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不为少年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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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华不为少年留-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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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城子话音刚落,老者的脸色却霎时变了。
  变成了那种伤心欲绝似的灰败。
  江城子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一时慌了手脚。
  “是啊,前提是他现在能下得了床。”
  历经沧桑的低压嗓音带著令江城子感到陌生的沈痛,那种只存在於至亲之间的沈痛。
  “我就这麽一个儿子,小时候让他吃那麽多苦,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心愿罢了,让他走他根本不想走的路。我晓得自己的儿子是个好静的,揣本书就能坐上一整天,却还是要逼他练武逼他好斗,到了最後,连他最喜欢的人……都不准他喜欢……我这一辈子啊,其实都是为了自个儿,最後把儿子勉强成了这幅样子,命悬一线,命悬一线啊。”
  那双低垂的浑浊双眼竟然在此时湿润起来。
  江城子坐在一旁,只觉得被震撼似的无法动弹。他的父母在他还没什麽记忆的时候就死了,他连父母的唠叨家庭的柴米油盐都想象不出,更别提想象一个老得要融进古树年轮里的人,会用这样捏出苦水的声音悔恨自己对孩子的苛责。他没法去同情那个在老人口中命悬一线的男人,而是深切地同情起了面前的老人,他过去打交道的长者都是叔字辈的,精悍又狡猾,老年人在他眼里就是要谦让和尊敬的模糊形象,他对这种人群秉持的态度几乎跟小学生一样。他没想到就短短的十几分锺,他会想要拥抱一个老人,将这个看起来威严又爽朗的人,以抚慰的手法圈在怀里。
  如果父亲还在,应该就是这样的。
  他在心里这麽想著,同时诚挚地开口了:
  “有什麽,我能帮忙的吗?”
  老者本来还沈浸在悲伤情绪里的双眼霍地朝江城子望过来,眼中是有些夸张的出乎意料,不同於突然接收到陌生人提议帮忙的惊讶,更像是。
  更像是惊讶於江城子比料想中还要容易地答应了他未出口的要求。
  “真的吗?小夥子……你愿意帮助老朽?”
  “哈,”江城子伸手挠头,“老人家你说话还怪像古代人的啊,嗯,只要我帮得上忙,绝对没问题的!”
  “哎……”对方直视著他的眼睛,最後深深长叹了一声。




☆、'他有多害怕失去他'

  胡駸回到行川,马不停蹄地赶回江宅,本以为能立刻见到江城子的,却被张妈告知那家夥出门一整天了还没回来。
  他顿时沮丧起来,在机场就提前打江城子的电话,对方一直处於关机状态,他能安慰自己大概江城子是手机没电了,可是回到家来却还是见不著人,沮丧过後是毫无缘由的恐慌。
  哪怕想不出理由江城子会在这时候离开他,观察张妈们的表情也看不出任何不妥,但是胡駸还是连一秒锺都坐不住,拿了车钥匙就准备出门,虽然他根本不知道要到哪找江城子。
  大门在这时候传来响动,那金属磨合的细小声响像是一把日夜在提琴上厮磨的弓,熟悉至极,并且在这个瞬间几乎让胡駸狂喜。
  江城子打开门,从门後走了进来。
  他穿得很休闲,手里甚至还拎了只附近超市的购物袋,“张妈,我顺路买了夜宵,我估摸著胡駸今晚就能回来了。”他边说著边抬起头,满脸笑容的胡駸就这麽直楞楞地闯入了眼帘。
  “胡駸。”他愣了一下。
  胡駸没有回答他,而是让人反应不及地冲过来拥抱住他。
  张妈本来是要上前来接江城子手里的东西的,看到这景象立马止了步,笑吟吟地转身走了,跑去跟其他佣人分享关於“小别胜新婚”的讨论。
  胡駸抱著江城子,手指插进对方毛糙卷曲的头发里,全身立刻就像是被打开了开关,血管都兴奋起来,他捧住江城子的脸,麽指在对方柔软的嘴唇来回游走,就像冬天里抱著坚果的松鼠,无比眷恋又舍不得吃的表情。
  江城子起先是被吓了一跳,愣愣望著胡駸,直到对方意味浓重地摩擦他的嘴唇时,他才反应过来面前站著的是胡駸,并且这家夥应该也像自己一样“害相思”了吧。这麽想著,江城子又得意又傻逼地笑起来,胡駸因为觉得还没看够不舍得下嘴的心思一瞬间被这笑容瓦解干净,不耽误半秒,狠狠吻了下去。
  这吻因为思念而变得更加强取豪夺并且热情洋溢,胡駸前一刻还恐慌著的心脏像承受不了这样的满足而微微战栗著,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江城子没有走,永远都不会走了,他会呆在他身边,就这麽一辈子的。
  当然,这些巩固内心的话,有时候是验证美好未来的预言,有时候只是徒劳无功的自我安慰。
  而决定这些的,从来就不是人,而是命。
  
