?”
  小石子心想这萧师兄也不是外人,便老老实实交待了:“他们出城给一个已故的师兄扫墓,那个师兄好像叫……子熙。”
  萧陵一愣,然后自嘲般笑了两声,没有再说话。
  小石子不明白是哪里说错话了,只有低头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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