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有落花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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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有落花至-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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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当晚缭斓在花厅设宴,全府上下拆了白绸,一片的欢欣鼓舞。
  他设的宴我没去,双手枕着后脑,跷腿在床上闭目养神。天黑了小丫鬟想进来掌灯,叫了我几声不应,便出去了。晚风从窗棂灌进来,不晓得又过了多久,屋内的蜡烛被人点亮了。有人站在床前,许久没有言语。
  我闭着眼,道:“晚宴散了?”
  缭斓“嗯”了一声,在床沿坐下,冰凉的指腹轻触我的额心,道:“怎么会这样的?”
  我漫不经心道:“法力尽失而已。”
  缭斓的眸光闪了闪,点在我额心的手指涌进来一股暖流,笑吟吟道:“难怪今天那个老道士说话你没有动手暗算。原来是因为这个?”
  我踹了一脚被子,道:“本仙使慈悲为怀,就不和他计较了……要不你以为他在那信口胡绉我能放过他?还什么天劫圣君……天庭几时有了个天劫圣君?唉,真丢道士的脸。”
  缭斓没吭声。额心依旧有暖流不断涌入,我沉默,身周敛上一层属于五华仙帝的红光,四肢百骸暖意融融,却始终无法把那股暖意交汇到一起。我道:“停罢。没用。”
  缭斓顿了顿,收了手,悠然弯起眼:“也罢。反正你那点儿法力有了跟没有也无甚区别。”
  我没睁眼,抬起一脚朝他踹去。知道肯定踹不到他,所以我放心大胆地朝他的脸踹。
  缭斓果然没中招,笑眯眯地闪过,手腕微翻按住我的肩,挟着花香的气息凑过来:“子归……”
  我蓦地睁眼,对着只有咫尺之遥的一张脸瞪圆了眼睛。缭斓不紧不慢悠悠地弯起眼。我瞪了半晌,道:“……这样看来你的脸好大。”
  缭斓依旧是笑,长发滑下一缕,软软垂在我肩侧。骨节匀称的手从我唇上若有若无地掠过,滑过颈项,毫不犹豫地向下,扯开了我的领口。
  我打电一样弹起来,贴到床内侧的墙上,领口大敞生生地凉,惊悚地瞪着他:“你你你……”
  缭斓施施然抱起胳膊,身周有意无意地漫上一层红光,和蔼地道:“子归……回来,躺下。”
  我下意识地又向里缩了一缩,贴烧饼一样扒在墙上。缭斓眸光闪了闪,悠然一笑,茶几上的和田玉瓜棱茶盅登时无声碎成八瓣,切瓜一样碎的颇均匀。
  缭斓再妖娆一笑,勾勾手指:“过来罢?”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本仙君不怕他,可好歹也好照顾一下小师弟的面子以及他所剩无几的自尊。
  我一整士气,一往无前地迎头扎了过去。缭斓迎面捉住我的肩膀,眼在我脸上细细一打量,心满意足地笑了。爪子毫不客气地扯开我的外跑又去扯中衣。只剩里衣的时候他的动作止住了。我更悲壮地闭紧了眼。缭斓的气息缓缓压过来,在半空中定住。我在心里鼓劲儿呐喊二十年后爷爷还是一个好仙到第三遍时他才终于动了,紧接着一床薄被拢上我的身子。被角掖了掖,缭斓从床沿起身,撩一撩垂在胸前的发,环抱胳膊俯视着我,眯起眼风轻云淡地绽出一个笑:
  “宽衣完了。子归师兄。我侍候的你可算满意?”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缭斓摸摸下巴:“哎呀。莫非子归师兄还想我做些别的什么么……这么一脸迷茫……”
  我当下从被筒里伸出一只脚朝他踹去:“滚!”
  第二天一早,缭斓在茶厅悠悠品茶,见我一脸晦气地跨进来,一挑眉,道:“可是失眠了?如此大的黑眼圈。”
  他边上的侧首落座这一个老头,风干橘子皮的老脸,见了我山羊胡须抖了一抖,道:“失眠不是小事儿。得治。”
  我一眼剜向缭斓又剜向风道长。缭斓笑吟吟一比风道长:“风道长昨日连夜休息祖传玄法大彻大悟,免费用仙术在府中一探,发现此地原是血光冲天、黄泉惨案之所,因与我投缘不忍袖手旁观,所以决定为我留下,作法平息怨气,以免危机我廖氏祖上风水。”
  廖氏?
