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塞英雄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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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英雄谱-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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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出屋见药已煮好,三人一同拿了药进去,仍由淳于荻试好温凉,金、刘二人扶起朱成基,服侍他吃了安睡,掖好了被出来。

淳于荻笑道:“看我虽是个粗人,又生得这般丑怪,马大哥却说我做起这些事来最心细不过。他是有名神医,不但药好,连水和家具以及煮药时该是先用文火或是先用武火、放多少水煮多少时候全有讲究。他不问是开几味几十味药,都是一味挨一味放下去煮,小病他不管,是大病,从没见他把药做一回同煮的。据说这一先一后里头有好些生克变化在内,大意不得。除他单人在远处行医是自己下手外,余者他这几处行家都有专人代他料理,如到我们白马山来,这些事总离不了我,放着山中那么多的机怜小心鬼,他却一个不用,并说我如助他医好一百个垂死的病人,他能有法子使我把头上肉角消去,人变好看些。我却不理这话,一来身体是父母赐我的,不能给它改样;二则人总免不了老,一老,不丑也没人爱了。我见小周山主想我姊姊嫁他,去年人都快想疯了。以前她为不答应别人的婚姻,死伤了多少人,闹得我姊姊有家难奔有国难投,如非她本领高强,几乎吃了人家大亏,后来巧遇多年出门在外的哥哥,才得投到这里,真不知招了多少麻烦,至今大仇未解,还不是因我姊姊长得好看的原故。其实山中的人非亲即友,大家交情都极好,永没不和过,看神气一时半时也分不开,何必非嫁娶不可?我说他们呆,他们还笑我。我又不想嫁人,要好看则甚?莫非眼前这许多的亲友老了死了就没人管?拿白天这件乱子说,还不是又打我姊姊身上起的吗?左就没事,索性大家吃点东西解解饥渴,我打一开头说如何?”

刘莽早已听入了神,巴不得能知就里。金雷更因她说还有一个姊姊,不禁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一桩事来,也是渴欲知道山中详情和她姊妹二人身世,便答道:“我二人先时在上面已是酒足饭饱,姑娘要用,自己请用吧。”淳于荻笑道:“我也不怎么想吃。因为天长夜深,二位适才服侍病人,恐没吃饱,既然不用,等他们来了再入席也好,还是听我说这里的事吧。老周山主名叫周澄,二位想必早知道了。小周山主今年才十九岁,单名周靖。老周山主中年得子,就这一个独儿,自然钟爱非常。仗着山中能人甚多,从小便学成了一身文武艺业。这是老少两位当家主人,其余再分老少两辈。老一辈的共是八位,号称山中八老。周老山主已六十的人了,在老人当中还算是最年轻的。年纪最老的,便是当年独掌劈华岳惊走皇四子,当今登基头一晚便传集他手下七九六十三名铁卫士,各给御札,命他们随时潜心搜捕除害的那位老人家,后来被铁卫士当中新近装死归隐的花明、范济两人用尽机谋,再三跪求隐姓埋名,好由他们去蒙混报功以免治罪,他因上了他二人的当,自称瞽叟,便到了白马山中隐居教侄,不到时机是不再出世了。”

金雷闻言大惊道:“这位韦老前辈,听说已死在清宫铁卫士范济、花明二人手里。那二贼只是铁卫士当中的小领班,以前本无大名,因伤了这位老前辈才名利双收的。江湖上传说,韦老前辈的侄子当时虽只十一二岁,因得高明传授,已有了惊人本领,人都称他小金鹏,却这般无声无嗅,直到范、花二贼因伤告退回家享福,俱未前去替他恩养传艺的伯父报仇,并且事后也很少见他,都说他是小时了了大来无用。更奇怪是连与老前辈同时的成名英雄又是莫逆之交,号称雁山六友的甄、党、莫、石、朱等五位老前辈,仅有石铁华老前辈一度与范、花二贼在睢阳道上相遇狭路,不知怎的,已将仇人擒住,就要割首祭灵之时,二贼忽说有话要背人说。石老前辈本领高强,能百步打空、隔墙应敌、呼名打人要穴,不怕二贼逃走,所以也没有绑。众人明见押了二贼同往客店中后院屋内说话,出来却只见他一人,忙着追问。石老前辈叹了口气,拿出一面韦老前辈死时给二贼留的免死牌为证,并说余下还有十一面也给了二贼,诸位即使再遇上他,为守当年英侠会上立牌时信誓,也无奈他何了;况且这两人甚孝,虽为异族鹰犬,所行恶事并不多,均有可原之理,由他去吧。韦兄一死我也灰心,不久就要与诸位作一长时之别了。过不几天,石老前辈忽然回家,料理了点私事便即不再在江湖上出现了。