  第二天早晨,因为“小别胜新婚”这一张妈的预言的应验,江城子果断起不来床了。
  胡駸再次回归“煮夫”形象,弄好早餐之後端到卧室来,江城子趴在床上,半边小麦色的肩膀露在外面,胡駸瞟了一眼,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一边将被子拉到江城子的耳後一边伏到对方耳边低声警告:“赶快起床穿衣服,不然你腰断了就别怪我了。”
  迷迷糊糊的江城子一个激灵,立刻弹起身,抓了件睡衣套上,才後知後觉自己刚刚被胡駸一句话就整怂了,於是瞪了对方一眼。
  不过比收拾胡駸更有意义的事情已经放到了面前,江城子发现食物後就立刻冰释前嫌了。
  “对了,你昨天出去晃了一天,干什麽去了?”胡駸突然问道,他并没有忘记见不著江城子的那瞬间自己有多担心。
  江城子一边嚼著面条一边抬起眼来,促狭地笑著:“怎麽?管起老公来了?”
  胡駸懒得跟他理论,只是又问了一遍:“干什麽去了?”
  “我在路上遇著个老头,”江城子咽下一口汤“跟他唠嗑了,他儿子得了重病,我还跟他去医院看了那兄弟呢,人躺在床上,瘦得要消失在被子里似的,哎。”
  胡駸觉得奇怪,皱了皱眉:“你怎麽跟人说两句话就熟到去给人儿子探病了?”
  “我哪知道啊,”江城子两口解决了汤面,抹一把嘴,“有个词叫什麽?忘年交?我跟那老爷子就是投缘了呗,我还答应给帮忙的,如果是别的麻烦而不是生病,我肯定帮解决。”
  胡駸仍旧表情狐疑,但是一时说不出什麽重要的疑点来。
  “诶我今天还要去医院找那老头呢,你要不一起去看看?”
  “我去干嘛。”胡駸拿过江城子的空碗放在托盘上,断言拒绝了。“你要是还有力气,你就去吧。”然後朝江城子展开了个比後者促狭得太多的笑容,气得江城子跳起来就要扁人,但屁股才抬起一半,整个人就僵硬了。
  “卧槽!胡駸老子下次要在上面!”
  
  胡駸虽然拒绝了江城子一起去见那陌生老头的提议,但是这仅仅是为了不打草惊蛇。
  也许这样的怀疑过於严重了,但是不知道为什麽,从江城子轻描淡写地提起那“忘年交”的老人时,胡駸就有一种强烈的不妙的预感。
  想要秘密调查的念头也在同一时间产生了,於是在江城子躺在床上养精蓄锐预备反扑(这是江城子的说法)的时候,他来到了後花园,拨通了某个在当年寻找江城子时最得力的旧识。
  在几句客套的寒暄之後,胡駸单刀直入地说:“帮我查个人,昨天跟江城子偶遇的一个老头,据说还一起去医院看望了那老人的儿子。”
  “又是江城子?”对方因为这纠缠了自己有一段时间的名字而感到惊讶。“你把人找回来了?现在又要查人家?”
  “你别管那麽多了,帮我查就是。”
  “行行,”对方无奈地答著“谁摊了你这麽个伴儿也够倒霉了,见了个老头都被你盯上,你还不如把人关屋子里呢。”
  “我倒想。”胡駸低声喃喃了一句。
  