  我扬了扬眉,在一边坐下,灌了一口茶水,道:“那真多谢风道长了……风道长法术高超,定能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风道长掂须笑道:“二爷过奖了。贫道不是魔教中人,只愿有一天能功法大成,飞升成仙。”
  我没什么诚意地“哈哈”笑了一声:“风道长仙法高深,那一天只怕不远。我先在这里预祝了。”
  他这种道士若能成仙,那么广源老儿定是瞎了他的老眼。几千年刚过人间的道士便不成气候到了如此,着实令我这个老辈颇忧心。
  风道长笑道:“贫道借二爷吉言了。”
  缭斓“哧”的一声笑出来,眉眼弯弯。
  自从成仙以来,应该是还在当道士的时候,我一向睡的着吃的香,哪怕是尚在凡间的少年时代,记忆力也只一次彻夜未眠。
  所以这一次的失眠,失眠的本仙使相当郁闷。
  缭斓装模作样地带风道长去探访民情打探此宅所谓的那段血光冲天惨绝人寰的血泪史,一直未回。我顶着黑眼圈一头扎回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
  睡的迷迷糊糊之时,有一人在旁边怯怯喊我:“二爷……二爷醒醒……”
  我一睁眼瞧见那日乍醒来时见到的小丫鬟的脸,此时白发带换成了鹅黄的,衬得又娇俏了些许。
  小丫鬟触及我的目光,脸飞速的红了一红,呐呐道:“二爷……正厅有人非要见老爷,可是老爷还没回来……他们说不见到老爷就不走……您快去看一看罢。”
  我在床上又翻了两翻,顶着一肚子清梦被扰的火气披衣下床,头发也没束,大刀阔斧杀到正厅。正厅坐着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一脸财大气粗的土财主模样。身侧站着两个窈窕女子,面皮一成熟一稚嫩,明摆着的两株水灵灵的娇艳母女花。男子一张猪也似的脸扭过来,站起身,笑容满面地冲我抱抱拳:“廖老爷?久仰久仰。”
  我拧起眉毛,阴惨惨地道:“你认错人了,家兄不在,在下是他弟弟。”
  男子一脸笑登时化成了尴尬。
  我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管家奉了茶过来,附在我耳边低声道:“这是李员外和其妻女,今日非要来见老爷一见。”
  我颔首,对这李员外挥挥手:“你且坐下说。”
  李员外应了一声坐下,又挤出笑来:“敢问二爷,廖老爷是去忙何事了?”
  我搓搓下巴,朝管家道:“大哥是去莺语楼找暖阳姑娘了怎的?”管家忙躬身道:“小的不知。”我自言自语道:“如若不是去莺语楼,那么定是在红袖招的珠珠那里,再不然就是在逸翠阁……”笑着瞥过李员外三人登时无比精彩的面皮,霭声道:“看这个情况家兄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他通常是找完了一位姑娘再找一位,一去几时回来也没个准儿。李员外有何事不妨先说与我转达,不劳烦李员外苦苦相侯了。”
  李员外身侧站着的少女咬了咬下唇,刚要说话,被妇人扯住袖子晃了晃。李员外使袖子掩住口咳了一声,道:“在下斗胆问一句……廖老爷的盛名传遍京城,就是不晓得其品行如何?”
  我从眼角看了一眼那个满面涨红的少女。身姿玲珑面庞清丽,略显稚嫩,大抵十四五岁年纪,水灵灵的杏核眼直瞪着我,似是要过来与我拼命。我顿了一顿,笑道:“其实家兄人不错,就是花了点儿乱了点儿没常性了点儿爱始乱终弃了点儿。不过毕竟是男子,好去勾栏男女通吃为博美人一笑不惜千金也不算过分……”
  少女甩开妇人的手,红着眼眶冲我嚷嚷:“你胡说!落哥哥他才不是那样的人!”
  我看她:“落哥哥?”
  李员外忙道:“小女不通礼数,二爷莫怪。如若在下记得不错,廖老爷可是名为'落'罢?”
  我滞了滞。
  姓廖名落,廖落。落哥哥。好的很。
  我翘起腿,邪气一笑:“听李小姐这话的意思,似是比我这个朝夕相处多少年的弟弟还要了解家兄?你们亲密到何种景况了?在下还是提醒李小姐一句。家兄十四岁开荤,这么多年来可不曾对人认真过,通常是见了就玩儿玩儿了就扔……李小姐可小心了。”
  李员外的脸色变了一变:“二爷。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斜起嘴角一笑:“就是这么个意思。”
  李员外的脸登时赤橙黄绿篮靛紫变了个遍,一轮轮回来后蓦然扭头转向自家闺女,颤声道:“你……可是说过那一夜雨中被歹人所劫,第二日醒来发现廖老爷把你安顿在一张床上还换了湿衣?”
  姑娘的一张脸立时红透,泪水涌了上来:“爹……!连您也不相信女儿了?!”