“那免死牌乃雁山六老当初所立的竹符,小不及寸,每人十二面,错综拿着,上有隐符烙痕暗记,因六位手辣,疾恶如仇,专为宽免江湖上勇于改过或是可以宽免的人而设,共同立有规条,除却不孝、不弟、奸淫等有限儿条犯了仍是不赦外,余者持牌的人如说出道理来,不但不去伤他,还要尽力相助。这原因当时先朝志士逸民为官府所迫无可容身,不得已托身绿林的很多,雁山六友晚年好佛,惟恐犯了脾气时杀非其罪,更恐自己放了他又落在别人的手里,立下此牌以为凭证。韦老前辈伤重身死,肯将这牌和密语传给仇人已经可怪,石老前辈有名铁心汉子,迫于信誓见牌放人还不足奇,竟会被二贼之言所动,不照惯例给仇人身上留个记号,还代他说话,语多称赞,这个疑团简直无人能解。其余四友也和韦老前辈令侄一般,全没动静,渐渐无人见到,想因风声太紧,避祸他乡隐居以终余年了。至今人们谈起旧事无不忿恨,可是范、花二贼六友不除他们,别人也不说,连那素好仗义管闲事的江南八侠也没听说找他们过,终任他们逍遥岁月安居过度,我常说他们侥幸已极。这事已成众人皆知,官府有案可凭,好似连尸格都验过,不料尚在人世,真连做梦也想不到呢。”

金雷因这事当时眼见的人还有在世上的,说时又见淳于荻听得入神,好似闻所未闻,虽然不便说出不相信的话,心中却甚起疑。淳于荻已经看出,便笑道:“你二位如今已是我们一家人了,我才说出这些机密。要是对外人说,休说我要吃一场大苦子,任是二位本领多大,恐也难活着回去呢!事情因他们不肯和我说,以前的没你老人家知得详细,只晓得为上了范、花两人的当不愿食言才隐起来的。山中的事如要都说出来,还要使你老人家奇怪个够呢!你适才不是说雁山六友都隐居不出世了么?不但那隐居的地方就是我们白马山,并且一位不短,都还健在咧,信不信由你。山中能人多着呢,过两天你们老少三位一去就知道了。”金雷微一沉思道:“如此说来,韦老英雄当时的死是装的了?”

淳于荻道:“他老人家虽然要践前言,成全两个聪明孝子,自己不到可以复兴前明之机暂不出世,已经是恩施格外,莫大的情面了,怎肯躺在那里装死,任狗官们相验呢?这六位老前辈的来此事迹,说上一月也说不完,先说你们三位来此遇救的正文吧。原本我们这里,从京中起,只是西北半壁,直达甘、新、青、宁这几条驿路以及大一点的通道上都有我们的耳目。近一二年镖局威名益发远震,常时更是短不了有我们镖局的镖车经过。前几天甘肃有车子回来,照例到了哈密要往山中回事。早先原是老周山主接见来人,自从前年山中来了一个异人,与老周山主谈了三日三夜走了之后,表面上山中诸事都还在办,可是老周山主已没先前起劲,也许是见自己年老,想叫儿子承继父业,到了去年八月以后,把事都交付了小周山主,自己每日同了几位老人饮酒下棋,携手在山中闲游,除真正大事要禀明外,差不多的都由小周山主去料理,所以这次来人照例去见小周山主。他听说在凉州道上发现你们颇似嵩山逃亡下来的人,立即用千里飞马传下转牌,吩咐各地自己人留心打探,妥为招呼款待,不问是否嵩山来人,设法引他上山,只不可在事前冒昧吐出山中真情。令发出去不到三日,接连得报,说你们走得甚快,已由甘、凉到了哈密,并知失马赠骡之事,因你们不肯上山,似要往三道岭去投入虎穴,同时又接警报,京中仇敌已知你们逃往甘、新,连日连夜派下好几拨海捕的人来。正要商量设法接引入山暂避,不知怎的会被老山主知道,将小山主唤去厉声责白,说他少不更事,这般紧急重要的事既不早来禀报,就该及早设法派人接引,怎和没事人一样?越说越急。我姊姊从旁代为分辩了几句,也挨了说。