  江城子休息到傍晚,总算得劲了,就出门去赴跟那老头的约,手上还拎了让张妈炖的汤,虽然那姓成的老头的儿子一直昏迷著喝不了,但那老家夥看著也该关心下了。
  江城子出门後没有十分锺,胡駸的邮箱就收到了带附件的邮件。
  胡駸放下手头的工作,打开了那封来自几小时前答应他做调查的人的邮件。
  在看到那出现在第一页的老者的照片时,胡駸觉得似曾相识,眉间越皱越紧,突然,他的瞳孔放大,背脊在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已然惊出了一层冷汗。
  那老人,竟然是五年前……在海南帮江城子检查身体的那个药理师!
  胡駸还记得他们当时站在那个通透苍白的房间,床上躺著被乙醚迷晕的江城子,当时那成姓的药理师声调沈著地描述著江城子异於常人的身体“这少年的确是被当药人使过的”、“几乎没留什麽痕迹”、“他气血特殊,筋骨也似乎有过改动”、“要是没这副身子,那稀奇的炼药方法必然是进行不下去的”。
  胡駸回想起那些冷淡的像是在对待实验对象的句子,而当时的自己又在干什麽呢,他记得他站在那老者对面,似乎还很不耐地询问把江城子“提炼”出药效的具体方法是否验得出来。
  他现在用整个身心在爱著的人,舍不得让他受一点伤害的人,就连想起江城子的脸,都会因为失而复得而觉得自己幸福得几乎要颤抖了……但是那个时候,他竟然想著也许江城子的这一特性可以留待使用。
  那麽这个老头呢?他为什麽会时隔五年之後找到江城子?这不可能是偶遇,江城子当初令人惊叹的药人体质曾经让这老头埋头苦究了数月,直到亲自在江城子身上查看後,因为白幼宁过於干净的手段而再查不出蛛丝马迹才放弃了研究的,那老头怎麽可能不记得江城子,还与他在五年之後结成可笑的忘年交?!
  这个老家夥抱了什麽目的?
  ……儿子,他那个病重的儿子!
  难道是想要从江城子身上得到治疗的办法?他竟然敢打江城子的主意!
  胡駸的表情一瞬间狰狞起来,目光几乎滴血,他当然不会允许!
  就在胡駸准备立刻叫人了断那老头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什麽。
  如果让江城子知道……知道多年前他曾经借著绑架的幌子,掌握了他自以为没有被白幼宁和莫珊以外的人知晓的秘密,甚至还想过利用他的身体。
  不、不能让他知道,他好不容易才愿意回到他身边,好不容易才愿意再次相信他,哪怕是一点点的险,他也不敢冒。
  江城子憎恶仇视的目光、江城子挂著泪痕的脸、江城子心如死灰的叹息。
  他再也不想经历第二遍!
  “别……”胡駸面对著电脑屏幕,神经质般地摇头,然後伸手捂住了脸。
  不会有人看到他这幅懦弱得难以想象的模样,就连江城子都不可能知道,他有多害怕失去他。




☆、'他知道他已经到极限了'

  江城子来到医院,按下电梯就耐心等著。
  “让一让,让一让。”身後突然传来的焦急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江城子一回头,就见著一张血红的因为急速推动而微微晃动的担架床,那上面躺了个满脸是血的年轻人,正微弱地呻吟著,察觉不到一丝儿生气。
  被医护人员簇拥著的担架床很快消失在视线范围内,江城子把目光收回来,他看了看周围的人,那些穿著条纹病号服的病人或者衣著光鲜的家属,继续著手头上的事,没有任何人对刚刚驶过去的担架,或者说担架上的人表现出明显的反应。
  在医院这种地方,果然都见怪不怪了吧。
  电梯敞开门来,江城子抬脚踏进去。
  他在想,成老头的儿子,也才28岁而已,怎麽就摊上个,一昏迷就睡上几天的病呢,成老头这麽大年纪,走个路都撞到他身上来,头发花白的坐在病床边盼著自个儿儿子挺过一关又一关愈演愈烈的昏迷。所有人都知道这根本没意义,无论是守在床边的白发人还是躺在床上的黑发人,最终都不可能挺过去的。
  江城子突然觉得极其难受,他从小没爹没妈,从来没指望过生病的时候有个人能来床边照看,即便如此,他现在不也活的好好的嘛,身边有胡駸、有莫珊、甚至还有张妈这样把他当儿子看的老太婆,人只要活著,就一定有机会变好的不是吗。
  但成老头现在盼著的那个机会,那个不奢侈的仅仅是想跟儿子齐享天伦地过完剩余不多的几个年头的机会,他活了那麽大岁数,却连这个都盼不到。
  电梯叮了一声,到达楼层。
  江城子拎著鸡汤走进病房,一抬头就见著个高大的陌生少年站在成闽之的病床边,而成老头不见踪影。
  “你是谁?”两人同时开口,随即那少年对江城子露出了充满敌意的目光,江城子不由怔了一秒。
  怎麽说,那种眼神实在太恶毒了,眼镜蛇的信子一样。
  江城子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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