  李员外张了张口。姑娘跺了跺脚,扭头掩面而去。李员外忙起身对我道:“在下先行离开了,今日之事,二爷只当没发生过罢。”带着夫人急匆匆追出去。
  我眯着眼看他们扭出去,打了个呵欠。

  第六章

  小丫鬟自我出卧房就一直跟着,方才在一旁当了半天的布景儿,此时十分乖觉,蹭到我身后,用梳子梳理我一直披着的头发,细细唤了一声:“二爷。”
  我道:“怎了?”
  小丫鬟用一根发带把我的头发简单束住,嘟嘟囔囔地道:“老爷是不会对那李家的丫头做什么的……”
  我懒洋洋“嗯”了一声。缭斓他倒还想做什么。天庭的天规摆在那儿,谅他五华仙帝也不敢怎样。
  小丫鬟愤愤地道:“自打老爷腊月回府,这档子事儿都不晓得碰上多少桩了……尤其您……呃,睡着的那段日子,老爷三天两头的往市集上跑,路见不平便拔刀相助,再加上老爷的相貌在这扬州城里也再挑不出第二个……先开始还好,到后来老爷每次出门一定都有待嫁姑娘在老爷路过的途中遇险,分明是故意的嘛!二爷您不晓得,前几日单这自家把女儿送上门来的就让老爷忙的要命。这几日才消停了些,谁知今日……”
  我抠了抠鼻子,咧嘴:“哎哟哎哟。不错嘛。那家伙倒还正义的很。”唰的起身,大步绕过回廊。小丫鬟不明所以的在我背后跟着。我一脚踹开缭斓的房门,一如所料的花哨,扑鼻子一股子照理说只有才姑娘房里才有的香。
  小丫鬟道:“二爷……您要做什么?”
  我一屁股在床上坐下,翘起脚晃了晃,笑道:“突然想起许久没涮澡了。你且打盆水来,我洗洗脚先。”
  小丫鬟有些没反应过来,睁圆了眼看我,半晌“哦”了一声,转身去打水。我瞄着她的后背,道:“顺带把你家老爷洗脸巾捎来,我瞻仰瞻仰。”
  小丫鬟的身形顿住了,凄凄楚楚转回头来看我。我阴惨惨地把手刀往脖子上一抹:“最好听话。”
  小丫鬟悲壮地点头,大刀阔斧撞出了门。
  用缭斓的洗脸巾擦脚擦的本仙使十分欢乐。小丫鬟心虚的在一旁絮絮叨叨:“二爷,这样不好,要是被老爷发现……这样真的不好……”
  我挥挥手,道:“不妨事,大不了我的擦脚巾赔给他擦脸。”
  小丫鬟憋笑憋得十分辛苦,半晌挤出一个扭曲的表情:“是……”
  也不晓得缭斓几时回来的。总之第二日我起床时,晃到饭厅吃早饭时,他悠悠然坐在那里,见了我,扬了扬眉,笑道:“二弟早。”
  我懒散“嗯”了一声,趴在桌上连连打呵欠。自打初来人间那时以来,法力始终没恢复,一日比一日嗜睡,现在竟像个凡人一般手脚无力。
  缭斓瞧了瞧我,笑吟吟拍拍手:“拿来给二爷看看,便去布置罢。”
  有人应了一声,呈上来一个托盘。托盘中央叠着的方方正正的一块东西颇为面熟。我嘀咕一声:“什么玩意儿?”伸手去掀。一掀之下顿住了。缭斓笑眯眯地道:“眼看花朝节将至,扬州城逢花朝节有赏红的规矩。二弟的门前树枝上也该挂了什么花布条儿为好。这块布锦是扬州最大的织锦庄出的上品,别人刚送来,为兄还尚未用过。又听下人说二弟对此物爱不释手……”弯着眼对端着托盘的丫鬟道:“挂上去罢。结打的好看些……”
  我当下扯住丫鬟的袖子:“且慢!”开玩笑,让本仙使在房门口挂一块擦脚布?
  缭斓端着茶杯,带着笑意的眸光瞟过来:“嗯?”
  我诚恳地道:“多谢大哥好意了。只不过再门口挂个东西我不习惯,再加上身为人弟,不能夺大哥之爱啊~”
  缭斓笑的一脸阴损:“无妨无妨,只要二弟喜欢,为兄哪怕牺牲也甘之如饴。”
  我就这么着的眼睁睁的看着一块擦过本仙使仙足的花手绢光明正大系到了紧邻我门边的枝条上,风一吹飘飘然地晃。
  我忍了。身为师兄。
  进门的时候花手绢随着小风漾过来,出门的时候花手绢又随着小风漾回去。海棠的枝儿被花手绢压得可怜巴巴。转眼花朝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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