“她平时最是心高气做,素得老山主夫妻看重,吃不了几句抢白,因是小辈,当时虽没敢顶嘴,等老山主说完,大家退出,来到了众人议事的朝阳厅上,因老山主仍责成小山主肩起这副重担,不准有人动你们三人一根汗毛,白骂了一阵又没说出个办法,正商议不知怎办好,我见她嘟起嘴生气,无心说了一句错话,将她激怒,立时站起身,说这一点点事儿也值得如此畏首畏尾!说完出去,骑上她那匹千里雪便乘雪赶了下来。众人知她性暴不能忍让,恐乱杀京中来人不好收拾,小一辈中除小山主、我哥哥和我姊妹两个外,还有不少位能手。当下小山主先着了慌,知道骑马没她马快,急忙同我哥哥和林九哥、杨六哥、陆五哥四人踏雪追下,我也随后跟了来。我姊姊果然在路上杀了一个小辈。你们遇见她那地方名叫两路口,一边通驿路大道,一边通到这里。周氏弟兄只在事先得信备下酒食,在前面近驿路的口子上抄出去迎接,还不知寨中闹这些事呢!我姊姊见你们雪中走岔了道正往这里赶来,必落在二周家里投宿,无须当时相见,安心想看看到底有人跟追没有?前行不远便遇见那送死鬼一个人贪功走单寻来,本事虽然不弱,无奈不是她的对手。她将那人杀死以后,又来回在雪地里搜寻余党,直到夜间才和小山主等四人相遇,问起死尸尚卧在雪中,又同去收拾干净才同到了周家。那后屋也有暗室,所以二位和来的仇敌俱看不出,以为只小周一人未睡。他们恐我在上面生事,拿话激我下来,为你们准备接风酒,又说已派田振汉去请了马玄子,一会就同你们三人下来,这才来此相候的。”

金雷闻言插口道:“令姊英雄,日里已曾亲见,只愧老眼昏花,雪中马快如飞,没有看清面目,但不知她那左肩头上可是有五点米粒大小鲜明的朱砂红痣,头发又是黑中微带墨绿色的么?”淳于荻惊道:“头发墨绿不说了,她肩头上的五点朱砂红痣,自来此山,知道的人不过才两三个,有一个还是我说,差点挨了她一顿打,以前除父母外更无人知,你老人家是怎生晓得的?这就奇了!”金雷忙又问道:“令尊可是双名宗夏,别号天山樵的么?”淳于荻道:“先父正是此名,你老人家如何知道?”

金雷不禁泫然答道:“岂特知道而已,令尊与愚兄原有师生之谊,只因当时正值丧乱之际,汴梁客馆匆匆一拜,仅止承他老人家教诲了几天,略指点了一些内家门径,对于他老人家的平生绝技并未得到传授,随后便随家主由山麓邸中逃出隐入嵩山,恩师亦从此西去,历劫丹砂,杏无鸿雁。只闻听人说老恩师义侠干云,热肠济世,虽然清廷势盛,仍复未减当年豪情胜概,单人匹马纵横天山南北两路,有时游行市上,除好斩恶于白日之间,官府竟奈何他不得,眼看他老人家杀完了人弹剑长歌从容而去。后来并听人说,令堂邢夫人又生一女,生有异相,令堂不久下世,才稍稍敛迹,渐不听人说起。

“当愚兄拜师之时,他老人家年事已高,而令姊方在怀抱之中。恩师元配师母颜夫人去世二十年,才娶的后来这一位师母。彼时同在客馆,令姊生而颖异,年纪刚满两岁便学着父母纵跃刺击,虽然幼小,居然动有法度,所以恩师钟爱逾恒,就在分手前五六天中,无一日不抱出来当着愚兄引逗,以为笑乐,常说老夫与亡室患难夫妻,情感极深,不料少年乖违,痛切悼亡,本不愿再有续娶,一则邢夫人感自己救活全家大恩,又将她从真人观恶道虎穴龙潭中背了出来,保全邢家世代清白,奉着父母之命,誓死委身为夫子妾,复值大醉之中,经了许多老友怂恿,匆匆成礼,事后极为悔恨,不该这等做法。谁知邢夫人贤淑敏慧,相从不到十年便学成了全身文武艺业,最难得的是因为恩师情深结发,始终坚持以侧室之礼自居,慰了老年来的多少寂孤,虽然有时想起难免有愧,木已成舟也就罢了,只是与亡室一样,多年不育是一恨事,现在将近中年忽产此女,老夫见她自怨自艾,还在劝她,谁知此女竟是生有夙根,明慧异常,得女如此,实胜男儿。说到这里,必将令姊肩头解开,现出那五点梅花形的朱砂红痣与愚兄观看。

“此时令兄原是从侄过继,也是邢夫人见自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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